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捏着珠子左右移动,小蓝恒的眼睛就跟着左右移动。

  蓝少夫人顿时乐了,又取出不同颜色的各种透亮珠子,捻着也要吸引小蓝恒的目光,然而蓝恒似乎视而不见。

  便是拿来和贾敏手中的大小颜色都相同的透明珠子,蓝恒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蓝少夫人笑道:“你这珠子是什么来历?瞧着与这个没什么不一样的~”

  贾敏反问:“府上可有鲛绡、金丝?”

  蓝少夫人道:“金丝有,鲛绡没有。”

  谈娘子道:“药箱子里有鲛绡,你要这个做什么?”

  贾敏道:“穿珠子。”

  蓝少夫人看了看贾敏手中的珠子,奇怪的问:“穿这个?给恒儿?”

  贾敏点了点头笑道:“这颗珠子原本就是谢礼,应当给他的。”

  蓝少夫人更奇怪了:“他做了什么,当得起这样的谢礼?”

  贾敏道:“便是那个紫河车,救了一个人,这珠子是那人的谢礼。原就该给恒哥儿的。”

  蓝夫人笑道:“那东西放我们这里不过就是烧了、埋了。救人的是你,你自拿着便好。”

  太夫人也道:“他小孩儿家家的,带着这个不稳妥。小夫人自收着罢。”

  谈娘子:“正是。不说这不透气儿的珠子,便是往后给他吃瓜儿、果儿的,也得切小、碾碎了再吃。噎着、呛着可不是玩的。”

  贾敏一想,正是这个道理,于是把珠子仍旧按回榴花中间。小蓝恒的目光依旧随着那个珠子而动。

  几个丫鬟抬了一个黄花梨木盆,一个紫檀木木盆进来,又有拎着水桶的、捧着托盘的,鱼贯而入,站在一边,准备开始了。

  贾敏看着为首的蓝老太太,耳朵却听着外头的声音。

  蓝老太太刚要舀水,一个婆子就进来回道:“老爷说暂且等一等,有贵人来了。”

  蓝老爷是尚书、少卿,他亲爹是丞相,能被他们称呼为贵人的,自然只能是禁中的那些了。

  谈娘子、贾敏立刻站起身,准备暂避。

  蓝老太爷却道:“就在此处便可,不用回避。”

  蓝老太太也向谈娘子和贾敏招手,道:“来,到祖母这里来~”

  这完全就是把谈娘子和贾敏两个当作自家人了,师徒两个对视一眼,还要再辞,外头的人已然走进了院门。

  两人只得安静的走到蓝老太太身边,站在她身后。再看蓝家的夫人们,虽然面上带着恭敬肃然,但是只有敬,没有惧怕的。

  不过片刻,为首一个老者进来,穿着暗纹玄青色长袍,左边的无须老者一个穿着玄黄长袍,虚扶着他。

  落后一步有两个壮年,一个穿着与老者类同,面色红润,神情沉稳;另一个则穿着藏青长袍,只是面色孱弱,看着就是个药罐子,这个人贾敏知道,就是邻居顺王爷。

  后头还有两个没有加冠的少年,一个眼神灵动、一个稍显沉稳,却都只安静的跟着。

  站在中央的蓝老太爷和蓝老太太就要屈膝下跪,边上的蓝少爷和太太、奶奶们,具都跪了一地。

  那老者疾走两步扶住蓝老太爷,忙道:“这里又不是禁中,蓝爱卿不必多礼。都起来,都起来。”

  蓝老太爷和蓝老太太还是屈膝行了半礼,明知故问道:“圣上如何来了?”

  圣上伸出一手,满脸慈祥的看向那襁褓处,爽朗道:“爱卿重孙子洗三,朕,我自然要来看看……”

  这个“我”字一出,蓝老太爷不等圣上说完,就抢先道:“老臣重孙子单名‘恒’,字守正,小名久久。圣上可以回銮了~”

  圣上捋了捋胡子,满脸遗憾道:“可惜了,可惜了。我想了一个好字,哎……人家都满二十才取字的,怎的你家就这么着急火燎的把后半辈子都定下来了~”

  蓝老太爷淡淡地看了看圣上,随后把目光落到他身后的两个人身上,只道:“圣上得了好字,自然是留给皇子皇孙们享用。我们蓝家人微力小,承受不住。”

  圣上丝毫不在意,径自走到小蓝恒身前,只看了一眼,就转头道:“老大、老六,你们快来看!蓝卿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孩子!”

  两位皇子立刻上前,看了蓝恒,赞同道:“三日小儿如此白净,的确世所罕见。”

  圣上笑斥:“你们俩看过几个小儿,就‘世所罕见’了。”

  蓝老太爷也拱手附和道:“当不得世所罕见。别的不说,便是太子和顺王爷刚生下来时,比恒儿白净水灵百倍。诸位皇孙也都是龙凤之姿,我家小儿是远远及不上的。”

  圣上:“除开他们,就可称得上世所罕见了。比你儿子孙子都俊!老大,还不把礼物送上来,好好讨一讨将来好帮手的心!”

