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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言和司洲是在离家最近的一所公办学校念的初中，和其他学生一样穿着土气的校服。夏天格外闷热，教室里却一直不舍得开空调，司洲就拉着他到外面树荫底下乘凉。
他其实在察言观色方面没有特别迟钝，于是便意识到今天司洲的情绪莫名有些低落。他往司洲旁边挪近几分，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太热了？我给你扇扇吧。”
说完他就拿起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校卡，给司洲用力地扇了好几下。只是小卡片的力量有限，怎么使劲都仅有微弱的几股风。
“不是，别辛苦自己。”司洲硬是将白嘉言的手扳下来。
白嘉言用肯定的语气：“你不高兴。”
“小嘉言，”司洲整个人斜倚在白嘉言身上，“我妈说想送我去国外上高中。”
白嘉言像个停止运转的机器，在原地怔了良久，好不容易才强压下胸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开口：“那不是好事吗？国外的学校肯定比夏苍强多了。”
“出国我就不能跟你一起了。”司洲抬手玩弄白嘉言的发丝。
白嘉言身体里满溢的不舍叫嚣着想要抒发，理智却先一步将它拦回了笼子里。
总不能因为自己想和司洲在一起就说舍不得，想他留下来吧，白嘉言想，他是个成熟的初中生了，说话要学会替别人考虑。
“怎么会，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充很多很多话费给你打国际长途。”
司洲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回复：“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那肯定会的……”
“那我就不去了，陪你留在这里。”
“不行，”白嘉言没忍住皱起眉头，“国外肯定能比在夏苍学到的多，这么好的机会，你应该去的。”
“可是你舍不得我。”
“那，我现在舍得了，”白嘉言索性硬着头皮说违心话，“你去国外吧。”
司洲脸色顿时非常难看，沉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降下一道惊雷：“白嘉言，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白嘉言被对方的脸色激得心中一颤，“我舍得你去国外。”
“可以啊，那我就去。这么舍得就别打电话给我，我不接你的电话，也不看你的信息，反正你也不在乎。”
白嘉言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驳，还没等他思考出结论，司洲就站起身朝远处走。白嘉言下意识追过去，却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完了，又惹他生气了。白嘉言想，可是主动去和好的话，司洲会不会又不出国了？
白嘉言思考这个问题，想了整整一个下午。放学的时候，司洲果然没有在走廊等他，他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脑子里还是和好的事。
等他出国了再打电话和好？
这是白嘉言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忍那么久不和他说话，好难啊。
白嘉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为了司洲能上好高中，他忍不了也得忍。
……
司洲的位置恰好就在白嘉言后面。白嘉言忍住不回头，就连想知道司洲的状况也只是小声问同桌：“司洲现在在干什么？”
“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不可以回头的。”
“为什么？你落枕了？”
白嘉言：“……”
这种时候白嘉言就只能离开座位，到走廊里趴在教室窗前，恰好能看到司洲正趴在桌上睡觉。
不刷题？昨晚没睡好吗？
不应该吧……昨晚他也没去练琴，没人打扰应该可以很早睡才对。
好想问他，好想知道。
白嘉言错开视线，逼自己不要好奇。
这场僵局在第三天才终于被打破。白嘉言坐在自己家的房间里，正随意地刷着手机，却忽然收到司洲发来的消息：【小嘉言，怎么办，我现在在家里】
【我好害怕，好多血】
白嘉言吓得几乎连手机都拿不稳，立马发消息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却半天没有回复。他思前想后，决定直接去司洲家里，否则他难以心安。
他几乎是跑着去叩开司洲家门，直到闯进对方房间，他才发现对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坐在毛毯上看手机。
“你终于肯看我了。”司洲三步并作两步到他面前，额头贴在白嘉言肩膀，“别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会出国的，说你舍不得我，你要说你舍不得我。”
“我舍不得你。”白嘉言没忍住抬手摸对方的头发，“但是你下次不准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我答应你，你理我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
司洲出国的日子定在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白嘉言看着对方在房间里一个人收拾行李，对方的神色里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司洲……”
