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就这么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分道扬镳。
万珊珊目送两辆车离开，这才往晏暖家的方向开去。
晏暖一路上都很沉默，万珊珊察觉晏暖情绪不对，还以为她是心疼自己即将要卖出去的画作。
“你要是缺钱，我先借给你点应应急，画就别卖了，要是后悔可不好赎回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万珊珊疑惑着侧过头，去看晏暖。
车窗外的光线洒进车内，透过那半截玻璃，照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晏暖的下颚线很漂亮，乌黑的发丝轻盈拢在脖颈周边，那股子冷淡的气质格外勾人。
似是才反应过来，她轻轻摇头：“那些画放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卖掉也好。”
见晏暖是下了决心的，万珊珊便不再多嘴。
……
到了小区楼下，这是万珊珊第二次送晏暖回家，借着帮忙拿画的理由屁颠颠地跟上了楼。
晏暖住在最高层，开发商多送了一层阁楼，是四室一厅的复式格局。
万珊珊走到顶层大阳台边缘，看着城市的夜景，吹着有些凉意的夜风，颇为惬意。
等晏暖把画拿出来，她便靠在栏杆处，兴味十足地说道：“你这视野真不错啊，我也在这买一套吧，咱们做邻居怎么样？”
“嗐，室友也行，你把楼上的房间租给我，价钱便宜点……”
晏暖一边听着万珊珊念叨，一边把画放在客厅茶几上，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切开百香果，把果汁果肉挤进去。
两人一人一瓶酒，就这么在露台喝了起来。
做邻居吗？
离得近的确会方便很多。
晏暖望着远处的夜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她拿出手机，下载了一个租房买房的软件后，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天茗御园。
天茗御园是去年交房的新小区，以晏暖现在的存款暂时还买不起，不过租下来倒是没问题。
恰好就有几套在出租，纪蔚央家对面的那一栋就是其中一套，是离陈知烁最近的。
找到合适的房源，晏暖心情不错，于是对万珊珊温声说道：“你喜欢的话，这套房就给你住，等过阵子找个时间搬过来，不收你租金。”
万珊珊没想到晏暖竟然同意了，像是担心晏暖会后悔，赶忙道：“那感情好啊，最近我就有空，马上搬过来！”
晏暖看了她一眼：“我还没搬出去。”
万珊珊错愕：“你要搬出去？”
晏暖点头：“嗯，我打算去天茗御园租一套房子。”
万珊珊觉得天茗御园这名字有点耳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那不就是纪蔚央住的地方吗？
晏暖是为了纪蔚央才搬过去的吧，这是打算近水楼台？
不等万珊珊细想，晏暖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我记得你老家是广东的，你会煲汤吗？”
“会啊，我爸喜欢喝汤，所以我妈煲汤技术一流，我也跟着学了几道。”
“脚受伤的人喝什么汤好？”
“猪蹄汤吧，以形补形。”
“能不能教教我？”
“你想学煲汤？”
见晏暖神情认真地点头，万珊珊内心唏嘘不已。
脚受伤的人，她知道的好像就一个纪小姐。
好家伙，都开始为人家洗手作羹汤了，陷得这么深了吗？
……
十二月中下旬，桥市迎来了新的一轮降温。
绵绵细雨让冷冰冰的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它们透过衣服，从毛孔里钻入人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中午时分，外边的天更加阴沉，雨很明显有要变大的趋势。
纪蔚央看了眼窗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晏暖。
她这会儿应该在送外卖，下雨的天气路面湿滑不说，视野也不好，电瓶车连个遮风挡雨的车顶盖都没有，车技再好也难免会弄湿，再加上冷风这么一吹，感冒是必然。
难得有吃披萨的兴致，纪蔚央却迟迟没下单，最终蹙着眉梢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叫家里的佣人去给她煮点粥。
粥大约要熬上一个半小时。
家里的可视门铃却在这会儿响了。
纪蔚央漫不经心地侧眸望去，冷不丁就瞧见了电子屏上那一抹的熟悉身影，短瞬的诧异过后，她起身捞过自己手边的拐杖，朝着门口走去。
拉开门后，一股雨水的潮湿腥味扑面而来，还有与屋内温暖截然相反的阵阵寒风。