  太子从袖中摸出一个累金丝多宝镂空花卉八角盒,放在桌上,打开了。

  里边是一个云纹如意羊脂玉平安扣,一柄光可鉴人的紫竹戒尺,还有一块沉香,一方靛蓝。

  蓝老太爷当即拉了脸:“圣上莫忘了,我蓝家不做开学收徒。”

  圣上早知如此,并未不愉,只道:“蓝家不教别人家的孩子,教自己家的也是一样的~”随即又笑问:“是不是吉时到了?”

  收生婆从没见过这阵仗,愣愣的点了点头。

  圣上就亲自从边上的木桶里,舀了一勺子清水到黄花梨木盆里。

  蓝老太爷假咳一声,还没把收生婆从“我居然见到天子了”这个状态中惊过来。

  谈娘子淡定道:“长流水,聪明伶俐。”

  说起来谈娘子在蓝恒出生时也看护在旁,此时替没有回神的收生婆说上一句,并未失礼。

  圣上这才注意到,蓝老太太身侧站着的竟是女太医,于是赞道:

  “谈娘子于千金、儿科两道很是精通。往后这小蓝公子加冠之前,还要多来看护!”

  谈娘子自然应下。

  接着太子上前,也舀了一勺子清水。收生婆这才回过神来,说了祝词。

  贾敏见顺王爷扔了一个银锭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顺王爷只放银锞子,她们就只能放碎银子了~

  忽然圣上向蓝老太爷问:“你蓝家何时娶了这么一个小媳妇?”

  蓝老太爷颇为无语:“林少师夫人出入我蓝府又非第一次,圣上难道不知?”

  圣上点头:“林夫人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并未见过。”忽然皱了眉头,环视一周道:

  “爱卿这府邸也太小了些,如今又有添丁之喜,不如换个大宅子。搬到……”

  蓝老太爷向蓝少夫人道:“你们要搬出去?”

  蓝少夫人欠身,只道:“恒哥儿还需老爷、太太教导,自是不能擅自搬离的。”

  蓝老太爷又向儿子问:“你们要搬出去?”

  蓝尚书擦了擦心中的冷汗:“儿子上要照拂双亲,下要教导子孙,自然不能搬出去。

  不过儿子可以搬到父亲那里,方便侍奉母亲。至于这屋子就让长孙照看着。

  如此两家都不至于拥挤,也不至于太过空旷冷清。父亲以为如何?”

  蓝老太爷很是欣慰:“如此甚好!优二你也搬过来,叫你大儿子管着你那宅子。”

  蓝少卿自然同意。长房只有两个儿子,他们二房三个儿子,原本就要比这尚书府紧凑一些。

  圣上见他们自有了安排,赐宅一事便又作罢,然而“贼心不死”,还是劝道:

  “蓝家个个都是栋梁之材,然而当此多事之秋,便是你们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也无法面面俱到。

  京都有你们坐镇,自是无妨,你们看看南疆一乱,朕……我却只能派个文臣做将军,且选来选去还只有林探花那一个允文允武的。

  咱们疆土辽阔,若此时别处出了什么乱子,谁去平定呢?”

  蓝老太爷道:“圣上但有所命,我蓝家儿郎必不推辞。”

  圣上摇头:“翰林易得,能教翰林的先生难得,如何能把你们的性命白白断送给那些蛮族。”

  贾敏这才看出,圣上的眉心有一股抑郁。想是如海来信中的三件事情有了音讯,于是听的更仔细了一些。

  圣上见贾敏凝神静思,冷不丁的问:“林夫人说一说,朕该不该、能不能派蓝家老小去外头拼命?”

  贾敏一愣,看向蓝老太爷。这是圣上乾坤独断的事情,那是她区区臣妇可以置喙评论的?

  蓝老太爷淡淡道:“但说无妨。若圣上将罪,老夫一力承担便是。”

  贾敏抿了抿嘴,沉吟一会才道:“蓝府儿郎皆是圣上臣子。圣上若有差遣,他们自会遵从。

  至于幼子教导,倒也无甚困难。先不说京都还有国子监祭酒、讲师,便是这府的太太、奶奶们,个个都是通诗书、明经义的。

  莫说一个幼子,便是来一打幼子,她们也能将孩子们统统教训成才,为圣上分忧解难的。”

  圣上目光掠过几位夫人,皱眉道:“国子监祭酒也有没用的。否则你那好二哥如何两次未中?”

  贾敏肃然行礼,迟疑了一瞬才回道:“此事……臣妇出身荣国公府,本不该议论母族。

  只是臣妇二哥,正因没有个知书通史的母亲教导,这才久试未中。”

  圣上:“你母亲是史侯嫡女,才名远播。如何就没了母亲教导?”

  贾敏恭敬道:“圣上原也知道,因祖母爱重之故,一直将臣妇二哥放在身边教养。

  臣妇母亲虽然有才,却无法亲自教养自己的儿子,这才叫二哥久试不中的。”

  圣上盯着贾敏看了会儿才问:“你和你姐姐都是你母亲亲自教养的?”

  贾敏肃然应“是”。

  圣上微微颔首:“既如此,明年春闱,你也去考。蓝卿你记下,给她挨着内帘单独排一个号舍。”

  贾敏、蓝丞相:“昂?”

  圣上微笑:“若你中了贡士,朕便信你所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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