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内

  高柏看着眼前的公主, 心中疑惑。

  他在宫内多年,无论是康平公主,还是赵妃, 都和他毫无交集。

  今日不知道公主为何会来见他。

  他心中存疑,先开了口道:“公主找奴才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画屏打量高柏。

  她在想如何能打动一个位高权大的太监。

  她该承诺什么, 付出什么。

  她垂下眸子, 片刻, 又抬起眼, 看着高柏道:“高公公可是知道崔都督死了。”

  高柏低下头说:“回公主,都督身死之事,宫内的人怕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不知道高公公怎么看?”

  高柏按理说是崔正一手提拔出来的。该是为崔正抱不平, 但是宫内人心叵测,陈画屏不知道, 高柏的态度是什么。

  高柏闻言, 思索片刻微微抬着头道:“崔都督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被人杀害, 奴才自然痛心。”

  他话中悲痛,但是面色并无变化。

  可见并不真心。

  陈画屏看出了他的态度,心中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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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池担忧公主,但是又知道自己如今做不了什么。

  她问赵平:“赵将军可是备好兵了。”

  赵平问:“什么兵?”

  两人看向彼此。

  元池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何况只是一百人,既然同是为公主办事, 又何必斤斤计较。”

  赵平听后有些无奈,道:“准备好了。”

  元池就知道这位肯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见赵平说准备好了,她就说:“那不如今晚就动手。”

  赵平道:“你确定皇上不会降罪?”

  这件事不是个小事, 毕竟大皇子已经成了庶人, 日后也说不定皇帝会如何处置。

  赵平想, 要了大皇子的命,又何必急于一时。说不准再等一下,最先动手的还是皇帝呢?

  “降罪也轮不到赵将军,有事全往监察院推就行,元池自然能一力担下来。”

  元池淡淡的说道。

  赵平看着她,思索片刻,说道:“既然于我和表妹无关,那自然能做。”

  元池说:“若是出事,肯定和公主无关。”

  赵平听到这里就放心了。

  大皇子被贬为庶人。

  囚禁大皇子府。

  元池答应过赵妃,要将几个皇子一个个都压下去。

  如今大皇子倒了,元池就觉得要“趁人之危”。

  晚间

  大皇子府唯有大皇子屋内一个地方亮着灯。

  大皇子妃面色惨白的坐在地上。

  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显然是大皇子打得。

  昨日他被关入王府,王府众人或被斩杀,或被驱散。

  如今偌大的王府只有四个人。

  大皇子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只觉得生不如死,莫过如此。

  不知道父皇不知道何时会降罪,不知道何时自己会死。

  他不再是皇子了,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今日大皇子妃来,是为了儿子来的。

  她想让人将儿子送走。

  大皇子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打的什么心思吗?”

  大皇子妃不明白大皇子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头道:“你说什么?”

  大皇子冷笑一声,说道:“当初你父亲让你嫁给我,不就是谋划着皇后之位吗?怎么如今我不能到那个位置,你就想着儿子了?

  你家还是真的坚持不懈。”

  大皇子妃闻言瞪大了眼睛,她说:“他是你儿子,我是孩子娘亲,为了儿子谋划怎么了?”大皇子妃对于大皇子不见得有多少感情,但是儿子是她亲生的,无论如何,她不想让儿子死于非命。

  如今父皇病重,无暇顾忌他们,但是过几天若是缓过来了,不说是父皇,就是大臣都会让父皇处置他们。

  若是缓不过来,那他们更是凶多吉少了。

  大皇子妃想让人将孩子送回母家。

  她已经顾不上母家有什么心思了,无论是什么心思,只要能够留着儿子一条命,她就知足了。

  她如今不只是母家的女儿,还是一位母亲。

  大皇子妃没有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的为儿子着想,夫君却以为她有其它的心思。

  大皇子闻言嗤笑:“我的儿子,就是死在京城,也不能让你母家摆布。”

  他不见得真爱自己孩子,只是大皇子妃的话,让他觉得自己被放弃了,他已经被父皇放弃了。

  妻子儿子又要离自己远去。

  这和妻离子散又有什么区别。

  大皇子妃不可置信,大概没有想到大皇子能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她道:“虎毒不食子,你竟然不愿意给我们儿子留一条命。”

  大皇子嗤笑道:“那你给我儿子留命了?那天你带去宫内的孩子呢?”