晏暖骑车时被雨水打湿了工作服，肩膀和裤腿的颜色要更深上几分，唇色也冻得有些发白，手里提着一只圆圆的粉色保温饭桶，上边的标签还很新，像是才买不久，见到纪蔚央的一瞬，她眸底染上了浅淡的笑意。
纪蔚央有些愣神。
她也没点披萨，晏暖怎么就突然来了？
晏暖把保温桶递给纪蔚央，温声说道：“给你炖了点汤，喝了对伤口有好处。”
“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葱姜蒜我都没放，只加了一点点盐。”
雨声细碎，耳边是晏暖温柔解释的声音。
纪蔚央愣愣地接过保温桶，忘了回话，直到晏暖骑车离开都没反应过来。
离门最近的佣人四十好几的年纪，再加上工作服本就不厚，这会儿快被门外刮进来的风冻成傻子，实在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大小姐，外边又潮又冷的，您还是赶快进屋吧，晏小姐已经走了。”
“哦，走了？”
她衣服还湿着就这么走了，不怕感冒？
纪蔚央蹙起眉梢，后悔自己反应太慢，没去楼上给她拿件衣服。
此时后知后觉地抬眸去看，却也只瞧见远处那电瓶车与人的渺小缩影。
保温桶被晏暖包得很好，一点雨水都没沾到，颜色更是干净又可爱。
佣人想上前帮忙拿过保温桶，纪蔚央却没给，自己抱着它一瘸一拐地去了餐桌。
只是打开盖子闻了闻以后，她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好重的猪蹄味。
想着是晏暖冒雨送来的汤，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
于是纪蔚央叫家里佣人拿了个碗来，自己用大勺子盛了半勺，只是手腕在半空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抖动勺子，把里头本来就不多的汤汁颠了一些出去。
就这么喝了小口，纪蔚央脸色更微妙了。
她看了眼棉签容量不小的保温桶，当机立断，打了个电话给纪小白。
“你今天的课上完了没有，过来吃饭吧。”
纪小白这头刚下课，正准备跟几个室友去饮食街长廊吃麻辣烫，接到纪蔚央的电话，他错愕道：“这么突然？”
仔细想了想，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姐的生日已经过了。
纪蔚央端起碗闻了闻猪蹄汤的味道：“嗯，就是有点想你了，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
纪小白听到这话哪还有不赶过去的道理，感动得眼眶发红，连忙撇下兄弟就骑着新电瓶车去了天茗御园。
于是那桶猪蹄汤大半都进了纪小白肚子。
纪蔚央只象征性地喝了小半碗汤，又吃了一小块猪蹄。
后来觉得猪蹄口感还不错，软软糯糯，炖的很烂，她干脆用手抓着猪蹄啃，还叫家里佣人浇了碟蘸料，倒也吃得挺开心。
纪小白生无可恋地打了个饱嗝儿，哀怨地看向纪蔚央。
是，他是不怎么挑剔吃的，从来不浪费食物。
可这桶来历不明的猪蹄味道也太寡淡了，还有猪蹄独特的腥味。
纪小白不明白，所以做它的厨师是用白水干炖的吗？是想让食材保留原汁原味？
纪蔚央吃完猪蹄，慢悠悠地抽了张湿纸巾擦手。
她往保温桶底瞥了一眼，发现还剩了点汤汁，挑眉催促道：“里边还有点，好歹是晏暖的一番心意，别浪费了，喝了就去学校吧，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纪小白无奈接过保温桶，倒出最后那一点猪蹄汤。
的确是那位画师姐姐的心意没错，可人家的心意，难道不是奉献给她的吗？
纪蔚央给空空如也的保温桶拍了张照片，一边编辑朋友圈的文字一边对纪小白说道：“别一脸委屈，这可比外边做的东西干净健康得多，你在学校想吃都吃不上。”
纪小白咽下嘴里的猪蹄汤，敢怒不敢言。
急急忙忙又赶回了学校。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纪小白习惯性拿出手机刷起微信，却发现他姐在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文案只有一个赞的手势，而配图是中午吃的那桶猪蹄汤。
纪小白极为嫌弃地啧了声。
他姐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为了哄画师姐姐开心，居然连这么不要脸的奉承话都说得出口。
最终口嫌体正直的纪小白还是给纪蔚央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收起手机，认真听课。
……
晚上八点，雨停了。
整个桥市的地面都被雨水洗涤得干干净净，犹如一面镜子，映衬着路灯的光晕。
晏暖下班后才偶然看见这条朋友圈，目光在那个赞的表情包上停留了许久。
一想到纪蔚央被难吃到的表情，她忍不住翘起唇角，轻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