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与最强共度的青春岁月>第 59 章 折柳其二
  14.

  和树住在女方家的房子里,是一座位于郊区的庄园式宅邸。其实小夫妻在千代田也有一套高级公寓,但阿纪住不惯,所以他有时候独自住在那边,有时候长途跋涉回到老宅。按理说我应该去公寓找他,但干系重大,而且我等不了,害怕时间将理智找回,所以必须马上见到他。

  和树在雕花铁艺大门前等我,我们没有进去,直接拐去了附近的马场。

  他早有预备,穿着一身黑白配色的骑装,骑在达官贵人豢养的赛马上身姿挺拔,显得十分潇洒,完全是上流社会公子哥儿的派头,跟我熟悉的那个暑假在家闲得抠脚的二哥判若两人。

  殊不知在我感觉陌生时,和树也有类似的想法。他感叹:“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根本认不出凛凛了。

  “闲话少叙,”我扬手往外一挥,因为不习惯骑马而肌肉紧张,“现在能说话了吗?”

  “嗯嗯。”他说,一副这场需要避人耳目的谈话其实根本不重要的样子。

  “上次你说,’非要这样的话我来安排’,是什么意思?”在我试图离境的那一天,他是这么说的。

  和树说:“就是送你离开日本,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意思。”

  我磨了磨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绕圈子,我们都知道这是目的所在,关键是达成这种目的所需代价,如果只是坐视其后果的发生,还谈得上什么“安排”!

  那天对话的最后,我问和树知道吗,知道我出生的意义,他反问我:“你知道四枫院家的每个孩子都远远离开家的意义吗?”

  我也是昏了头了,提起家里蹲的大哥作为反驳,他讽刺地笑了一声,说:“总得有人留下来给爸妈陪葬吧。”

  已经说破的事情何必再遮掩。我勒马,逼迫他也停下来。

  “送我离开或许不难,但如果我铁了心,你们丧失人质的价值,真的会死。”

  和树微笑着,轻描淡写道:“赌一把。”

  “……”

  “没开玩笑,两位姐姐没这种上进心,只是早早嫁了出去——当然啦,没有立场指责她们,”他垂眼,“从我知道这件事的那天起,就在为它做准备,我不信只手遮天。”

  郁结在胸腔中的那口气被轻轻吐了出来,我仍旧无法安心,但追究那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那我要做的就是自顾自地逃跑,无论你们是生是死?”我问。

  “人只能干涉自己的命运。”和树说道。

  “……好,什么时候?”

  “不会超过本周,”他果断回答,“我预计是私人飞机,万一只能强飞突破军管空域,窗口时间很短,你必须随时出发。”

  “嗯。”

  “抓紧时间告别吧。”他望着我,俊秀的眼眉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柔和,是叫人看一眼就会心软的程度。

  我内心突生一股仓皇之意。我跟和树原本不算亲近,他离家太早,仓促之间委托生死大事,除了血脉相连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解释,而血脉一词,此刻如此让人感到刺痛。

  “我倒是不用,”和树见我盯着他发呆,笑着打岔,“之后会送你的。”

  我点头,掉转马头一路小跑到场地边缘,准备离开。就在我翻身下马的时候,和树叫住我。

  “妹妹,你出生开始就很爱哭,全家人都围着你转,”他说,“今后,不要再哭啦。”

  “我从没这种印象!”我坚定地打断了他flag式的死亡吟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我回到了临时租住的小屋,着手收拾东西。

  事实上,不能跟任何人告别,事不密不成。

  接下来几天,任务也要照常执行,只是需要耍一些手段,不离开东京核心区域。

  需要清理的物品也不多,为了避免引起警觉,存款已经在过去的三个月里逐步提现,通过地下交易市场转为外汇随身携带,其他的能销毁就毁掉。

  很难去想到底需要和谁说再见,一定会露馅的。可是面对陌生又空旷的屋子时,我还是拿出纸笔,写了一封短信,寄给硝子,请她同时代我向夜蛾老师,向五条悟、夏油杰道别。

  夏油杰……

  写到他的名字时,我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机。

  丢失的那部手机里有着过往漫长的聊天记录,而新的机器里只有短短几行,让人感觉像是的三年时光都一并丢失了。

  我强烈要求他尽快回到东京,这周之内一定要来见我,把地址又给了一遍。他回复了好,但是周天吧。

  他没有把离开的话当真,仍然在兢兢业业地祓除诅咒,在全日本境内出差。我不确定他来得及,如果他没有赶到……我也会自己离开的。

  真奇怪,勇气是夏油杰给我的,我是因为萌生了想要和他一起逃走的念头才决定孤注一掷,可是事情一旦开始,又怎么会变得和他无关了?

