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霍炎能顺利端了平安州,冯靖能顺利结果了林海又偷了先帝心腹所控制的两湖,实在是胜券在握的。

  但是司徒睿依旧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派去西海沿子和派去粤海的人已经出发两月有余了,此两地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早该到了,两地也应该有消息传来。但是现在这两地仿佛跟京城彻底失联了一般。

  正旸帝还没收到西海沿子和粤海的消息,先传来两江总督配合两湖总督,进京讨逆了。

  围绕京城的势力,除了大部分观望的,只有平安州明确是荣国公旧部,京营节度使明确是南安王部下。

  谁也想不到能力平庸的周绍和文官出身的颜修双双讨逆了,正旸帝一系瞬间处于劣势。

  再一个,京营节度使赵攀升上来不久,许多旧部还认宁国府呢。虽然贾代化是病得不能领兵的,但是人家未必便将你赵攀看在眼里。

  正旸帝刚逼宫的时候,这些忠于宁国府的旧部群龙无首,还会为了活命听从赵攀指挥,但是现在都有两地总督讨逆了。而且是钱粮最丰的江南、两湖之地。

  这消息一传入京城,首先京营里便有人心思浮动。

  这还不算,赵攀刚向正旸帝禀报了现在自己手下阳奉阴违的难处。

  前世司徒睿能够逼宫成功,全靠铁血手腕。现在京营里有人不停赵攀指挥,正旸帝便下令违令者斩,以正军法。

  顿时,京营好几位有威望的旧人血溅菜市口。这手段自然是好用的,至少表面上,京城里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没几个人敢反对新帝了。同时,司徒睿也逼得文武官员进一步离心。

  此时,关于霍炎部的事终于传回了信息。

  原来不是霍炎奉命直奔平安州拿住贾代善,而是霍炎去平安州的途中,中了埋伏。带兵之人正是荣国公贾代善。

  其实平安州主力被董常辉拉去打北疆了,平安州就只剩了几千人,贾代善还留了一半在平安州坚守不出。自己等霍炎入了包围圈之后,再和旧部前后夹击。

  哪怕霍炎兵力十倍于贾代善,依旧被打得落花流水。这固然和贾代善带兵有方有关,也与平安州将士这些年深受憋屈,积累的怒气值有关。还有一个,平安州将士是以逸待劳,所以能够以少胜多。

  自此,自正旸帝逼宫篡位之日起便不知所踪的荣国公再次出现,一出现便活捉南安王,重创正旸帝主力。

  就这号召力,那些来不及站队的武官或是被迫站队但是知道自己日后也不会被正旸帝重用的武官立刻就找到了主心骨。

  本来江南和两湖的兵力都打出讨逆旗号之后,正旸帝就要算上粤海和西海沿子才勉强有胜算,现在贾代善一出简直就是摧枯拉朽。攻守之势立刻转换。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更坏的消息传入京城,粤海总督冯靖也打出了讨逆旗号,带着人入京了。

  这个消息让正旸帝和霍太后直接懵了。

  幸而这两个人都聪明人,短暂的慌乱之后,也不必谁来答疑解惑,就猜到了,正旸帝穿着龙袍,现在也是天子一怒了:“那冯靖竟敢诓骗朕!他日朕必将他五马分尸!”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冯靖从来就没背叛过宁国府,就是这些年在粤海一直找林海的茬,恨不得置之于死地,也是做给正旸帝的细作看的。

  冯靖的真实身份,用后来的话说,丫就是个双面间谍。

  粤海的力量可是正旸帝所倚重的,他虽是登了基,要坐稳皇位,必要依仗冯靖替他稳住南方,铲除异己,让霍炎替他稳住北方,才能真正成事。

  然而现在南北两条线都已溃败。

  正旸帝前世就做过皇帝,这一世重新登记,以为自己会比之前世做得好。早也有了几分帝王的气度,现在却突然癫狂一般,仰天狂笑,脸越憋越红,却停不下来。

  霍太后也知道大势已去了,却担心儿子,拉住正旸帝的胳膊劝慰:“陛下,快,快下令控制住太上皇!”

  正旸帝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将兴德帝作为人质了。

  这场浩浩荡荡的讨逆还没大开杀戒就结束了:以为是新皇势力的冯靖其实还是东宫的人,真正的新皇势力霍炼被贾代善活捉,文武百官大片的倒向荣国公。甚至京营,节度使虽然是新皇的人,里面却很多宁国府故旧。

  在得知荣国公出山后,纷纷倒戈,贾代善兵临城下的时候,宫门都是从内打开的。

  司徒睿穿着龙袍,拿着玉玺,但是没有人支持的皇帝,现在唯一能控制的便是被他赶去上阳宫的太上皇。

  这让司徒睿和霍太后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水能覆舟,什么叫做人心所向。

  兴德帝说不上自己是命好还是不好。

  如果命好,作为一国天子,却两次被逼入绝境。若说不好,却两次都被人所救,而且是同一个人。

  这一次贾代善带兵来到上阳宫时,已经不像之前那次血染甲胄,天神临凡。这一次,贾代善老了,精神矍铄,美苒飘飘,到底脸上都是皱纹。而且这次显然没有上次那样激烈的争斗,贾代善身上的甲胄都堪称整洁。

  但是这次,贾代善就这么神色从容的看着上阳宫里的一切,并不像上次那样,焦急对兴德帝说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贾代善带来的人不多,都骑高头大马,手持弓箭。

  上阳宫宫门大开,但是却有几个侍卫控制着兴德帝,一旁穿着龙袍的司徒睿也骑在马上。

  他形容憔悴,在人前却不肯有半分示弱。居高临下的看着兴德帝,“父皇,你向来防着的老狗又来了,朕不得不借你性命一用。”

  别看兴德帝被逼逊位只有几个月,这几个月他实在是受了太多憋屈,现在终于盼来了贾代善,兴德帝也硬气了:“荣国公,替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朕封你做异姓王。”

  正旸帝显然是慌了,依旧梗着脖子:“贾代善,你不许再往前一步!”

