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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区格外热闹,一大堆园艺师挤在十字路口,对那些玫瑰束手无策——

  园艺师不想毁坏无辜又美丽的植物,但又不想违抗上级命令。

  犹豫了半刻,园艺师终于都那些玫瑰出手了。

  刘玉北手里拿着一杯菊花茶,站在阳台上,把这一切收入眼底。

  这一切图什么呢?昨晚刚种好,今天就全拔了。

  “嚯,钟离洵够可以啊,昨天不是无所谓么?”顾宴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刘玉北身边,背着手,与刘玉北一起看楼下那些手足无措的园艺师。

  刘玉北垂眸,杯中的热水荡着小涟漪,像他的心一样乱。

  顾宴深眼波流转,不正经道:“怎么,你心疼啊?”

  刘玉北收回思绪,扯了扯嘴角:“不、不是,我挺可惜这些花的。”

  今天早晨七点,星际新闻反复播放《海棠败,玫瑰海》这条新闻。所有人都在猜,他没有——看着那些残碎的海棠花,他就知道是谁了。

  是下意识,是笃定。

  只是他没想到钟离洵的行动能力那么强,只用了一夜就把城市改头换面了,也没想到钟离洵可以疯狂到这种程度,竟然敢砍那些海棠树。

  特别轻的一声笑落入耳中,刘玉北不明所以的望向顾宴深:“怎么了?”

  顾宴深说:“你太不了解钟离洵了。既然他敢种,他就敢闹。星际政厅钟离洵根本不用放在眼里,上三辈再加上钟御琛的赫赫战功,压着呢,星际政厅不敢怎么样,到最后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他深深看了一眼刘玉北,“钟离洵的母亲是贺坤的孩子,你想,像这种家庭星际政厅敢惹吗?”

  星际政厅只是代管一个市,并没有实权。城市乱不乱,还是要星球首领说了算。

  钟御琛奉命抵抗星球外敌,在这个节骨眼上,星际政厅根本不敢多生事。

  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刘玉北明白,再次感叹钟离洵的家室,有的人天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有可能到不了罗马。

  顾宴深忽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钟离洵用正常的方式追求你,正常的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刘玉北没有任何犹豫:“会。”

  毕竟他真的差一点败在了钟离洵的温柔下。钟离洵就是个极端体,要温柔就十分温柔,什么细节都能注意到;要疯比谁都疯,不顾一切。

  顾宴深笑了笑没说话。

  这件事真如顾宴深说的那样,很快就没人管了。星际政厅那边一松口,就有很多情侣去打卡拍照。

  一种名为浪漫的东西开始在城市中疯狂蔓延。

  那不是一支玫瑰,也不是一束玫瑰,而是一城玫瑰。说不心动是假的,任何人看到自己被这样对待都不会无动于衷。那颗沉寂的心被玫瑰包裹,被花香馥郁,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刘玉北跟着莫名的心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那些玫瑰的主人,是最大浪漫的持有者。

  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爱。

  只是迟迟等不到种花的人来见他。

  刘玉北拿着张岁安写给他的遗书,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他在想什么,他在钟离洵那里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有受虐倾向吗?

  刘玉北抬手摸了摸颈侧的腺体,然后慢慢地把遗书折好,放到枕头下面压着。

  他一个人坐着,好久都没动弹。

  童年的不幸,导致他太缺爱了,只要有个人对他好,他就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认为这个人是好人。

  他对钟离洵有感觉,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互不相识却伸出援手,是一杯热粥,还是地下室钟离洵无微不至的照顾,亦或是钟离洵对他好的每一个瞬间。

  他记不清了,不是记不清那些事,而是他记不清自己从何时动的心。

  他只知道这份感情太重了,他快要窒息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深陷。

  刘玉北想,如果他勇敢一些,不在意世人的目光,不在意那些条条框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和钟离洵甜蜜下去,没有后来的那些事。

  只是他太懦弱了。

  以为躲避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同一时间,种花人也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罚跪。

  钟家祠堂里面跪着一言不发的钟离洵,钟家祠堂外站着怒气冲天的钟海昌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钟海盛。

  贺浔在一旁给钟海昌顺气,好生劝道:“好了好了,这也差不多了,让孩子起来吧。”

  钟海昌无奈,温声跟贺浔讲道理:“夫人,你还惯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有愧,但也不能这样宠他,这都快无法无天了,今天他敢砍海棠树,明天他就敢上天。”

  钟海盛附和:“就是就是,大哥说的对。”

  贺浔嗔瞪了钟海盛一眼。要不是家教良好,贺浔真的想冲上去给钟海盛一巴掌。

  钟海昌把贺浔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贺浔的臂膀:“好了夫人,今天风大,你先回屋歇着吧。再说了,小奚那孩子不是要回来了吗?看看他在军营有没有什么变化。”

  钟海盛:“大哥说的对,大嫂快回去吧。”

  贺浔阴阳怪气:“这就想赶我走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风一吹就着凉。”

  钟海昌真的很无奈了:“夫人这是想干什么?”

