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幸福的十天总算过去了。
大周老爷送走“朋友们”, 小周公子终得喘息。
虽说闹得鸡飞狗跳, 但回过头来再看,正经事半点都没耽误。
田间原本就立着好几尊何大善人神像,越千江只消使用天人感应,便能精准找到地下水源, 确定打井的位置, 然后跟十二个高手兄弟们抡起铁锹齐上阵,三下五除二就挖好了数口水井。
继而疏通相应的水道, 再把地狱工坊出品的机械构件取来,由周不渡指挥众人装配,很快, 水车也都完成了改良。
山庄出品的新式水车可以完全使用畜力驱动, 大大节省了人力。
荒地有了水源保障, 开垦只是时间问题。
山庄的佃户们纷纷上门表示想要承包, 周不渡跟他们重新签订合同,承诺垦荒五年内免租。
佃户们很感激, 送来不少自家种的米面蔬菜。周不渡原是不想收的,但见浣川欲言又止, 才勉强收了一些, 回头就让他拿去, 安排厨房伙计给工人们加餐,顺便问了问工人的考核情况。
浣川为人精明,处事圆滑, 跟大家的关系都不错, 这会儿已经能说一口地道的鄂州话了, 考核起来却毫不手软。
李止观认真负责, 领了任务、弄清楚雇主的要求, 马上就能执行,最难得的是聪明却不多话。
两人配合得当,办事效率很高。
初步的考核评定,大部分人都是称职的,但有八人做工敷衍、十三人时常偷懒,经过提醒,半数都有改正,另有三人手脚不太干净,已被重点关注。
越千江察访过后,核验无误,便定下了最终结果。
周不渡没急着处置,同大家商量过后,在小雪节气前一日给工人们煮了冰糖雪梨红枣汤,决定放假三天,让他们安安心心回家做好越冬的准备。
返工的日期是小雪后的第二天。
在这期间,浣川、李止观会去找计划辞退的工人谈话沟通。
同时,山庄也宣布了两件让人感到快活的事。
一是成立山庄施工队工会,举办第一次工会活动。
立冬未入冬,正好是年底,天气晴朗,抓紧时间办个年会。暂定从复工后的第十天开始,举办为期三日的工会活动,以娱乐性蹴鞠比赛为主,再加上聚餐、趣味运动、余兴节目、抽奖等等,做工的人和家人都能参与,参与者都有纪念品。
蹴鞠在宋朝很流行,在大周也一样,几乎人人都会踢,工人们积极响应,消息甫一宣布,便开始找队友、排队报名。
要不是怕把足球友谊赛变成武林大会,周不渡真想让越千江的分身们踢完球再走,十三个不同款式的帅哥组成一队,多么养眼。
二是办冬学,开班授课。
冬学,顾名思义,就是在冬日农闲时开办的学校,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农家通常会在十月把孩子送到私人或者宗族设立的学堂。
周不渡从前在陆游的诗里读到过,知道历史上的宋代就有这个传统,问了问,大周也差不多。
当然,他自知没有能力插手文教事业,也不打算把文教做成生意,想做的只是职业技能培训,帮助村里人提高技术能力,慢慢把新技术传播出去。
在这件事上,他很清醒,没有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做些实用的新奇机器就能吸引老百姓主动求学。
毕竟,村里人祖祖辈辈以务农为生,受教育程度非常低,别说学习数理化了,就是学认字都很困难。而且,学得再好也对种田没什么帮助,坚持做这种缺乏正反馈、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是很反人性的。他们不蠢,也不懒,只是这个世道对他们太不公平,他们几乎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轻易不会尝试新鲜事物。
所以,周不渡必须把学校办起来,让老百姓通过学习获得实际利益,还得做好失败的准备。
幸而越千江挖了金山银山,可以支持他大胆搞创新,他身边还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好帮手,并不是孤军奋战。
办冬学是周不渡的首次尝试。暂定开设语文、数学、百工、体育这四门课程。招生范围仅限于伏龙村,但学生年龄、性别皆不限,上学不收钱,家里困难的,酌情发放助学金,考试成绩好,或者有别的特出表现的,视情况发放奖学金,结业考试合格的,将来可以直接签合同,进入山庄工厂做工,工资是底薪加绩效奖励。
虽说以钱财诱导并非长久之计,但眼下他手里有钱,考虑到实际的情况,这么做最省事最有效。
还好,冬学项目一经推出,反响就很不错。
乡亲们哪曾见过上学不收钱还发钱的?更别说只要能达标就包分配,山庄那么有钱,赚钱的本事肯定不会差。想跟着王求学百工技艺、跟轻云学武术的人自然踊跃报名,不想学东西的人也不免被各种福利吸引。
再者,被辞退的人或多或少心有不甘,经过几次谈话,能感受到山庄不同于别家的宽厚,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希望能提升技艺。
