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小孩多半有智力问题。
硝子撑着伞追上来，经过一番盲目诊断，如此定论。我觉得也不需要什么科技手段来佐证，就冲他只会喊“妈妈”这一点来看，也不是啥正常小孩。
如此一来就没办法对他做什么了，问他打哪儿来干嘛躲起来偷窥没有意义，平白多担待两声便宜老妈而已。随后赶来的多由良先生也不认识这孩子，我们把他交过去带到附近的警部派出所，等找到他的身份信息之后再通知我们。
之所以不全程跟进，是因为雨太大了，我又没打伞，全身上下湿透了。硝子建议我们先回旅店洗澡换衣服，然后弄两件雨衣来，更为便宜。
她说得对，我瑟瑟发抖地同意了，反正主要线索显然是在五条悟他们那边，现在也没法儿追上去。
旅店是一家好店，老板娘自豪地表示历年冬天的旅游季节她家是流野町最受欢迎的住宿点，背后的庭院中有一口很大的露天温泉。我和硝子洗完澡之后，默契地在庭院相会。
现在是淡季，加上最近的恶熊伤人传闻，店里基本没有别的客人，我还是掐指放了一个小结界，和硝子一起躲进去，全身没入温热的池水中。
啊，想就此昏迷过去。
木质的顶棚防水并不太好，冷雨仍然会渗漏下来，在热气氤氲的水面点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但和屋檐外雨流如线的气势相比，这点涟漪温柔得不像话。我们倚着池岸，只管看着雨滴点开的花纹出神，好长时间都沉浸在这种略带禅意的静谧之中。
“其实……”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打破了安静，“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加积极主动一点？”
“做什么呢？”硝子如梦般开口，“现在去山上找那两个家伙吗？”
也不一定就是山上的黑熊精吧，镇上可能会有其他的线索，我在想去了解一下之前那几位死者的情况说不定会有用。
“如果等你淋了半天雨回来，发现他们已经祓除了黑熊精，准备直接回学校了呢？”
“……”我无言以对，认同这是很有可能的。
“我啊，其实很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硝子说，“但是更讨厌费力又没用。”
我转身趴在池岸上，以手臂作枕，没精打采地附和：“谁又喜欢没用呢？”
她笑了，冲我眨眼，“之前不是还说要让世界尊崇废柴吗？”
“开玩笑啦，毕竟不可能嘛！”
哗啦一声水响，硝子撑起身来坐在岸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行了，起来吧，干活儿去。”
“哎？！”
“因为凛凛是那种喜欢费力的笨蛋。”她说。
我十分感动，然后沉到了水底，硝子气笑了，弯腰来拽我，说干嘛啦你难道还是傲娇吗，快起来。
结界突兀地被打破了。
正在打闹的我们俱是一僵，飞速地抓起池边的浴袍裹住身体。一开始我甚至以为是五条悟回来了，气不过我俩磨洋工才搞偷袭，但四下无人，只有雨势不减的天公仍在制造着气势如虹的背景音。
我按住硝子的手让她别动，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分辨，然后直接蹬地跳出墙去，一个男人猥琐的背影越过墙角消失。
我既没穿外衣也没穿鞋不好追下去，匆匆忙忙回到院内。短时间里冷雨已经再度把自己浇透，澡是白洗了温泉也白泡了，但这些无关紧要，三番两次有人窥探我们，那个小孩也好这个男人也好，背后肯定不止吃人黑熊精的事。
马上换了衣服就要去找多由良跟进那个智力障碍小孩的情况，却和硝子在店门口迎面撞上夏油杰跟五条悟，这两人也仿佛刚从河里爬起来一样水淋淋的，神色不好，显然是无功而返。
“去哪儿？干嘛？”五条悟先发制人，很有担任小队队长的自觉。
“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夏油杰接着问。
“他智力有点问题，我们让多由良先生去打听他的家庭情况，”我说，“但是刚刚又有人过来偷窥，我跟硝子在温泉池里，没追上。”
五条悟差点跳起来，“我们在山里和棕熊搏斗你们居然躲回来泡温泉？！”
我这才注意到他俩满身泥水痕迹，被雨冲掉了一些，仍然很明显，就好像在山里打了几十个滚儿似的，夏油杰连头发都有点散了。
“真有熊？”我吃惊，“是妖怪咒灵吗？”
“普通熊。”夏油杰说，拢了拢头发，那缕很奇怪的刘海终于贴着其他头发消失不见了，他登时变成了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我一时心动想建议他保持湿发造型半永久，但眼下不是说瞎话的时候，只接着问：“那居然搞成这样，不是力能搏虎吗你们？而且五条你怎么也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乱七八糟，”五条悟自信地向后抹开额发变成背头，“不是英俊狂野look吗？”