“怎么了？”
“没事，”白嘉言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路顺风。”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白嘉言亲自送司洲去机场。司洲的父母在外地出差，张叔直接载着司洲到机场，转述了父母要交代的事和登机流程。
司洲点了一下头，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
白嘉言站在车外，看着对方的背影越来越远，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他一直忍着，没追上去。
舍不得。
还是舍不得，还是想每天都见到他。
一直到司洲消失在视线里，白嘉言转身欲走，还没跨开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用力抱住了他。
“司……洲？”
“我不走，”司洲两只手格外用力，“那边我谁也不认识，也没有你，我说什么都不走了。”
“可是……”
“不要可是。”司洲说完这句，嘴唇在白嘉言面上贴了一下。
一瞬间空气静止。
白嘉言僵硬地回过头，迎上司洲的视线。对方的神情里是和他一样的错愕，仿佛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
刚才那是吻吗？
按理说被朋友亲应该觉得奇怪别扭才对，或者是当做打闹毫不在意，可是他却注意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心脏也越跳越快。
司洲的脸也好红，他想，也许是刚刚跑过来，太热了。
“就是朋友间开玩笑而已，别这么害怕，”司洲莫名显得有些不自在，“我也经常亲小狗小猫，就是那个意思，我经常跟朋友胡闹。”
“哦……”不知道为什么，白嘉言有些失望。
“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玩了，别露出这种表情，好像……见了鬼似的。”司洲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上车吧，我们先回去。”
……
白嘉言一直对司洲亲他的事耿耿于怀，至于具体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小嘉言，”后桌的司洲突然抬手戳了戳他的背，“我放学去一下天台，你多等我一会。”
白嘉言没多想，点了点头。放学的时候他等在楼梯口，目送司洲顺着台阶上到天台。
他等了很久，一直不见有人下来，于是没忍住自己上楼查看。他脑海里忍不住预想楼顶发生的事，他不是傻瓜，知道约人上天台不是打架就是告白。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白嘉言越想越担忧，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他刚到天台，就看见另外一个男生抓着司洲的胳膊，地上散落被撕碎的情书的碎纸片。
司洲则狠狠地将男生甩开：“你到底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懂吗？”
司洲用力过猛，男生摔倒在地，后者慢慢爬起身，不顾身上的污脏，绕开白嘉言往楼下匆匆离开。
“你没事吧？”白嘉言连忙凑上去，见司洲身上没有半点损伤才安下心来。
他认出刚才的人，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和司洲一起打球，关系不错。
“他居然……”
“我也没想到。”司洲无奈，“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不过也没办法。”
朋友。
白嘉言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会突然把这个词对接上机场的事，下意识开口问：“你也亲过他玩吗？”
“没有。”司洲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很在意这个吗？”
“我……会受不了。”白嘉言没忍住幻想那样的场面，只是一瞬间就让他难受得像是身体被拧成了一团。
脸红，心跳，加上现在从假想催生而来的嫉妒，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白嘉言没有选择现在给它描出一个清晰的轮廓。他不会想到，将来它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压在他的心底。
“你受不了我和他亲？”
“嗯。”
“……还是说，受不了男的亲男的？”
他没有受不了司洲亲自己。说不是吗？司洲该不会跑去和别的朋友亲着玩吧？
“……算，算是那样吧。”
“我知道了，”司洲顿了一下，神情是白嘉言看不懂的复杂，“我谁都不亲，别怕我。”
“没怕你。”白嘉言似乎是担心对方不相信，主动抓住了对方手腕。
“嗯，回家吧。”
司洲任由白嘉言抓着自己下楼。白嘉言总感觉那片掌心好像一直在发烫，他不是没抓过司洲的手腕，温度却在那种念想冒头之后显得格外清晰。
“小嘉言，我妈昨天听说这件事挺生气的，但是她理解我了。”
“骂你了吗？”白嘉言心下一紧。
“几句，没什么的，确实是我不对。”
白嘉言笨拙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司洲侧过脸看他：“为了你我可是挨骂了，让你这辈子陪在我身边不过分吧？”
“几句骂好贵……”被说了几句就要他用一辈子来还，还真是奸商。
不过，他不在乎。
“嗯，我会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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