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池倒地的时候, 陈画屏觉得自己像是坠入冰窖一般。

  从头冷到了脚底。

  所有人都去看昌平帝和赵妃。

  所有人都在喊太医,却没有一人顾得上元池。

  她亲眼看着元池倒在了地上。

  陈画屏跪地握着元池的手喊着元池,元池也不再应声。

  陈画屏想要叫太医, 她还没开口被人捂住了嘴。

  是赵妃身边的人。

  如今大家无暇顾及陈画屏,没有人看着这边, 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妃身边的人小声说道:“公主不要出声, 娘娘说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会给元池公公看伤。”

  陈画屏眨了眨眼睛, 随后低头,发现自己的泪珠子砸到了自己手背上,她抬眼对上赵妃的目光。

  赵妃这一刻眸光复杂, 是陈画屏看不懂的。

  赵妃被身边的人搀扶起来。

  起来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陈画屏看着母妃,随后一把推开母妃身边的人。

  然后大声的, 不顾众人目光的喊道:“太医, 太医呢,去叫太医, 元池,元池醒醒。”

  元池后背流着血,趴在地上。

  陈画屏不敢轻举妄动,怕血流得更多, 于是只能握着元池的手,一遍遍的喊元池的名字, 想要将她唤醒。

  赵妃起身,扶着宫女,走到女儿身前, 面色难看说道:“陈画屏, 你在做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 在场只有几人听见了她的话。

  保和殿混乱不堪,血腥味弥漫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有侍卫的,有赵平带了的士兵的。

  还有六皇子的。

  还有着元池的。

  篡位之事,自古都是血路铺出来的。

  赵平将孔布一箭毙命。

  她收了弓箭,就吩咐下去,保和殿内反叛的禁卫军,格杀勿论。

  大皇子看孔布死了,先是慌乱,随后马上道:“给本殿杀了父皇,谁要是杀了父皇,立马封侯。”

  他脸上带血,情绪激动,显然是刚才杀红了眼。

  保和殿早就被赵平的人围了起来。

  禁卫军数量不多,但是占了熟悉皇宫的优势。

  赵平杀了孔布之后,就让人捉拿大皇子。

  大皇子身边亲卫一个个倒下,大皇子手里拿着未盖玉玺的圣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被一个士兵慌乱中一脚踹开。

  大皇子妃离着大皇子近,那圣旨正好到了她的脚边,她腿一软,低头看着那圣旨喃喃说道:“完了,完了。”

  太医急匆匆的赶来之时,大皇子已经被赵平亲手抓了起来。

  几位老王爷纷纷抹着汗,看着大皇子被赵平的押起来。

  五皇子和三皇子刚才站在原位上不敢动,如今看见有人制服了大皇兄,才敢走出座位。

  皇帝晕厥,太医紧忙赶来围着他。

  太医院院正在最前面,其余的太医还有一人给赵妃把脉。

  还有两人围着早已经失血过多晕厥的六皇子,还有昏迷的钰嫔。

  赵妃确实说道做到,给元池找了太医。

  那人虽不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但是却是太医院最擅长外伤的。

  身后嘈杂一片,陈画屏无暇顾及,她看着元池,眼睛眨都不敢眨。

  她看着元池言语有着自己没有发现的颤抖,道:“孙太医,她是不是没有大碍。”

  孙太医把脉之初就想好了说辞。

  但是把脉之后,却是一脸震惊。

  医者能诊脉诊出病症,也能诊脉诊出男女。

  眼下手底下这人的脉,不是什么男子,也不是什么没了根的太监。

  而是一个女娃娃。

  老太医诊脉多年,但是还是一时间慌了神,怕自己看错了。

  他再次切脉,发现手底下躺着的人确确实实的是个女娃。

  他收了手,看见康平公主一脸急切的问自己:“如何了?”

  他想,公主应当是不知道此事的,还是将这事告诉娘娘为好。

  孙太医定下心神,道:“回公主,这人伤及心脉,若是拔剑,怕是立马没了气息。若是不拔剑,怕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总之拔不拔剑,元池都难逃一死。

  伤及心脉?

  这四个字让陈画屏浑身一震。

  南安王是昌平帝的叔叔,辈分大,但是母家不显,先帝死后连个封地也没有,留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

  如今大皇子被制服,整个保和殿,他的辈分最高,又是王爷,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侄子抢了先。

  五皇子看着场面被控制了,才镇定的走出来,十分有嫡子风范的对着赵平说道:“你带人将大皇兄暂时关押起来,等着父皇醒来再说。”

  三皇子刚才想要说什么。

  但是看着赵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岐郡时,他们三人同行,三皇子自然知道赵平不是省油的。

  眼下父皇昏迷,没人看他们。

  三皇子退后一步,决定暂时不出声,免得触碰了这女煞星的眉头,将自己也射上一箭。

  三皇子回京之后还打探岐郡之事。

  得知赵平火烧敌军尸体,将人都烧糊了。

  三天都没有吃下饭,闭眼睁眼,想的都是被烧焦的死人。

  心中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知难而退,没有娶了这女煞星。

  这种女人,谁敢娶,若是婚后得罪了怕不半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五皇子知道赵家一直支持自己六皇弟,但是如今六皇子已无继位的可能,他就觉得自己说话,赵平一定会听。

  毕竟现在他可是最有可能当太子的人。

  这么一想,五皇子的腰背都挺直了几分。

  见赵平不说话,五皇子以为他没听清。

  他又重复了一遍。

  却不想赵平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后直接跨过他往陈画屏那里走去。

  陈画屏此时正好看向赵平。

  陈画屏一手握着元池,一手拽住赵平的袖子问:“江雨在哪里?”