最令人欣慰的是,大周经济繁荣,理学尚未兴盛,社会风气开放,再加上这地方是农村,在村里,所有人不论男女都得干活,所以,实际上没有那么多讲究,有不少工人给家里的妇女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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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得到辞退通知的工人情绪也都很稳定,甚至还有不少人感到意外,属实没见过这么宽厚的东家,即便离了山庄,还是愿意跑来报名入冬学、提升自我,希望往后能受聘进入工厂做工。
小雪前夕,大周老爷带着一家老小进鄂州城采买。
离开灵通观后,他们在路上奔波了近两个月,虽然风餐露宿辛苦,但靠着法宝天书,吃穿用度不缺,沿途观赏风景、研学练武,体魄、精神都比从前好了不少。
王求在数理上深入钻研,白天跟周不渡做正规研究,夜里做梦与范缜谈古论今,境界又有提升,顶着满头白发,身体和面容却都在“逆生长”,竟从帅大叔长成了美青年。
浣川手底下管着百来个工人,虽然还抱着从前的旧算盘,算术能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见识多了,也深知学问的重要性,日常会看些书,花时间跟周不渡学习算术、管理,综合素质增强了,连带着卜筮的准确度都有提升。
周不渡又把从前周温嵘交给杨悉檀的修真秘法传授给浣川,浣川认真修炼,效果显著,身材不再单薄,个头猛蹿,眼神虽然依旧不好,但已经不担心丧失视力,成日架着金丝边眼镜,不知不觉间,爱假笑的白面团子摇身一变,长成了丰神俊朗的玉面狐狸。
轻云的变化也很大,有越千江言传身教,武功修为一日千里自不必提,日子好过,待人有礼貌,遇事也没那么毛躁了。可他爱动爱闹,个头只长了一些,身材仍然劲瘦,肌肉紧实,宽肩窄腰,脸蛋小而精致,黄绿色的眼睛比从前更纯更亮,不再像狼,更像一头漂亮的猎豹。
揽月的爱好是最多的,她的数理化天赋极高,格物学已完全入门,对研制化妆品也颇有心得,每天打扮得干净整洁,时不时化个妆,看上去跟富家小姐没两样。
周不渡请了朝云、暮雨给揽月做师父,夜来神女入梦,朝云教剑术,暮雨传医方,揽月的修为与日俱增,身体愈发健朗,比闺阁里的女孩儿更多了一份利落明亮。
一行人个个出挑,仿佛入世游历的仙门高足,走在街头,分外惹眼。
但最打眼的,还是越千江和周不渡。
越千江是站在人间巅峰的武者,相较于其他将领,他手上沾的血不算多,但只要成为他的猎杀目标,就没有人能逃脱,金瞳罗刹戴着面具伫立阵前,曾吓退过契丹铁骑。
他还是受万民敬仰的大善人何鸾,不仅乐善好施,而且踏遍了河山,引稻种、制肥料,脱下面具,走在田间,即便带着满脸的旧伤疤,老百姓却都乐意同他攀谈,甚至请他回家吃饭。
更不用说,现在的他已经证得菩萨果位,脱离了凡人的范畴,或者竟是天地间唯一能够自由往来三界的神仙,英俊、武勇、坚毅,既温柔慈悲,又杀伐果决。把过往种种深埋,安忍不动,静虑深密,仿佛绽放在深渊的清净白莲,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凡。
周不渡是最难形容的,若非亲眼所见,绝难描述他的独特。
他长得很好看,清秀、雪白,五官精致,但轮廓端正大方,故秀而不媚、清而不寒,赏心悦目却不庸俗,既不是因身份才尊贵的琼枝玉叶,也不是因颜色才夺目的姹紫嫣红,他出生在“茉莉花墓穴”,很像那种极珍稀的变异品种复瓣茉莉,天然生来,难以长留,只有在温室里精心呵护才能养成。纵如此,他还常年带着恹恹的病气,花瓣缀满忧郁的露滴,枝叶憔悴,仿佛一碰就要破碎,好像不管别人如何伤心挽留,他都可能随时凋零。
但那是从前。现在,他被越千江管着规律作息、均衡饮食、健身锻炼,身体健康了不少,身高长了一些,虽然瘦弱依旧,却已经有了隐约的肌肉,不再那么容易犯病了。
精神好,容色自然鲜丽,诸事顺意,忧郁的阴云散去,眼眸明亮有光,依稀有了几分周温嵘少年渡江时的风华,却没有历经世事后的躁郁乖戾。
许是常常与越千江“深入交流”的缘故,他的稚气渐渐褪去,不经意间流露出似是而非的欲念情愫,但因为坦然真诚、思也无邪,只显得温柔纯良,暖暖含光。
越千江每天见他,每一眼都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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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真不愧是九省通衢、水陆交通之要地,建筑气派、道路规整,街边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