  因为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焦躁反复啃啮着心脏,我烦闷地站起来,将墙上日历过期的月份一把撕掉。

  “快点回来!”最终,我又给夏油杰发了一条简讯,附带一个大喊大叫的表情。

  他应该在任务中,没有回复。

  15.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日与夜从未交替如此迅速。

  倒不是不相信和树的能力,但是我处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下的恐惧逐步加重,已经到了无法入睡的程度——每次失去意识,总是梦见牢笼似的深黑庭院,血流漂橹的场景,被阿帕奇或者高射炮击落……

  周四下午,从某个“闹鬼”的仓库回来的路上,一辆豪华的加长轿车恰恰停在我的身边。

  我第一时间握紧了刀,全身的骨骼都仿佛咔咔作响,但是后座的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女孩儿养尊处优的脸蛋。

  和树的妻子阿纪笑盈盈地招呼:“在这里碰上了,好巧哦,一起去吃晚饭吗?”

  我心里忽地一空,既代表尘埃落定,又呈现出惶恐的滋味。

  但无论如何,我没有迟疑地上了车。内部乘客位是相对而坐的两排椅子,刚才并未露脸的和树安静地坐在阴影里。

  “先吃饭。”他说。

  “哦……”我看了一眼阿纪,感觉她不知道关于咒术的任何事情,因为她兴致勃勃地表示我的打扮“很酷”,又问我佩刀的出处。

  和树代为回答:“是源氏出品,你认出来了。”

  阿纪撒娇地嗔了他一句:“干嘛啦!”

  我茫然地看着夫妇二人打情骂俏,阿纪很快被哄着要买一副新的珠宝,她拿起手机询问供应商,和树这才转过头,用口型对我说:今夜。

  我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他用食指虚点了一下我腰侧的位置,又说:信物。

  这回我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顾不得许多,一下车就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你跟那些人有联系?”

  “啊?”和树装傻,“你说源氏重工?算是合作伙伴吧。”

  “我说的不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从缺觉、紧张等等元素造成的狂躁中镇定下来,“他们是异类,就是,不是普通人类——”

  和树笑了,竟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就算在我小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做。

  “你也不是普通人类,亲爱的妹妹。”他说。

  我哑口无言,却由衷地开始后悔自己的天真莽撞,为什么会觉得和树能处理这件事,他也很年轻,我之前都把他当单纯的入赘小白脸看的,他说的“为它做准备”指的不是岳家的政治能量——当然了,人类社会的规则能起多少作用?他指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能力!

  “我认识一个人,他受到污染——还是说感染,变成了蜥蜴怪物,就是源氏那帮人,他们代表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麻烦得多……”我语无伦次,晕眩感不停地袭击大脑。

  “我确实觉得他们很怪,有点可怕,”和树再次打断我,仍然笑着,他好像比我记忆里爱笑得多,这副表情像面具一样挂在他脸上,“但那不是正好吗?”

  我咬住嘴唇,从齿缝间挤出字句:“你用什么回报他们呢?”

  “还在想。”他坦然道。

  我后退了一步,和树却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制止我就此逃跑。

  “这些不是需要你思考的东西,”他轻柔地说,“凛凛,人只能干涉自己的命运。”

  “别说傻话了,因为我的关系,四枫院家的命运被绑在一起了……”

  和树长叹了一口气。

  就在我们对峙之时,不远处的阿纪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让餐厅的侍者过来提醒。和树继续抓着我的胳膊,带我大步走过去。

  “别的我也不想说了,”他略显疲惫地总结道,“再送给你一句哥哥的人生经验吧:已经做出的决定不要撤回。”

  我吃了一顿食不甘味的高级法餐,尽管处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可困意越来越浓厚,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一头栽倒在铺了雪白刺绣衬垫的餐桌上。

  精神岌岌可危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一个激灵,一手还握着餐刀,另一只手拿起它接听。

  匆匆忙忙没有看来电者,听到夜蛾老师的声音徒增一股惊惧。

  老师熟悉的声音非但没有消除这股惊惧,反而把它推向了一种万丈深渊的程度。

  “您在说什么?”我一字一顿地问,“我为什么没太理解?”

  “……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报告……”

  我请他准确地重复一下:“开头的消息,我真的没听清。”

  和树突然按住我的手,我抬眼直直地盯着他,怀疑自己是在一个荒诞的梦境中还未醒来,唯独这次超出了一般的噩梦,召集了我熟悉的全套人马参演,显得格外逼真。

  “现在就走,”和树说,“你等的人不会来了。”看書溂

  电话里夜蛾老师警觉地问:“四枫院,你和谁待在一起?”

  眼前和树冷酷地看着我,一个他做的决定,他不会撤回。

  他身边的女孩子用餐巾点了点唇角,纯洁地发问:“啊,还有人要来吗?”

  我的脑袋疼得快要裂开,霍然起身,拂开了成套的餐盘,跌跌撞撞地向外走。

  “我不信,怎么又是叛变,高层是不是没有其他罪名好用了?”我对手机里的人说。

  和树追了上来,我的灵魂尖叫着让我晕过去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我扶住一张桌子,硬生生地撑住了。

  “是非常对不起的,”我对和树说,“但是,是这样,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