  她仰头,跪在元池身边,发髻凌乱,眼尾发红,但是却又镇定非常。

  是让人心疼,却又不能小觑的模样。

  赵平觉得,那小太监对于表妹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不亚于自己对江雨的感情。

  孙太医说元池伤了心脉,无论拔不拔剑,都没有救了。

  陈画屏不信。

  她想到表姐在公主府带着自己见江雨时的场景。

  那日表姐站在自己身边,身旁是江雨。

  表姐说:江雨医术高超,在战场上,有人被一剑穿透,也能被江雨救回来。

  她想,既然那人能救,元池也肯定能救的。

  赵平还想问大皇子如何处置,就看见表妹身边躺下的人。

  她神色一凛,道:“我马上让人去叫江雨进宫。”

  反叛的禁卫军几乎已经被扫平,此时让她的兵护送江雨进宫,赵平也是放心的。

  赵平说完,看着陈画屏,似是提醒说道:“公主,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陈画屏闻言看向身后。

  身后大皇兄已经被抓了起来。

  五皇兄抬头看向自己,脸色变化莫测。

  三皇兄,二皇兄虽然不动,但是也不曾离开,更不曾去看早已经被带走的父皇。

  这几个人显然都是有打算的。

  她想如今她和元池走到这一步。

  元池肯定不会死,只是昏迷了,她不能慌乱,她得镇定下来,要处理好这些。

  不能让元池白白挨了一剑。

  也不能让元池多日心血,多日筹划,全部付之东流。

  她松开元池的手,指甲掐入手心。

  压根没有感受到自己折了一只指甲,掌心全是自己粘腻的血。

  她起身,镇定的和赵平道:“赵将军,你让人护着元池。”

  赵平抱拳道:“是。”

  随后陈画屏看着一脸颓废的大皇子说:“来人,大皇子谋反,弑君杀父杀弟,将人带到天牢,听后发落。”

  太和殿内,所有人目光聚集在了陈画屏身上。

  她话音刚落,赵平连着身边将士立马抱拳,低头道:“是,殿下。”

  几位老王爷看傻了眼。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先出头的竟然是康平公主。

  但是转而一想,今日来的是赵家的人,听康平公主的话也是没错。

  谁让赵妃是赵家的女儿呢?

  众人心思叵测,想赵家到底支持谁,今日这一出又是什么结果。

  五皇子正为了刚才赵平拒绝自己的事情,觉得没面子,如今看见妹妹轻松自如的让赵平手下的士兵听话。

  他不禁上前一步说道:“皇妹,这件事不是你能插嘴的。”

  十足一副教训孩子的样子。

  两个人说是兄妹,其实差了不过是几个月。

  陈画屏道:“五皇兄为何如此说。”

  五皇子没有想到陈画屏竟然反驳自己。

  她不是应该奉承自己吗?

  他可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了。

  他一怔,随后道:“你是女子,怎么可以插手朝堂之事?莫要胡闹!”

  陈画屏听见女子二字,看着皇兄的目光变的凌厉起来。

  世人用女子二字,束缚女子。

  却不知道,她们也可以野心勃勃,也能问鼎宫阙,也能斩杀敌军。

  陈画屏道:“敢问五皇兄,皇妹不能插手,谁能,谁配?”

  五皇子想说自然是他这个嫡子。

  谁知道陈画屏下一句道:“父皇刚才当着众人面,亲口说要废后,如今五皇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皇子。

  本宫是父皇亲封的带有封号封地的公主,位比藩王。众位皇兄如今都不如我,既然是不如我,那么这话我说不得,谁能说。”

  她说完,视线扫过几位皇兄。

  几位皇子都被她的眼神镇住。

  她每多说一个字,五皇子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竟然哑口无言,他张嘴不知道如何。

  随后又被陈画屏下一句话,说的羞愧万分。

  陈画屏道:“皇妹还有事,几位皇兄若是无事,就去陪父皇吧。毕竟有些话,刚才说不出来,不敢出头,等父皇醒了,可以和父皇单独说。”

  这是在讽刺五皇子,刚才像个缩头乌龟,如今却想起来自己是皇子,是皇兄了。

  这话不止讽刺了一人。

  连带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脸都白了。

  他们都知道,陈画屏这话,是将他们三人都讽刺了遍。

  毕竟大皇兄刚威胁父皇,让父皇篡位之时,出面的只有陈画屏一人。

  如今平了叛乱的,也是陈画屏手下的人。

  他们兄弟三人在其中未出一言,未做一事。

  作者有话说:

  元池:老婆也能独挡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