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蔚央满脑子都是晏暖刚才说的那前半句话。

  她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拿起画笔。

  为什么不再拿起画笔,她的人生目标从绘画变成送外卖了?

  倒也不是说送外卖不好,但相比较画画,送外卖日晒雨淋车里穿行,要危险得多,所以她还是更希望晏暖能做回老本行。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装修风格冷淡,主色调以黑白为主。

  纪蔚央打量了一圈,觉得这边的生活痕迹比天茗御园要多,哪怕是客厅都摆放着不少晏暖的私人物品,还有几座造型独特的雕塑,看样子像是出自晏暖之手。

  见纪蔚央对她住的地方好奇,晏暖笑着说道:“你随便参观,我先进去收拾一下东西。”

  纪蔚央应了一声,倒也没跟晏暖客气,自己在屋内走开了。

  晏暖家有一个酒柜,里头放着好些酒,纪蔚央刻意留心看了下,有不少珍罕系列的威士忌。

  快走到晏暖卧房的时候,纪蔚央还是没有直接进去,转头朝画室里的忙碌身影问了一句。

  “卧室我能看看吗?”

  “可以。”

  得到晏暖的回应,纪蔚央便走了进去。

  晏暖的卧房也是一样的简洁利落,黑色的床,白色的柜子,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

  卧房与书房是连通的,推开一扇门就能过去,纪蔚央自然也去看了。

  一整面墙的书柜,里头几乎放满了书,大多都是跟美术相关的,其中还摆着几只立式相框,里边的照片瞬间就吸引了纪蔚央。

  她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看着。

  镜头里晏暖穿着一身古朴简约的素色长裙,戴着顶粉白双色的花环,头发比现在要稍微长一些,到肩膀位置,唇角翘起,弯着浅浅的弧度,笑容很甜美。

  而晏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跟她一样穿着长裙,戴着花环,手还搭在晏暖的肩膀上。

  这个女人长得还算能看得过去,身材也不错,扔进人群里也算是显眼的。

  就是这手放的位置,多少有点碍眼了。

  纪蔚央拧了拧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看其他的相框。

  可接下来的照片,每一张几乎都有那个女人的身影,不论在不在晏暖身边,那个女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晏暖,直白□□,毫不掩饰。

  纪蔚央参观晏暖房间的好心情尽数褪去,嘴角不觉就抿成了一条直线,再无笑意。

  晏暖把需要的工具一样一样打包出来。

  卧房跟画室离得不远,她刚直起腰,就看见从斜对门那头朝她走来的纪蔚央。

  两人贴近的一瞬,晏暖敏锐感受到来自纪蔚央身上的那一丝丝躁动不安的情绪。

  而纪蔚央也嗅到了晏暖身上的油墨气息。

  不知是油墨的松香,还是晏暖此时专注投向她的眸光。

  纪蔚央胸腔内那股肆意奔涌的情绪,就像是突然被一双手温柔抚平,不留半点痕迹。

  过了一会儿,她低眸看了眼地上的东西。

  “收拾好了?”

  “嗯,差不多就这些。”

  于是纪蔚央不再说话,上前弯腰拿起画架,又挑了两件掂起来重的包裹,往门口走去。

  晏暖默然抬眸看向前边那抹清傲的背影,神情有一瞬的疑惑,最终也拎起靠在墙边的几卷画布,走了出去。

  再次回到天茗御园。

  纪蔚央着实是任劳任怨地做了一回晏暖的专属司机,搬东西也亲力亲为。

  她家别墅里的佣人或在院子里,或在房间内的窗户口,当瞧见楼下这一幕后,纷纷咋舌。

  原来她们那懒散不羁的大小姐也有如此对人献殷勤的时候啊。

  ……

  为了专心给纪蔚央画画,晏暖跟店长请了长假。

  原本她是去提辞职的,可店长念及跟纪蔚央公司的那笔大单,不同意她走,转而给批了长假。

  不过对于晏暖来说,是辞职还是请假都无所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画画就行了。

  她把二楼卧房露台边的一间房子腾出来做了她的新画室。

  然画室布置好,晏暖却迟迟没有动笔。

  她望着脚边那无比熟悉的画架,伸出手,轻轻抚弄了一下。

  在画之前,她要先回一趟序州。

  既然要回去,晏暖顺便给陈知烁发了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

  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又去当地的知名店铺买桥市的特产,晏暖还在店里逛着的时候,就收到了陈知烁的回复。

  「好啊,我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

  晏暖走的这天下午,纪蔚央恰好不在家。

  等到纪蔚央夜里回来,从自家露台看见对面别墅漆黑一片时,还有些疑惑。

  她从金桃那得知晏暖休长假的事,知道晏暖现在不用去上班送外卖。

  可这个点晏暖不在家,去哪儿了?

