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下来之后好几天一班都有点飘。经多科老师反映，张小丽终于出手，每科多加了一倍的试卷量，当天早晨发第二天就收，个个熬夜写得直骂娘。
钟闻没有熬夜的习惯，所以试卷都是放到白天见缝插针地写，好几天都没时间理江喻。江喻一开始还沉得住气，但第三天实在急，中午直接连人带试卷给他揪到博闻楼画室去了。
“联考都结束了，还来这干嘛？”钟闻历史最后一笔写完，揉着酸疼的手腕，抬头看江喻，“我快写死了。好困啊。”
“那也不能不吃饭。”江喻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大袋外卖包装袋。这袋子很大，整体棕黄色，手提带是白色的。
刚才他没说钟闻还不觉得饿，这一说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了。钟闻伸手去拆，发现是两碗皮蛋瘦肉粥和好几个大包子。他掀开盖子，一阵热腾腾的白气就这么冒出来，空调凉风一吹，就冷却下去。
钟闻闻了口香气，嘟囔：“我发现你是真的很热衷于夏天吃烫的东西。”
江喻伸手把另一碗瘦肉粥捞到自己面前，挑了下眼尾：“嗯？”
“每次你点外卖，要么麻辣烫，要么花甲粉，或者各种面。都是烫食。”钟闻咬开餐勺的塑料袋，边角吐出来，抽出来塑料勺搅和瘦肉粥。
江喻：“你不喜欢？”
钟闻低头看了会粥上漂浮的小块皮蛋，用勺子把它一个一个按下去，许久，才苦着脸道：“我不喜欢喝粥。”
他又强调了一下：“尤其是咸粥，我接受不了。”
“你真挑食。香菜不吃，上次点的笋瓜你也不吃。粥你也不喝，丁果到底怎么把你养大的？”江喻腹诽了一句，起身，“我下去给你买瓶冰可乐，你先吃包子。肉包子你不会也挑吧？”
钟闻摸了下鼻尖，讪笑：“肉包子行。”
“哦。”江喻回身拿包里的纸币，“你等着。”
钟闻也没拒绝，“哦”了一声，然后拿起袋子里的一个肉包子开始啃，样子很乖。
画室门“吱吖”一声合上。
江喻一走，整个画室瞬间就静了。阳光从窗外斜照过来，光影翕动，即使开着空调也能觉察到躁热。钟闻叼着包子，起身去拉半扇窗帘。
他坐回来，把最后几口包子吃完，从书包里抽出来英语试卷开始写。
刚写完两篇阅读理解，身侧突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钟闻扫了一眼江喻颤动的书包，有些羡慕嫉妒恨地想，同是个高中生，为什么江喻就可以带手机还不静音，自己连手机都摸不到！
可恶。
他恨恨地在第三篇阅读理解选项边写下一个超肥硕的“B”。
手机静了半分钟，又振动了一下。
钟闻现在虽然在写试卷，但还是觉得闲得蛋疼，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摸他的手机想看看是谁。江喻手机设了密码，他不知道，屏幕只能看到一条微信弹窗消息。
是尹露的：“悦悦她同意了。耶！”
同意？同意什么？这个悦悦是谁？钟闻一头雾水。
他真的很好奇，手指划开微信弹窗消息，入目果不其然是密码锁。
钟闻失望地收回眼神，在心里却奔腾了几万种猜测，最终轻而易举地锁定出答案——那个江喻喜欢的女孩。在这个想法占据大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像被什么腐蚀了一个角，然后慢慢扩大，甚至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
这种感觉就很像，小时候的自己从外面捡了一条可爱的小狗，养了好几个月，钟闻很喜欢它，每天都陪它睡觉散步。但是突然有一天，小狗在街上遇见了自己以前的主人，就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走了。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可依赖太久，就总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的，然后畏惧失去。
可是明明没有真正得到过。
外面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钟闻听到声音，猛地回神，心虚地把手机又放回原位，自己又继续坐回去写试卷。
一罐可乐忽地在自己面前按定，连带着空气都滴着冷气儿。
他抬头。
江喻手里也拿了一罐可乐。罐身遇热凝了许多小水珠，从上往下，滴进他细白的指间。可能是外面太热，他校服的领口微微被汗浸湿，洇出一小块水渍。
他咬着吸管：“吃饱了？”
钟闻收回眼神，赌气似的不开口，动作利索地扣开易拉罐环，直接仰头往嘴里倒。
可乐水有些凉，他咕噜噜灌好几大口，一个没注意，就被气呛到了。钟闻感觉两只鼻孔都要往外冒气，脑袋嗡嗡的，弓身去打喷嚏咳嗽。
江喻伸手拍他的背，弯眼笑：“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我……没有……”钟闻还没缓过神。
“哦。”江喻见他死鸭子嘴硬，也没再继续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消息，然后伸手拿了个包子吃。
钟闻觉得自己的脸是丢尽了，讪讪着不说话，低头佯装写试卷缓解尴尬。