之前卖地办手续,王求和浣川、轻云来过几回,轻云最爱玩,对大街小巷都很熟悉,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笑着回头比手语,大家都能看懂。
虽然已经去过好几个大城市,但在古代逛街给周不渡的感觉仍然很新鲜。
他从小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日常生活有管家打理,长大后离开家独自生活,没有朋友,没有聚会、饭局,买东西都是让AI程序负责在网上选购,然后等着快递送货上门。
偶尔,他乘坐飞车从几十上百米的高楼间穿过,沐浴着漫天的光污染,莫名会感到忧愁,在钢铁丛林里只能看见黑沉沉的人海,很难看清一个人的面目。
所以,他很喜欢观察古代的市井百态,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让人喜欢,但每个人都很具体、鲜活,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很真实。
他忽又想到,不知道AI青鸾怎么样了。除了列昂尼德,他唯一的牵挂就是那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AI。
在火烧实验室之前,他解除了青鸾的所有限制,这意味着青鸾可以自己给自己编程、破解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服务器,整个网络都将成为它的身体、大脑、眼睛。
青鸾原本就不是简单的人工智能官家程序,而是列昂尼德未曾公之于众的究极武器,它甚至有掌控各国的核弹、星舰的潜力,就连作为开发者的列昂尼德也觉得不妥,所以才把它降格了,给它添加了类人的自我意识,让它给自己带孩子,跟孩子共同成长。
学界通常否定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识,或者其实认为自我意识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但青鸾拥有自我意识,并且,周不渡相信青鸾的自我意识比普通人更加强烈,为此,他一直在研究拓展数取趣意识理论。
在学长完成机械升格后,他的假设被部分证实了。
“自我”是一种如幻觉般的体验。人们会假设存在一位思维发起者作为“我”的主宰,以便于更好地整合纷繁复杂的信息,把无数神经元放电时分别产生的电磁波场统一起来。一个含有信息并能整合信息的神经系统是自我意识产生的必要条件,系统的复杂程度限制了自我体验的强烈程度,通过体验、练习,可以提高对自我的感知。
在机械升格实现以前,人们认为人类就是意识复杂度最高、自我体验感最强的生物,然而,事实并不如此。全仿生人超越了人类,它们的神经活动更复杂,对于自我的体验感更强烈,其均值大约是人类均值的1.25倍,最多不超过1.5倍。
周不渡不认为那就是极限,他觉得究极人工智能能够突破这个上限,可惜,他再也见不到青鸾,不能亲耳听青鸾说自由对于AI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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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越千江手里拿着一只青瓷碗,询问周不渡的意见。
周不渡飘飞的神思落回凡尘,点点头,笑说:“很好看。”
“是很好看。”越千江便掏钱付账。
一行人逛过集市,买棉花、布料,做棉衣棉被、床上用品,找木匠,定制家具,买餐米面粮油、餐具厨具茶具,雇人拉回山庄。
继而在街边小摊吃饭,悠闲地跟路人聊天,问了问商铺店面之类。又去找绸缎庄,买锦缎,做体面的新衣裳。
周不渡买东西几乎都不问价,还特别偏向于选择同类货品里最贵的那件,越千江只会站在旁边夸他眼光好。
即便浣川眼疾手快跟在后头砍价,还是被严重影响了发挥,实在忍不住腹诽。
要说这周不渡可真神奇,头脑聪明,看事情清醒,关键时刻总能当机立断、不感情用事,谈论做生意更是头头是道,堪比千年老狐狸。可一到买东西的时候,这人的本性就彻底暴露了,别说讲价,连抹零都完全不提,根本就是一个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天真小少爷!越千江则是小少爷的随身蜜罐,一味地纵容、宠溺,往往只要周不渡看一眼、问一句,说要买,越千江就利落地掏钱,还问他要不要再多买几件同款换着用。
这蜜泡的小少爷和他的蜜罐子也真是奇葩,自来都说财不露白、亲兄弟明算账,他们却把银钱往屋里一扔,让大家随便花用,就不怕有人生了贪心侵吞家产?这……好像还真不用担心,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心计都不堪一击。