  大皇子说完,大皇子妃就默不作声。

  那个孩子死了。

  宫内乱起来的时候,无人顾及的到他,大皇子妃走的时候,都没有和孩子在一起。

  当天晚上的人时候,她派人去打听,孩子死了。

  听说奶娘没有顾及上,活活的憋死了。

  大皇子妃脸色难看,但是又不肯退步。

  她管不了别人儿子,只能管的了自己的。

  她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儿子一定要送走。”

  她话音刚落,就被大皇子反手扇了巴掌。

  男人力气大,大皇子妃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趴倒在地上的一刻,她觉得嘴角都有咸腥。

  大皇子妃第一次觉得后悔了。

  她后悔图谋这个位置了。

  天时地利人和。

  大皇子看似有了几分,但是却又是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现实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赌输了。

  她想要说什么。

  却听见门口嘈杂。

  她回过头,看见有人一脚踹掉了门。

  大皇子府中的木门,不是那么容易踹开的。

  但是对方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踹开。

  邓六带着监察院的人进来。

  监察院的番子二话不说,就将两人包围起来。

  大皇子惊移不定,大皇子妃面色惨白的趴在地上。

  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是不是父皇想要杀了他们。

  邓六道:“监察院办事,还请大皇子配合。”

  邓六说完,就拿出一块牌子。

  赫然是崔正手里的那个。

  大皇子没有管地下的大皇子妃道:“父皇要崔正杀我?”他话音刚落,又反应过来,崔正已经死了。

  他还是替罪羔羊。

  如今崔正被大皇子的人带兵杀害一事,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京中还有百姓传着说,那日崔府的血,都从门缝子里面流出来了。

  当然这事无人印证真假。

  是真是假,只有当日动手的人才知道。

  邓六看着大皇子,眼中鄙夷之色显而易见。

  一个皇子,竟然这般的蠢,这辈子怕是享了会投胎的福,不知道下辈子有没有这般的好命。

  他心中鄙夷,表面不急不缓的道:“大皇子难道忘了当日派兵之时,杀了崔都督吗?”

  大皇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皇子妃先反应过来。

  她身为妻子,早就有预感。

  昔日劝诫大皇子不要听信妖道谗言,大皇子就不听。

  她就觉得有蹊跷,如今听见邓六这话,还有什么不懂。

  他们是被人算计了。

  她当然知道崔正不是大皇子杀的。

  她想到了那日“正巧”进京的赵家,还有在保和殿出头的二公主,大皇子妃不见得想明白了所有,但是却知道,他们怕是必死无疑了。

  背后那人分明就是冲着大皇子来的。

  她面色如死人一般苍白。

  邓六将他们围了起来,也不做什么,大皇子想要走,又被监察院的人一把推了回去。

  大皇子道:“你们要干什么?”

  邓六依旧重复那句话:“监察院办事,还望大皇子配合。”

  邓六话音刚落,就有番子拿着一身龙袍道:“大人,我们在大皇子书房内翻找到了这个。”

  大皇子定眼一看,发现那人手上拿的是五爪龙袍。

  他瞳孔放大,嘴上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大皇子都造反了,如今私藏龙袍有什么不可能。”

  邓六看见这幕,满意的抬了下眼皮道:“劳烦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监察院走一趟。”

  刚带走这两位。

  邓六要说话,余光就看见一人进来。

  那人披着斗篷,赫然是白日卧病在床的元池。

  元池伤倒不是假的。

  疼也是真疼。

  只是今日之事实在是紧要。

  她不愿意假手于人。

  只能求着赵平拖住江雨,自己带着人赶来。

  所幸不用自己走,一路上都有马车。

  邓六虽是惊讶,但是还是跪地道:“大人。”

  元池唇色发白,但是还算是有精神,她点头说:“将那对庶人带去监察院关起来。还有严查大皇子府,在明日之前将府中值钱的金银珠宝都运出去,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元池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周围。

  大皇子妃母家富可敌国果然像外界传的一样,不看大皇子库房,单看大皇子房中摆设,就知道大皇子府有多少的财力。

  元池到底也是世家出身,这些物件虽然不如当铺一般,能说的出价值几何,但是也多少了解。

  她想她那日给公主准备算账的人,如今怕是可以用上了。

  元池干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没有半分愧疚。

  即便是大皇子一家如今处境是自己一手造成。

  她坐在主屋,看着邓六等人动作。

  看了一会,她想要喝口茶水,拿起茶杯,又有几分嫌弃脏。

  于是就改成了欣赏杯子。

  这杯子是上好的磁州窑,京中能用的起的人,除了宫内的人,其余则是寥寥无几。

  元池看着杯子,心中不免想到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突然想到一个情景,元池第十四岁第一次入京,赈灾棚子里分粥,她偷摸擦碗边的情景,好感慨,竟然这么久了,小池也有嫌弃脏的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