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路本来都去收拾东西了, 看见丁紫苏真就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就连崔迪也跟着她一起,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包, 出去晃荡一圈,带了一兜子水来放在一边, 又晃荡着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跳。

  宋知夏和杭棋占据了镜子前的一小块地方。

  杭棋跳了一遍又一遍。宋知夏终于说了话, 话里带着越来越盛的火气:

  “我说停你就停,停。好, 手高度不够。”

  “停, 腿为什么掉下来, 我说停你要停住。”

  “停,卡点不对, 这个时候是这个动作吗??”

  ……

  柳小路耳朵抖抖。

  也是,任谁教一个不是特别灵光的学生脾气都不会好,宋知夏平时又开朗热情好说话, 但她对舞蹈要求向来严格, 杭棋又不知怎的, 怎么练都差点意思。

  柳小路去别的组看过, 别的队长似乎都没有宋知夏这样严格, 她带头不睡觉而且对每个人的舞蹈动作扣得特别细,当然柳小路更庆幸当队长的不是丁紫苏。

  毕竟丁紫苏是要把队长也卷死的女人。

  丁紫苏这个卷生卷死的女人正对着镜子练得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宋知夏教过她, 说她力度很够, 但有些过, 这样一场跳下来会脱力, 而且没有轻重缓急, 观赏度不够。她需要学会松弛。

  但丁紫苏一旦跳上头就像是要跳到天崩地裂,动作标准用力,像是小学的时候站在班级第一排领舞的满怀热情的脖子扬得比天高的优秀少先队员。

  一场跳完,丁紫苏估计是把自己的脑浆晃匀了,终于坚持不住,瘫坐在地板上喝水。

  柳小路蹲下来:“丁姐,队长让你松弛一点。”

  丁紫苏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柳小路的头发散下来,她无所谓地别到耳后,勾起嘴角朝丁紫苏笑:“松弛这块我最在行,我可以教你。”

  崔迪跟着柳小路和丁紫苏一起研究“力度”和“松弛”之间的辩证关系,过了两个小时,拿着水瓶的宋知夏过来看她们,夸奖柳小路。

  “教得好,以后可以当舞蹈老师。”

  柳小路:“我就教丁姐行,一般人都比丁姐聪明,知道不用一直用力气,就丁姐傻。”

  丁紫苏:……

  崔迪把自己的killing part又练过几遍,便收拾东西准备洗洗回去休息,这才看见杭棋也累了,这几个小时里她被宋知夏单训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过,她穿着的无袖的背心早已湿透,正发懵地坐在地板上。

  “杭棋,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别虚脱了。”崔迪说。

  杭棋点点头,眼睛像是有些虚焦。

  宋知夏走回来,看见杭棋正有些呆滞地吃崔迪给她的糖。

  崔迪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杭棋依旧只是点点头,宋知夏插着腰,喘着气跟她道别,送她离开练习室,又叮嘱她一些事,免不了又要去关心她自己走不安全,又去隔壁找人陪她一起回。

  等宋知夏终于回来,也不去看杭棋看她的眼神,脸色不太好地坐着喝水,没有说话,和平时很不一样。

  杭棋垂下眼睛。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流汗,喘气,喝水,一直喝到柳小路累了。

  柳小路看着两个差点把自己喝成水牛的别扭美女,说:“丁姐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怎么样?”

  丁紫苏:“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不可以哦,你现在需要松弛,现在回去休息也是学好松弛的一步。”

  然后柳小路就搂着丁紫苏的脖子把她带走了。

  宋知夏最近脑浆浑浊,脑壳生疼,连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得都没在意,后面这一两个小时虽然没有跳舞,但教杭棋比她自己练舞累多了。

  练习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墙上的时钟走到十点半。

  杭棋就是不先开口说话。

  宋知夏想,呵,她到底之前为什么会觉得杭棋好相处,分明是在她生气的时候话都不会跟你好好说的别扭人一个,这样的人处对象是不是也会冷暴力。

  这家伙仗着自己脸好身材好,从昨天晚上说完那种在宋知夏听来很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因为宋知夏没有回应她无聊的小学鸡争宠言论,于是这一整天都一声不吭。她如果听话跳的好便也算了,也不知道是学不会,还是不用心,跳了一天都还像机器人一样没有灵魂。宋知夏本来也不是什么温柔好老师,哪里见过这样一声不吭又干教不会的石头。

  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这女人现在又在喝水,怎么没把她自己喝成个大水球,知道自己侧颜好看是吧,喝水就喝水,干嘛撩头发。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杭棋把空空的水瓶扔进垃圾桶,终于开口了:“练吗?”

  宋知夏坐在地板上,两只胳膊撑着膝盖拿着水瓶,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练吧,我该教的已经教了。”

  宋知夏绝对不会对丁紫苏她们说这样的话,她现在是在生杭棋的气。

  杭棋看她已经垂下眼睛,真就并不是很想理她的模样,自己到镜子前跳了一遍,自言自语:

  “这胳膊这么抬对吗?”