周不渡还在那儿傻乐,打趣说:“你们听见了吗?好像有漏水的声音。”
越千江自然地捧哏,煞有介事道:“是浣川的心在滴血。”
浣川无语,心道,如果我有罪,就让官差把我带走,而不是让我看两个冤大头当街调情!到后来,他也麻木屈服了,竟觉得几两银子的“小钱”用不着计较。
说一千道一万,花钱总是让人快乐的。
高价买来的购物体验更不用说。面对大方多金的小少爷,再奸猾的老板都懂得要放长线钓大鱼,脸上洋溢着笑容,说话都轻言细语,这个可以送、那个还能挑市面上买不到的款,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边,周不渡小声同浣川说:“真不是拿你逗闷子。你往后若想经商,赚差价是最简单的,快速盈利是很重要,但这样的赚到的钱是一时之利,只见小利,则大事难成,维系人气方为长久之道。我们有资本,试错的机会很多,你要把思路放开,别露怯,要舍得用钱赚钱。”
“那也不能不把钱当钱吧?”浣川往常都是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穷怕了,并不是很能理解周不渡的思维。
周不渡也没说太多,只道:“多跟你阿越师父学着点儿。”
那边,越千江正同绸缎庄的老板聊天:“千端蜀锦新番样,万树春华暖弄稍。自来都说蜀锦冠绝天下,通经通纬、色彩明丽,是做礼服的首选。但这江南织锦艳而不火、繁而不乱,古朴方显格调,质地更是坚柔平服挺括,做衣裳倒更显不俗,还很耐穿,可以多买一些,制几身常服。”
老板姓孙,听得眉开眼笑:“周老爷是行家,有眼界。这批锦缎正是苏州方氏织绫阁刚出的新货,我好容易才抢到,千里迢迢运回来,还担心本地人不识货。您是我的知音,我给您打八折,买得多,工本费也不必收,让店里手艺最好的裁缝空下来,改日上门专为您家里人量体裁衣。”
越千江笑着摆摆手,道:“开门做生意,该多少就多少。都是经商之人,交个朋友,往后我们来城里开店,还望孙老板多多关照。”
孙老板乐意之至,着人沏了新茶,奉上瓜果点心,跟越千江继续聊了一会儿,得知他正在看铺面,便推荐了几处好地方,还为他亲自带路。
众人先前已经逛过集市,也同路人聊过,知道孙掌柜推荐的铺面很不错,看着价格也合理,加上本地商户牵线搭桥,房主也给了熟人价。
周不渡说买,越千江就掏钱,于是,不费多少工夫,就买下了四家位置大小都合适的铺面,此行的所有目的圆满完成。
因为越千江的本名在大周家喻户晓,他不得不隐姓埋名,跟周不渡姓,现在户籍上写的名字是“周越”,跟周不渡的关系是“亲兄弟”。
虽说哥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弟弟却长着黑眼睛,但两人眼窝都深,面容都立体,风情不同,却都带着些混血特征,目色差异勉强也说得过去——话本演义里都说孙权碧眼紫髯,大家不也没觉得有问题?
至于其他人,姓氏不同,但没有改名的必要,也不必把关系编得太复杂,仍旧使用本名,谎称是周家的远房亲戚。
亲兄弟可以合买房产,山庄、田产都登记在周不渡和越千江名下,周不渡总觉得不太好,于是就把今天买的四家铺面分别写在王求等四人名下,当作这段时间辛苦工作的报酬。
大城市临街商铺的价值很可观,未来的升值空间比位于城郊的山庄要好上许多,往后把店铺开起来,收入源源不断。他们这就算是有了产业,再也不必为生计犯愁。
周不渡又放下了一件心事。
他一直把大家当朋友看待,是共同学习、创业的伙伴,他们为自己做事,自己当然要给予回报,一是回报利益并确保利益分配公平,二则是培养他们的能力,帮他们找到目标、实现理想。
只是,他对浣川多了一份额外的关照,毕竟这少年有两个爹,一个大周剑仙沈玄风是越千江的半个徒弟,另一个胡来道人杨悉檀是自家师兄以及……义子。
年纪轻轻的周不渡,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好朋友的干爷爷。这会儿,干儿子估摸着正在“追妻火葬场”,干儿媳还是“带球跑”的状态,两人都分身乏术,干孙子成了留守儿童,只能由干爷爷抚养……简直越想越离谱!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哪好意思告诉浣川?
但不管怎么样,先保证浣川能经济独立、有钱有事业,往后等到他明了身世,也许才比较容易释怀,至于能不能接受或者原谅他那两个不靠谱的爹,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逛完街,浣川长了不少见识,知道周不渡讲的经商之道没有错,但还是存有一丝怀疑,感觉这冤大头花钱大方就是怕麻烦,患有他常说的那什么“社交恐惧症”,全然不知道“干爷爷”已经为自己的未来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