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分手后前男友成了我的妈【完结番外】>第59章 番外5(下) 遥远的救世主

  枉费心机地安慰着自己不是第一次,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黎朱白还是会忍不住往外冒眼泪。除了他已经草率地处理掉了自己的第一次,他几乎什么经验也没有。

  他以为路春山会责怪他会嫌弃他,因为这是不涉及金钱的交易,而他是商品,不令人满意的商品却总是会被苛责。

  好在路春山从来不会多问什么,他只会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揩去他的眼泪,从不过问其中的缘由。

  他们沉默地做事,沉默地离开。他看见他腿上突兀而刺眼的痕迹时,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那里,没有问他刺青的来由,也没有问他疼不疼。这让黎朱白感到十分庆幸。

  第一次在昏暗的病房里碰见路春山时,黎朱白以为自己遇到了救世主。

  可是他早该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救世主,换种说法是,哪有什么免费的救世主。

  他来,总要从你身上带走点什么东西,你的身体,你的意志,你觉得不值钱却攸关性命的东西。

  路春山是自己曾经很向往的人。他看起来风度翩翩事业有成,做什么事情都进退有度,即便做起那种事来,都是那样的游刃有余,好像提起裤子的下一秒,他就能泰坦自若地走出完成下一台手术。

  然后,这种印象如遭遇泄洪般冲毁了。

  比起初遇时刻薄的言语,他实际上的举止更加符合他给人的印象。他不会对任何人恶语相向,那件白大褂仿佛把他的自我封闭起来,黎朱白偶尔得以窥见他沾染着“人味”的粗俗与暴躁,而这点却逐渐占据着他对他的所有感受。

  他有时以发掘他身上接近人的缺陷之处为乐,在这个同化的的过程中,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自我厌弃着种种。厌弃自己的虚伪,厌弃自己对他人有来由却本可避免的恶意。

  他说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他告诉自己他应该感激他。他帮助自己维持生命,帮助自己的父亲延续生命。

  可是在一次次的相处过后,他发现这种感激与敬意不再纯粹,开始崩塌。

  “为什么是我?”完事后,黎朱白盯着惨白的天花板这样问。

  路春山沉默了一会儿:“你的脸很好看。”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他,“你应该很清楚这点吧。”

  被夸好看,黎朱白应该笑才对。可是他听得很想哭。

  当晚,黎朱白站在镜子前,观察着自己的脸。他拿水果刀抵着脸,犹豫着要不要划破这一层皮,让自己破相。

  两天后,他去见路春山,颧骨处的一角疤痕难以避免地被注意到了。

  “这是什么?”

  “摔了一跤。”

  “你以为我是学什么的?”路春山气恼地抓住他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是针对我说的话吗?”

  黎朱白被抓疼了,挥手甩开他,喃喃道:“我凭什么针对你。”

  路春山听了以后,即将燃起的怒火反而平息了下来。

  他拿过一把手术刀,塞进黎朱白的手里:“动手。”

  黎朱白错愕地抬头看他。

  “你不是不喜欢我说的话么,那你动手吧。”他强行把刀握进他的手里,捏起他的手腕,迫使他拿刀抵住脸。

  “割啊。”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黎朱白感到冰凉的刀刃抵在脸颊上,好像下一秒真的会刺破他的脸,让他成为一个丑八怪,一个废人。

  他的手抖若筛糠,脸色发白,额角冒出大粒大粒的汗珠。

  路春山猛得松开了手,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看着几乎快要被吓到脱力的黎朱白:“你根本就不敢吧。”

  “自怜到这种地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路春山这样告诉他,“如果你不想,就说出来,我不会强迫你。”

  黎朱白又哭了。他背过身把自己藏在角落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路春山走上来想让他转过身来看他的脸,可黎朱白只是抱着脑袋不让他看。

  “药有按时吃吗?”大概是意识到刚才态度不好,路春山放轻了声音,“最近身体觉得怎么样?”

  见黎朱白仍不理他,他强行使他面向自己。黎朱白仍埋头抽泣,路春山叹了口气,抱住他:“刚才的话不是认真的。”

  黎朱白想要脱身,路春山干脆直接把他抱到了用于临时检查的床上。黎朱白的力气哪能抵过路春山呢?该发生的事情依然发生了。当他待在他的身体内,黎朱白捂着脸,眼泪依然停不下来。怎么安慰都没用。

  黎朱白离开前,路春山把药递给他:“别生气,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黎朱白冷冷看他一眼,一字一字地告诉他:“我讨厌你。”

  看着眼角仍泛着红,如同刺猬一般的黎朱白,路春山哑然失笑。

  “没关系,”他说,“我还是喜欢你。”

  -

  那天傍晚黎朱白下了课后又去打工,下了工以后他来到黎进的病房里。在椅子上坐下后,他心想着靠着眯一会儿,五分钟就够了,结果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从梦魇中脱身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慌什么。”是路春山,手里还提着个袋子,一脸不解地看他。

  黎朱白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又立马警惕起来:“你过来做什么?”

  路春山没有直接回答他。他问他:“吃饭了吗。”

  黎朱白犹豫了一下:“马上就吃了。”

  “吃什么?”

  “不用你管。”

  路春山用下巴点点柜子上瘫着的塑料袋:“又吃面包?”