  家里的女佣恰好端了杯温热的牛奶上来,见纪蔚央在看对面晏小姐的别墅,忍不住便说道:“晏小姐好像是出远门了,今天拉着一箱行李,跟隔壁的太太一起离开的。”

  出远门?

  短瞬的错愕过后,纪蔚央脸上便露出了然的神色。

  跟陈知烁一起还能是去哪儿,多半是去序州老家了吧。

  女佣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纪蔚央脸色变得奇快无比。

  纪蔚央没心思喝东西,打发女佣下楼,又叫了家里的管家上楼来,给她整理出门要带的行李。

  管家柔声询问纪蔚央要去什么地方,去几天。

  纪蔚央坐在沙发里,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回道:“去序州,几天还不知道,就准备两三天的东西吧。”

  她一个人过去,自己拎行李。

  太多了沉,如果不够用,她就在当地随便买点先将就着。

  视线扫了眼梳妆台上带回来的一只精致礼袋,纪蔚央说道:“对了,把梳妆台上那只黑色的丝绒礼盒也装进去……”

  现在这个点,已经错过了当天最晚一班飞机,纪蔚央只好订了明早八点的。

  叫了自家司机明早六点上门来接,送她去机场。

  因为要早起,怕自己起不来,纪蔚央干脆就不睡了,打算找几个人陪她通宵游戏。

  纪小白就是她的首选。

  纪蔚央半句废话都没有,上来就是一条转账信息,直接包下了纪小白整个宿舍人的网费。

  于是冒着被宿管阿姨抓的风险,几人兴奋赶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有名的电竞开黑酒店,开启了四连坐,另外再加一个在家懒洋洋对着电脑的纪蔚央。

  纪蔚央手感不错,一晚上打下来,把把都是碾压局胜方MVP,领着纪小白几人赢麻了。

  跟司机约好的时间到了,于是她退了游戏,关掉电脑,拎着前天夜里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出门,坐进车里之后,靠在车后座上眯起眼睛。

  纪小白这会儿给纪蔚央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镜头那边的他一脸泪花。

  “姐,这是不是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啊,呜呜呜。”

  他就知道他姐最心疼他了,一个把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为了给他过生日,竟然熬了一夜陪他打游戏。

  他姐可是国标打野啊。

  这种躺平连上几个段的感觉不要太好!

  生日礼物?

  听着手机那头弟弟激动的大嗓门,纪蔚央无声挑起眉梢,沉默了。

  是啊,纪小白生日在一月八号,刚好是晏暖生日的前一天,而今天就是八号。

  于是她扬起一个极为温暖的笑容,因为熬了一夜,嗓子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哑:“是的,就是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生日快乐。”

  镜头那边的纪小白发出嗷的一声叫。

  这还用问吗,他当然喜欢啊,这简直是他二十一年来最喜欢的一件礼物!

  他的段位已经历史新高了,全都是靠他姐带上去的!

  不等纪小白发表感言,纪蔚央略显虚弱地说道:“小白啊,我现在想睡一觉,看见了吗,我现在在车里,等着赶飞机呢。”

  纪小白忙不迟疑地点头:“姐,你赶紧补个觉吧,我就不吵你了!”

  见纪蔚央要挂断电话,纪小白又道:“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说完就挂……”

  他似是酝酿了一下,才让自己的脸靠镜头近一些,颤抖着声音道:“呜呜呜,我爱你,姐!”

  说完,纪小白就直接挂断了视频电话,半点也不拖泥带水,生怕耽误纪蔚央的休息时间。

  从天茗御园开车去机场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

  纪蔚央把手机扔在一旁,从包里拿出一对护眼贴,慢条斯理地敷在眼周肌肤上,又用指尖摁平整,便舒舒服服地眯了过去。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纪蔚央脑海里徐徐冒出一个问题。

  晏暖那家伙待过十八年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序州她还没去过,听说是个青山环抱、河水纵横的古城小镇,常年在冷门旅游景点上挂着。

  之所以冷门,是因为序州的商业化程度过于低了。

  当地居民大多是文人脾性,骨子里清傲,不喜欢被外人打扰,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做游客生意。

  别说是特色美食了,序州连个像样的酒店住宿都没有。

  没有客栈酒店?

  那她今晚住哪儿?

  纪蔚央倏地直起身子,细白的指腹轻轻挑开眼皮上的两只护眼贴,然后拿起手机,点开跟晏暖的对话框。

  ……

  另一头。

  晏暖刚起床没多久,一条微信消息便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

  她没有立即去看消息,而是叠好被子,又整理好床单上的褶皱,这才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发现消息竟然是纪蔚央发来的,晏暖颇有些诧异。

  这会儿是清晨六点十三分,而纪蔚央的消息是发自六点零七分。

  印象中,纪蔚央好像从来没有早起过。

  于是晏暖好奇地点开了纪蔚央的微信消息。

  然看清内容后,她更惊讶了。

  「今天的飞机,打算去序州玩两天,暂时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晏小姐帮我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