  “我这两个动作好像总是连不起来。”

  “嘶,大腿根好像扯到了。”

  宋知夏没搭理她,自己刷手机。

  杭棋两只手垂下,径直走到宋知夏面前蹲下。

  宋知夏抬眼。

  杭棋的美是直观的,客观的,只一眼就会给人冲击力十足的冰山玫瑰,在她这样面无表情又小蹙眉的时候,那种美丽只会更容易戳中人心。她轻轻皱着眉头,看上去像是一只没人要的漂亮的白毛狐狸。

  “你这就不理我了。连之前说好的也不算了吗?”

  甩什么锅,撒什么娇,美人计没用,老娘封心锁爱。

  宋知夏悄悄移开眼神不理她。

  但杭棋一蹲就是好久,宋知夏刷手机的手指移动得越来越快,她被杭棋盯得有点烦躁,再抬眼,就看见杭棋还是那副眼神,十分认真地瞧着她。

  太近了。

  宋知夏更烦躁了。

  她关上手机,咬了下嘴唇,跟杭棋摊牌,她不喜欢这样别别扭扭的,没劲。

  “你最近状态不好,我不问你,但你今天的表现我很生气。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你会作曲编曲就已经很厉害,你初舞台也证明你是会跳舞的,只是没有掌握节奏,那我教你节奏,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呢,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闹别扭?”

  杭棋轻轻地嗯一声。

  “我最讨厌有人拿舞台开玩笑。”宋知夏很认真地说。

  杭棋沉默,宋知夏见她这样,心里一片死寂,准备站起来离开,不想要再跟她说话了。

  大不了把她一直安排在后面,也不会影响太多舞台效果。

  她刚要起身,杭棋就开口:“对不起。”

  宋知夏看了她一眼,继续起身收拾自己东西。

  “我来这儿之前从来没跳过舞,初舞台那支舞是我学了两个月学成那样的,我能力的确有限,今天也确实跟你闹了别扭,但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对不起。”

  宋知夏把包拎起来挎在身上,看了她一眼。

  杭棋蹲累了,坐在地上。

  “都几点了,不走吗?”宋知夏的火气还没消。

  两个人离开了练习室。

  路上依旧无话,宋知夏还是不想说话,她今天累得很了。

  杭棋:“我昨天问你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宋知夏:“我也没说你不是。”

  “但你对我和你对她们不一样,你跟每个人关系都很好。”

  “杭棋,你要允许这个世界是有‘团宠’这种人存在的。”

  宋知夏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害臊。

  “总之是因为我年纪小,长得又漂亮可爱。所以我招人喜欢一点也是应该的。她们都是好人,对我都很好,我对她们好,她们对我也好,人和人之间做朋友就很简单啊。”

  “也许她们有其他的目的,你不知道。”

  宋知夏站住,盯着她:“你是指什么?”

  杭棋抿唇,眼神闪烁。

  宋知夏皱起眉头。

  杭棋见她又开始不高兴,举起两只手:“是我不对。”

  宋知夏:“别的我不管,起码在我的队伍里,我不管是蹭热度还是炒cp,我只希望我的队员能好好练舞,对得起这个舞台。如果只是想和我做朋友的话也很简单,和之前一样,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大家互相帮助,我从来也没有不把你当朋友。如果你对我的处事方式有意见,还是对我其他的朋友伙伴有意见,那我建议你不要有意见。”

  杭棋:“我没有意见,我只是不懂。我不想惹你生气,总之,对不起,不会再这样了。”

  她连道歉的话也只会这几句。

  时间太晚了,没有人来等练习生们下班,她们也是最后一批回宿舍的人,街上没有一个人,初夏的夜晚风很舒服,宋知夏恍然想到她和杭棋似乎总是在夜里一起回去,明明她经常吐槽这人性格不讨喜,不会说话,就会气人。

  路灯下,因为宋知夏站着,所以杭棋也站着,安静地看着宋知夏,被昏黄的路灯中和了气质里的冷,倒显得温润柔软。

  宋知夏忽然就不打算生她的气了,没必要,杭棋气人又不是一天两天,她承认错误就好。

  “回去吧,早些睡。你不要想那些没用的,好好练舞,真诚对待队友和伙伴,我就会很高兴了。”

  “那我像唐识雪一样对你,你也会很高兴吗?”

  宋知夏有些不理解:“唐识雪怎么对我了?”

  路灯下,杭棋凑近了一点,挪到宋知夏面前。

  杭棋的瞳仁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黝黑深邃,路灯又给她的眼睛罩上一圈金光,像是午后瑰丽的琥珀,也像是雾气弥漫的湖水。

  杭棋伸手,抓住了宋知夏的手。

  宋知夏一下子僵住,手指头都不敢动。

  “唐识雪总是随便就拉你的手和胳膊,你总是抱她。我以为你交朋友就是那样的,所以如果我像唐识雪一样对你,你也会对我那样吗?”

  作者有话说:

  死直脑袋是真的很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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