  贾代善依旧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伏在对面宫殿屋顶的贾瑚终于找到了一个角度,拉满了弓,刷地一箭射出。

  司徒睿自小便有夺嫡的心,自然在骑射上分外用心。此刻关乎生死存亡,更是格外谨慎。

  贾瑚射出的箭羽已经很突然了,司徒睿依旧比他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先发现。然后本能的一侧头,将兴德帝一拉一拽,若是万不得已,便要用兴德帝做人盾了。

  贾瑚并没有指望一箭取了正旸帝性命。主要是现在正旸帝已经癫狂了,疯子的行为是无法预测的。所以贾瑚这一箭射出的时候就稍稍偏了,为的是分散正旸帝注意力。

  就在正旸帝侧身准准备用兴德帝挡箭的时候,无尘和秦宵双双杀出,分取正旸帝左右要害。

  正旸帝带在身边的侍卫都是在梅家庄那样的环境里,养蛊般自相残杀竞争出来的死士。

  今世便是没有了梅家庄这个据点,也有别的。那些侍卫自然不能轻视。

  贾代善这样的人领兵,自然不会轻敌。就在无尘、秦宵双双出击的时候,贾代善这边也箭羽齐发,给二人掩护。

  很久的后世□□时代,有个战术叫做步坦协同,就是步兵、炮兵、坦克兵协同作战,这样能够最大效率的发挥坦克的威力,其中最要紧的是伤敌人而不伤自己人。这需要作战人员有极高的素质,相互间有很高的协调性才能做到,不然一不小心,己方步兵就成坦克履带下的鬼了。

  现在贾代善带人抢人质用的便是冷兵器时代版的步坦协同。是步兵和弓箭手的协同。在双方争斗中,箭羽只伤敌,不伤自己人;自己人也能心无旁骛的投入作战,而不担心后背。这是需要极高的信任的。

  便是贾代善亲自领兵,也只有长期合作的尖兵才能做到。而贾代善今日带来的,便是这样的精锐。

  抢回兴德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正旸帝是疯了,眼见回天无力,甚至对方敢硬抢人质,是准备直接卸兴德帝胳膊的。

  是的,正旸帝不想直接杀了兴德帝,只想砍掉兴德帝一条手臂。这样一来,就算贾代善救出兴德帝,兴德帝只要活着一天,就能想起断臂之痛,贾代善的救驾之功又能保他几时?总有一日,兴德帝会恨贾代善救驾来迟,害自己成为残废。

  如此,便是自己死了,兴德帝也会替自己报仇。

  但是贾家军那套步兵和弓箭手配合的战术太妙,无尘和秦宵又是一等一的高手,竟是后发先至,直接废了正旸帝一条手臂。

  至于正旸帝那些悍不畏死的青龙卫,也有扑上来被箭羽逼退的,也有被秦宵、无尘避开的。

  总之,这次极为凶险的短兵相接其实很短暂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

  救下兴德帝,贾代善才翻身下马,抱拳道:“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方才微臣傲慢,不向皇上请安,都是战术,请皇上理解。”贾代善没跪,身着甲胄的人都是可以免跪的。

  兴德帝惊魂未定,摆摆手道:“免礼。”

  贾代善站直了身子,退到一边,兴德帝挑不出什么错处,但心中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正旸帝被拿下当日,太子司徒智回了宫,甚至去看过正旸帝:“八弟,兄长会记得你的。”

  司徒智的眼中冷冰冰的。虽然仓促之下,他自己带着嫡子逃出去了,但是已经来不及带走东宫的所有人,有庶子侧妃,已经死在了司徒睿手上。太子对司徒睿,是恨不得剥皮抽筋的。

  而一回荣国府,贾瑚就先找到了秦宵:“师父今日救兴德帝的时候,是否觉得太顺利了些?”

  现在的荣国府已经被司徒睿查抄了一遍,家具器皿或是被抢走,或是被打砸,整个府内破败不堪。司徒睿没找到贾代善,最终也忍住了只是限制荣国府那些下人进出,没有大开杀戒。

  不是司徒睿不想杀,是贾代善重用的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一府一问三不知的边缘奴才,如果这个时候宁荣二府血流成河,司徒睿怕吓着了那些有意投靠的旧勋贵。

  秦宵和贾瑚就站在这样的环境说话,秦宵一扬眉:“是很顺利,怎么了?”

  贾瑚道:“我总觉得司徒睿的手下,不应该那么弱。”他是前世的青龙卫指挥使,青龙卫的实力他很清楚。难道今世的青龙卫弱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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