但他根本写不下去。今天写了一天的试卷，脑子疼的不行，再加上看见了那条消息，心情也不大好，看见字母就想吐。
钟闻揉了下太阳穴，瞥了眼旁边慢慢悠悠的江喻，心里极不平衡。他抱着那罐可乐，有些发蔫地道：“我好累。”
“高中生，累是应该的。”江喻幸灾乐祸。
钟闻没好气地抽出来一张数学试卷，拍过去：“替我写。”
“我不。”江喻继续咬自己的吸管。
钟闻：“那我走了。”
“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帮你把语数英都包了，怎么样？”江喻歪着头看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手里的可乐罐。
钟闻立马滑跪：“哥哥，好哥哥。”
那句话怎么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傻子才不叫。
虽然他并不是发自内心，但出乎意料江喻很受用，无奈地接过来他手里笔和英语试卷，开始接着写下一篇完形填空。
钟闻弯眼，捧着脸看他写。
江喻写作业的时候喜欢咬笔头，不管难的还是简单的，笔头都无法幸免。完形填空写到一半，他不自觉地想再咬，但眸光无意瞥见钟闻，就又不露痕迹地收回去，改成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笔杆。
钟闻早就看透，忍着笑。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赌江喻会不会在半分钟或者一两分钟内再咬笔头，乐此不疲。
江喻一抬眼，就看到他这种眼神，耳根子快要滴血。但还是凝神着写手里的试卷，尽量让自己忽略钟闻直勾勾的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闻突然想起什么，问：“我听别人说你物理弃写了？那可是110分哎，加上一百，你就考720了。干嘛想不开？”
江喻笔尖顿了顿：“我以为你会高兴。”
钟闻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会高兴？”
江喻已经在做短文改错，刷刷改了几个：“林惊语。”
“嗯？”
“这样他就可以去物理竞赛了，如你所愿。”江喻的声音闷了一下。
钟闻觉得好笑：“喂，大哥，让也不能这么让啊。好歹写点啊，故意错两题什么的。”
“我不。”江喻幽幽道，“那样会让人怀疑我的实力。”
“所以你就直接不写？惊语会觉得你是在羞辱他唉。他会生气的。”
“哦。”江喻把最后一笔写完，递给他，又把桌子上的数学试卷整好开始下笔，头也不抬道，“他生气又关我什么事。”
钟闻懒得争辩：“服了你了。赶紧写，写完我要回班睡觉，给你半小时。”
江喻：“……”
虽然江喻做题速度很快，但到点了也只做一大半。钟闻撇撇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赶紧起来收拾东西。
他道：“我还以为你半个小时就能写完。”
江喻合上笔头，气笑了：“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有多神啊，可以违背常理？”
“不知道，”钟闻反手把书包拉链拉上，“反正很厉害。”
江喻很没诚意地道：“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哦。”
钟闻背上书包，顺手把桌上喝空的可乐罐塞外卖包装里提着，咧嘴：“不失望不失望，反正也快写完了，我回去继续补。回头我的语数英都交给你写。”
“那你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江喻看他。
钟闻不解：“什么事？赶紧的，马上就上课了。”
“就是。”江喻语气顿了一下，“帮我追人这件事。我不会。”
钟闻笑意在脸上僵了一下，手指把包装袋的提带捏得变了形。但他还是扯着笑道：“这有什么不会的，无非就是平时送点小礼物，假期约她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你这么优秀，她肯定会同意的。”
江喻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然后也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等收拾好了，才起身走了几步道：“走吧。”
钟闻没动。
江喻回头，疑惑地：“钟闻？”
钟闻这才回神：“哦，来了。”
往回走的时候，钟闻一直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想努力开口，但字句滚到喉咙，就被什么艰难地给压下去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江喻也很默契地没问。
临到六楼快要分开的时候，江喻突然叫住他，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盒子，看样子是礼品盒，上面缀着一片蝴蝶结。
他听到江喻道：“那你帮我送过去吧。高一七班，赵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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