  贺浔说:“让我儿子起来。”

  从星际政厅议完事回来,钟离洵就被钟海昌罚跪,一直跪到现在,两天有余。钟离洵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贺浔怎么可能不心疼。

  更不用说这十几年的亏欠。

  贺浔看着钟海昌,眼眶发红,泫然欲泣。

  钟海昌拿贺浔没办法,妥协:“好好好,不罚了不罚了。”

  被钟海昌这么一哄,贺浔更想哭了,哭自己十几年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你们都走,我想跟我儿子待一会。”

  钟海昌听着贺浔哽咽的声音,心揪紧了几分,便一退再退,不再追究下去,就这么纵容吧,也算一种弥补。

  “好。”

  他看了一眼还在傻站着的钟海盛,低声:“走了。”

  钟海盛默不作声,指甲却早就嵌进了肉里。

  兄弟俩走后,贺浔擦了擦眼泪,进了祠堂:“起来吧,你爸让你起来了。”

  钟离洵就像听不见一样,面无表情跪在那里,完全与外界隔绝。

  实在没有办法,贺浔跪在了钟离洵身旁,小声:“阿洵,你种那些玫瑰是因为那个omega吗?”

  钟离洵没吭声,目光却有些闪烁。

  距离近,贺浔观察到了钟离洵脸上细微的变化,知道钟离洵没生气,她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继续问:“是他要求你这样做的吗?”

  钟离洵淡淡道:“海棠花丑死了。”

  “……啊?”贺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眼盈盈,“口是心非倒是和你爸挺像啊。”

  “我记得你爸追我那会儿,经常给我送东西,还都是偷偷的送。我上午提到的东西,下午就能看到。我还想,到底是谁啊,这么懂我。我问你爸,你爸死活不承认,还往你二叔身上推。”

  说起两人谈恋爱,贺浔的笑容又甜了几分,眼睛也亮亮的,像是装了银河。

  钟离洵在那笔直地跪着,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但他很安静,没有打断贺浔的碎碎念。

  “要不是我聪明,你爸指不定瞒到什么时候去呢。”

  贺浔话锋突然一转,把话题引向钟离洵:“你要是真的想追那个omega,你就应该认真一点,时刻留意那个omega,看看他想要什么,顺着他的心意送给他。”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有分寸,尊重omega的意见。这样人家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贺浔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通,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唇,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钟离洵,希望钟离洵能说点什么。

  ……安静。

  钟离洵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仿佛老僧入了定。

  贺浔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怎么就说不通呢!

  下一秒,钟离洵开了尊口:“他不喜欢。”

  “什么?”贺浔没反应过来。

  钟离洵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刘玉北不喜欢。”

  贺浔不忍打击钟离洵,组织了一会儿语言。

  “他说过会联系我,”钟离洵敛眸,鸦羽般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贺浔错愕,不敢相信这是从钟离洵嘴里说出的话,之前不还是强迫人家么?怎么现在那么老实了。

  让人家摆了一道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您起来吧,”钟离洵突然说。

  贺浔说:“你不起,我就不起。”

  钟离洵没办法,只得站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他已经没了知觉,险些狼狈地跌坐回去。还好被贺浔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钟离洵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块儿在隐隐发烫。

  贺浔无措,怕钟离洵生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担心钟离洵摔倒。一时间进退两难。

  钟离洵闭了闭眼,压下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冷然道:“没事。”

  闻言,贺浔松了一口气,看向钟离洵的眼神多了几分激动。

  钟离洵和贺浔一同回了卧室。

  落日熔金,万物华光。

  漆黑的影子也有了颜色。

  钟离洵不善言辞,贺浔陪了一会儿便走了。贺浔前脚刚走,钟离洵就收到了一条简讯,他眉心一跳,慢悠悠地打开手机,然后脸迅速沉了下去,比煤炭还要黑——

  “没看出来你也是个痴情种,竟然为了一个omega那么大张旗鼓。我教你的,你全都忘了。

  腺体快没了吧,这几日我就先不换信息素了,等过几天新来腺体后,你直接为我更换腺体。”

  钟离洵把简讯删除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处理钟海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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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过后,改成三日一更(六千字以上)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