目光看向桌上暗红色丝绒铺垫的首饰,纤长的手指在玛瑙钻石项链上滑过。然后捏起身旁的祖母绿宝石项链,那是一颗水滴形状的宝石,周围包裹了一圈细碎绿松石。

  如碧绿的湖面,令人心旷神怡。

  “虽然我觉得奶奶您会更心仪这串玛瑙项链,”温白流是那种抄作业的人吗?

  不,他是会撕了作业,自己出题的人。

  “但我觉得,这串祖母绿项链会更适合你。”

  温白流转身走到莫奶奶身后:“我帮你戴上试试看吧。”

  在帮莫奶奶戴项链的间隙,温白流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划过在她后颈处找到两个穴位,施力摁压。

  莫老太太顿时感觉脖颈的压力缓解不少。

  “奶奶,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一些安神精油来。您可以滴几滴在浴缸里,也可以放进香薰中,能改善您失眠的问题。”

  莫老太太这回没有反驳温白流的话,只是冷硬地‘嗯’了声。

  “尝尝这道水晶肘片。”莫老太太的筷子指向自己跟前的餐盘。

  温白流看着盘子里的食物,肘子跟皮冻切成方形薄片,整齐码在盘子里。他夹起一块尝了下,□□弹弹,口味清淡不腻。

  “没什么味道。”

  “说你不识货,你还非要跳出来认。”莫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是用小火吊了八个小时的高汤,吃的就是原汁本味。”

  “是是是,您年纪大了,口味清淡,但也要照顾一下大家的需求不是?”温白流又夹起一筷子,放进蘸料碟里沾了下,塞进嘴里:“再放点小米辣就更美味了~”

  莫老太太正欲反驳,被温白流抢过话头。

  “奶奶,这么多人定期回来陪您吃饭。”温白流舔着脸笑:“您也要关心一下大家需要什么。”

  “就比如说,这道菜,如果有小米辣的料碟,往里一沾。”温白流回味般地眯起眼:“得多好吃啊。”

  莫老太太:“思思,下回多准备些菜色。”

  顿了顿,她强调:“问问大家想吃什么,照顾到大家的口味。”

  众人哪敢提意见,必须是老太太让吃啥,他们就吃啥。

  “我提议,下回可以打边炉。”温白流第一个举手。

  莫老太太:“打边炉是什么?”

  “就是火锅,海鲜锅,牛腩牛杂煲,榴莲鸡煲……”温白流舔了舔唇:“天凉好个秋,最适合打边炉。”

  榴莲、鸡煲?

  众人一脸茫然,这是哪门子黑暗料理。

  果不其然,莫老太太一脸嫌弃:“什么乱七八糟的。”

  “您别不信,要是您的厨子不会做,我可以让别墅的厨子来做。”

  他的激将法成功引起老太太的胜负欲:“怎么不会做?你把菜单写下来,我这就让厨师去准备。”

  “行啊。”

  众人凝息屏气,一言不敢发。

  这世上敢跟慈禧太后斗嘴的人,终于出生啦。

  个个在心底喜大普奔。

  用完晚餐,司机打来电话,已经接上江渡回家。

  原本司机被派去接江渡来老宅,谁知江渡被临时通知参加晚自习。

  询问江渡的意见后,温白流尊重他的选择,让他留在学校自习。

  “江渡应该下了晚自习,我得回去给他补课。”温白流起身,准备和莫沉淮一起离席。

  莫老太太一听:“你给江渡补课?”

  她可清楚温白流的底细,他的大学文凭是买进去的。高中时期历次文化课考试,也就语文能勉强看看,英语和理综烂到掉渣。

  就这样的水平,给江渡补课?

  “江渡这孩子,身世可怜,过得挺辛苦的。”莫老太太张嘴即来:“也该给他找个专业的家教老师。”

  “奶奶,您这是对我极大的不信任啊。”温白流单手插/进裤袋里,挑眉说道:“我就是最好的,不信您就等着看吧。”

  莫老太太见温白流自信满满,顿时来劲:“行啊,下回带江渡过来,我亲自考考他。”

  “奶奶,您都多大年纪了。”温白流挑眉:“您以为您懂的就能比江渡多啊?”

  莫老太太被刺,居然没有生气:“你现在是想欺负我老了么?”

  “那倒不是。”温白流笑嘻嘻:“奶奶你老了照样最漂亮~”

  莫老太太一愣,没想到温白流忽然甜言蜜语。

  随即露出开怀大笑:“哈哈哈,你可真的是——”

  临走前,莫老太太塞给温白流一只方形丝绒盒子。

  温白流上车后,才将盒子掏出来,捏在手中把玩。莫沉淮见状:“奶奶给你的?”