“……”别说，人长得漂亮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算是因为要救一个普通人吧。”杰哥回答我。
他们追到了山上，在一个猎户小屋附近遇到了遭受野兽袭击的镇民。在普通人面前不好弄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两人相当克制地徒手斗棕熊，虽然还是把那人吓得不轻，但至少没有要到给他洗脑以恢复正常世界观的程度。总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打猎为生的镇民表示自己经常在山里走动，有时候就住在那个小屋里，今天雨势太大了恐怕继续留在山里会有危险，他正准备回镇里来着，劝他们也不要再深入林中了。
六眼追踪不到更多线索，雨势持续不减，两人这才无功而返。
硝子慷慨地给了一个小恢复术，因为他们除了一些擦痕之外堪称无伤通关棕熊挑战。五条悟拧着淌水的外套往屋里冲，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儿接着出去调查，叫我有危险直接大喊三声“无敌的五条悟大人”通知他过去救场。
我特别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脚，但明白大概率踹不到，悻悻作罢。
杰哥略有些为难，他应该也很想先把身上弄干再说，又不好意思说出让我俩独自去调查的话来。
硝子叹口气，说：“先打电话问问多由良先生不行吗？”
“……对哦！”还是不是现代人了！
22、
要找多由良的联系方式得先找相川监督。
我原本以为自己跟硝子回来泡温泉就够过分了，没想到相川居然坐在店内的茶室中和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品茗！
“因为祓除咒灵的实际工作我们这样的人并没有办法插手，这是有明确条例规定的，”靠谱形象坍塌的相川监督仍旧声调沉稳地发言，“无事可做，只有静待几位咒术师成功归来。”
像这种涉及范围广而且暂时还没确定诅咒本体的事件，连帐都不用他放，果然是除了回来喝茶以外无事可做！
我生平第一次对理想职业有了憧憬，望着老板娘纤细白嫩宛若少女的手，想在茶桌边坐下来加入。
硝子一巴掌把我打醒了，问到底为了什么从温暖舒适的池子里跳出来啊！
拿到了多由良的电话之后，我打给他，不料他正在过来旅店的路上，让我们稍待，见面再说。
大雨扰人，也很碍事，说着马上过来的多由良先生迟迟不见人影，不知道被什么阻滞了。我和硝子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等，拿了跳棋出来作幼儿级别对弈，没一会儿另外两个同伴都整理完毕出来了。
因为没带换洗，烘干机里只有内衣先干了，别的都还在翻滚中，我跟硝子先征用了房间里统一提供的浴衣，那两人也一样，别扭的只是为寻常客人准备的尺码于他们而言太小了，胳膊和腿都露出一截。
相川监督良心发现，表示等会儿就去为我们购置衣物。
等雨停。
“雨什么时候停啊……”五条悟跳到对面宽大的扶手椅上唉声叹气，两只脚都踩在椅面上。
我偶一抬头，都感觉要替他害臊了，直接伸手指指点点。
杰哥看见咳了一声，劝他：“腿放下来吧，悟，有碍社会公序良俗。”
“太潮了，蛋蛋也想透透气。”他以一种童言无忌的态度说。
我服了，更服气的是夏油杰居然认为好基友说得有道理，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抬起腿。当然他要体面一点，单单曲起了右膝赤脚踏在椅子上，放松地撑着胳膊，左腿垂下，形成一个自在坐菩萨般的姿态。
说起来我是觉得夏油杰面带佛相来着……如果不留那个奇怪的刘海就好了！
扭回头眼不见心不烦，惊觉硝子趁我方才走神一通乱杀，棋面竟然无可挽回。
输了输了，不玩了，她同样觉得很无聊，收起跳棋放回去。
我扭头看着雨幕，也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放晴，五条悟突然轻盈地蹿了过来，像一只灵敏的大猫一样悄无声息。
他直接坐在旁边方才硝子的位置上，倾身贴近，冲我粲然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
是这样，如果朋友们能够留意我的心理活动，应该早就发现了，四枫院凛凛非常可悲的，仅仅只是一个颜控。看書喇
虽然对五条悟的为人十分看不上，但我必须摸着良心发言，此人的长相是不能不得到认可的！
所以他这一笑，我就忘了要骂他发什么神经。
“昨天穿浴衣的漂亮女孩子太多了所以没留意，”他说，“现在这么一看，你穿浴衣比穿校服好看多了，建议常穿！”
“……”
五条悟再漂亮也不行。
我举起名为自尊心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