  黎朱白撇开脸不做声。

  路春山把手中的袋子向前递了递。

  “不要。”

  “你还没问是什么。”

  “是什么我都不要。”

  “拿着。”

  黎朱白不理他。

  路春山拉过一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掏出一只饭盒塞进他手里,又拿出另一只饭盒。

  黎朱白不解地看他。

  路春山抬抬下巴:“不小心多买了一份,你就当作帮我一个忙。”

  黎朱白问:“你要在这里吃饭?”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黎进,又看路春山。

  路春山点点头,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黎朱白捧着饭盒,还是有些犹豫。

  路春山盯着他:“要我喂你吗?”

  “才不要。”黎朱白低下头,脸红了一片。

  路春山想了想,用手撬开了饭盒上的塑料盖,把自己这盒递给他,接过他手里那盒:“吃吧,没毒。”

  黎朱白的手里依然没动。路春山再次催促道:“吃吧。”

  黎朱白这才磨磨蹭蹭地拆起了筷子。

  吃到一半,路春山不经意地说:“如果以后你不想,不要憋着。”

  黎朱白停了手,扭头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

  路春山没有迎上他的视线。而是拿一次性木筷子挑着饭盒里的香菜,淡淡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结束。”

  在黎朱白呆呆的注视下,他又说:“我不想再强迫你。”

  黎朱白一动不动地看了路春山一会儿,背过身去,慢慢将手中的饭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一直没有转过身来。

  意识到病房内这阵不对劲的寂静后,路春山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黎朱白。

  “朱白……”他抬手去碰他,却被他狠狠地甩开。

  黎朱白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坐着。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打开病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路春山在椅子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上去。

  “黎朱白!”他追出医院,追着不远处像一只惊慌的野猫一样逃遁的人,“回来!”

  黎朱白的脚步丝毫没有减缓,一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可是他的速度怎能敌过路春山,很快他就被拽住胳膊,被迫停下了脚步。

  “你跑什么?”路春山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手里还紧拽着他不放。

  黎朱白漠然看着他:“你不是说要结束吗,那还追过来做什么。”

  路春山匪夷所思地喘了口气,松开了他的胳膊。

  他刚想开口,却看见了黎朱白眼里盈着的泪水。远处的光溅出来,溅在脸上,让他的脆弱无处可藏。

  黎朱白看见路春山的身体微微动了下,好像想上前拥抱他,可是远处忽地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笛声。让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你在难过什么?”路春山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黎朱白眼里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他赶紧一边转身一边伸手去抹。袖子的布料很硬,把他的眼睛揉得很疼。

  “没什么。”他终于转过身来,神情回复了平静,“只是在为我爸的将来感到担心。”

  路春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跟我来。”他说。

  -

  发现路春山有妻子,是在他们保持这段关系的第三个月。

  他们往常不会在办公室里发生什么,但是今天路春山似乎特别着急,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把他推倒在桌子上。

  黎朱白被按在桌子上,文件和资料哗啦啦散落了一地。他喘着气,扭过脸,看见一只玻璃杯摔在地上,水不断地流出来,流出来,杯子却没有碎。他的视线流转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映入眼帘。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路春山强行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黎朱白忍不住仰起脸,手指紧紧抠住桌沿,可刚才的反光持续地刺痛他的眼。他想问这是什么,可是不巧,下一刻他就被掰过脸堵住了嘴。

  完事后,他一边系纽扣一边忍不住又看向地上那个东西,问:“那是戒指吗?”

  见路春山没反应,他又问:“你结婚了?”

  路春山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小圆圈,擦了擦塞回口袋里,过了很久才答道:“嗯。”

  黎朱白今年二十一岁,路春山大他十岁。他早该想到有这种情况出现。

  说实话,他并不在意路春山的其他关系,毕竟他们的关系也应当止于身体。

  但是他严肃地告诉路春山:“你不能这样,你必须离婚。”

  路春山调侃他:“和她离婚然后和你在一起吗?”

  “跟我没关系,”黎朱白冷冷否认他:“你这样做对不起她。”

  路春山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凑近他,观察他的眼睛:“黎朱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黎朱白心中一惊,用力地打开他的手:“你怎么能说出那么无耻的话?”

  黎朱白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身体仍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要找我,不去找其他人?”他的声音微颤,“玩弄我那么有意思吗?”

  路春山刚想说些什么,他手里的烟灰断掉一截,掉下来,烫得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黎朱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黎朱白没有哭,他只是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头脑发蒙。

  他发现自己太容易爱上一个人,随便的一点举动一点关心都会在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之前,擅自被感性的那一部分转化成愚蠢的悸动,然后变成依赖。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黎朱白,爱是有条件的。

  路春山坚持了三天没有联系他,然后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的消息,黎朱白拒绝见他。最后他好像是被迫无奈了,答应黎朱白会为了他和妻子坦白。

  答应黎朱白做什么?这又不是为了他。他只是想让他别做人渣了,别迫害无辜的人了。

  伤害他一个已经够了。伤害她那么久也够了。

  “为了他”,好像有感情一样。黎朱白觉得后怕。

  路春山在电话里告诉他:“出来见我吧。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见黎朱白没有回答,他又改口道:“不,我来见你。”

  黎朱白告诉自己必须赶紧说拒绝,然后果断地挂掉电话,可是直到电话掉了线他依然没有说不。

  路春山赶过来。见到黎朱白时,他强硬地将他搂过来抱紧,告诉他自己好想他。黎朱白想推开他,却没有做到。

  他光是让自己不要把心中所想说出口,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他们拥抱过很多次,但那是印象他们第一次纯粹的相拥。

  黎朱白对自己说,他不喜欢男人,他只是贪恋这个短暂的拥抱而已。

  来自这个一度作为救世主的男人,给他的转瞬即逝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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