  “某人都没送过我礼物。”温白流凉凉道。

  莫沉淮膝盖中箭。

  幽暗的车里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窗外是一掠而过的火树银花,时不时跟一辆辆车子擦肩而过。

  忽然,他听到温白流说:“表现不错。”

  他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扭头看向温白流。

  温白流只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捏着那只盒子把玩,看不清表情。

  “你,不打开看看?”莫沉淮咽了口口水。

  温白流忽然饶有兴致:“万一是你们莫家的传家宝呢,以后你要抛弃我了,会不会找我要回去?”

  莫老太太出手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会多昂贵。

  他跟莫沉淮早晚得离,这东西不管价值几何,也不过在他手上过了遍而已。

  莫沉淮:“……?你怎么会这么想,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吗?”

  温白流轻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在嘲讽他。

  “早离,晚离,都是要离。”

  温白流对婚姻从来都是持消极态度。

  莫沉淮的唇角抿下来,即使在黑暗中,温白流也感受到车内空气开始降温,这是天然制冷机么?

  司机在前头开车,额角唰唰冒冷汗。

  小两口闹别扭,把隔板拉上去多好。现在他再拉隔板,反而容易惊动这对塑料夫夫。

  胆战心惊地开着车,终于回到莫宅。

  莫沉淮这一路上都没说话,等车停稳后,便一言不发地开门下车。

  江渡正坐在餐桌旁吃夜宵,见莫沉淮进来,赶忙起身喊了句:“叔叔。”

  莫沉淮脸色阴冷,只是冲江渡略一颔首,便顾自上楼。

  就在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温白流从门外施施然进来。刚进屋便在玄关处蹬掉了鞋子:“这鞋子会磨脚,品牌方送来的是不是次品啊?”

  管家上前帮温白流将鞋子摆放好:“温先生,新鞋子总要有适应期。人也一样,总是需要时间磨合。”

  这么明显的弦外音,温白流哪里听不出来。

  “磨合之后发现对方心底其实住着个三岁小男孩,时不时跑出来闹别扭。”温白流吐槽。

  “所以说,我觉得我的猜测没错——”管家凑到温白流耳边小声嘀咕:“最近先生真的反常。是不是生意上遇到了事情……”

  温白流摇头:“你们莫先生命中带财,生意只会越做越大,不用你操心。”

  管家喜出望外:“温先生,你还会看相?!不如你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走财运?”

  “天机不可泄露。”温白流神秘兮兮地摆摆手。

  江渡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宵夜,捏着作业本等待温白流检查。

  他在晚自习上已经把最近课上的知识点又巩固了遍,还将习题反复演算了三遍。他知道自己基础差,底子薄弱,温白流给他讲题的时候,有时他跟不上思路,却又不敢说出来。

  倒是温白流自己看出来,提醒他哪里不懂,就及时指出来。如果不懂还要装懂,日积月累,吃亏的就是他自己。

  “上楼。”温白流丢下两个字,径直往楼上走。

  ……

  莫沉淮回到房里,那叫一个气。

  他是那种会始乱终弃的男人吗?

  什么叫抛弃他?

  什么叫早晚都得离?

  他莫沉淮的字典里就从没有离婚这两个字!

  等等,难道是温白流想跟他离婚?

  他另有喜欢的人了?

  脑袋里乱成麻线,莫沉淮这辈子都没如此心神不宁过。明明他浑身都写满了‘我生气了’‘我要人哄’,偏偏温白流视若未闻。

  莫沉淮心底委屈,温白流可真是好本事,给颗枣再打一棒子。

  温白流显然不知道莫总现在的脑内剧场有多精彩,给江渡讲完题之后提醒他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发去录综艺,早点休息。”

  “温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江渡犹豫着开口。

  “说吧。”

  江渡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住宿申请单。

  “家里到学校路上快一个小时,我想住校以后可以节省时间。”江渡说道:“不会的问题,我也可以请教同学。”

  江渡现在高一,但是插班进去。基础太差,不加紧追赶很可能被严苛的校方要求留级。

  “你能管理好自己吗?”温白流看着住宿申请单,只是淡淡抬眸询问他。

  江渡愣了愣,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能。”

  “好。”温白流拿过笔,在家长签名一栏爽快签上自己的名字:“我相信你。”

  莫沉淮趴在门口,听到另一头传来关门声和哒哒下楼声,知道温白流下楼回房间睡觉。

  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再垫着脚尖,猫腰准备下楼。

  “啪嗒。”江渡捏着水杯出来,见到莫沉淮一副月黑风高夜,出门好做贼的模样。

  两人目光对峙,气氛瞬间尴尬。

  江渡的水杯捏紧了下,又默默地退身回去。

  莫沉淮:——

  咬着牙对着空气一通乱拳,莫沉淮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继续往楼下走。

  “啪嗒”又是一道声响,长廊里的灯忽然熄灭,别墅瞬间陷入黑暗中。吓得莫沉淮差点猝不及防尖叫出声,将拳头塞进嘴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莫总没想到,他也有化身表情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