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错误的河【完结】>第43章 没有别的宝贝

  池灿是被窗户外的汽车声吵醒的,他睁开眼,还没有动就感觉到李景恪已经醒了。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池灿还是侧对着李景恪躺在旁边,他们的身体和腿挨得很近,被窝里才不漏风,并不冷。幸而李景恪撑着手臂好像在看手机,没有管他,池灿不用担心再被李景恪昨晚那样地看。

  李景恪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知道他醒了,没说什么,不多时就下了床。池灿看着李景恪披着外套低头往厕所里去。

  他目光呆呆停留在被李景恪关上的那块门板上,脖子有些酸了,揉了揉脸,手指停在嘴唇上停了一会儿,最终仍然什么也想不了,躺回枕头上又打起盹来。

  屋子那头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声音,咕噜咕噜的,钻进池灿迷糊的脑袋里,逐渐还有米糊的香气飘来。

  池灿感觉在梦里闻见过,没忍住翻身坐了起来,睁开了一只眼去瞅。李景恪关了火,走过去就看见池灿在那挤眉弄眼,坐在床上要赖不赖的。

  他问池灿:“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哥……”池灿一张嘴,声音还是沙沙的,“就起来了。”

  “我不来问你,你打算今天在床上赖一天吗。”李景恪路过他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语气散漫地说道。

  池灿说“没有”,在被子里套上毛衣,抓着搭在床头柜上的外套和裤子很快爬下了床。

  气温一日日变低,哪怕太阳出来了,屋子里照不到的地方总是很冷,让人不自觉抽气。

  “先把衣服穿好。”李景恪转身过去,又出声说道。

  池灿头发毛毛躁躁,听见指令顿时停住脚步,也不坐回床上,就站在墙边穿衣服,歪歪扭扭地把脚钻运动裤里,一下绊着裤脚重重踩到地上。

  李景恪对他时不时发点小脾气的固执倒是不甚在意,过去拉起了他的胳膊。池灿站稳,系好了裤腰抽绳,能屈能伸,态度瞬间又变得温顺,“我穿好了,去洗漱了。”

  “冻的又不是我,”李景恪握着他发凉的手心用力捏了捏,说,“去吧。”

  李景恪早上煮的许如桔昨天送来的汤圆,给池灿盛了一碗又坐下,等他洗漱完出来。

  一个不大的饭碗里汤圆挤了十来个,池灿擦了擦刚刚被捏疼的湿手,坐到椅子上时嘴唇抿起,捏着勺子忍不住抬眼朝对面看去,李景恪碗里已经空了,李景恪的双眼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池灿触电般游移开眼睛,起床气过了,没有方才的志气了,更怕李景恪再提昨晚的事,或是说出什么不留情面的话来。

  白天明亮的光线把人照得无处遁形,他也变得有些胆小。

  池灿低头咬了一口汤圆,黑芝麻馅从白胖糯米皮里流出来。汤圆温度晾得刚刚好,他把一整个都包进嘴里。

  “好不好吃?”李景恪说。

  “嗯。”池灿咀嚼着腮帮子,点点头。

  吃饭总是吃得很快的李景恪便一直在看他进食。饭桌上很安静,气氛也轻松下来,池灿吃了一会儿速度慢下来,瞧着剩下的几个问道:“你还吃吗?”

  “你吃你的。”李景恪说。

  池灿只好作罢,拿勺子舀了一个凑到嘴边,停了停,忽然问道:“哥,昨天你们在桌上吃的那盘生皮沾蘸水,真的是生的?”

  他像个把疑问积攒在肚子里隔了一晚上才拿出来说的好奇大王,李景恪挑眉,笑说:“你没吃啊?”

  “我不敢吃,会得寄生虫。”

  “是生的,这里的人很多从小吃到大,”李景恪故意打量他两下,说,“这么怕死,我看你有时候勇气非比寻常。”

  池灿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学着大人那套嘀咕:“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景恪被他逗笑了,听见他终于一边回避某些话题、一边把问题往最想问的上面靠——池灿声音很轻地说:“那你,收了别人什么宝贝啊?”

  他眨了眨眼睛,向上生长的上睫毛很轻地掠过眼前,为了问到这里略带些心机,但偏偏充满傻气。因为池灿很在意唐殊说的足够拿来交易他一晚上的宝贝,想知道那宝贝有池灿重要吗?会是什么呢?

  “如果不能告诉我,”可能等待了太久,有点冷场,他自己念叨着找补,“那就算了,我就问问。”

  “那不是什么宝贝。”李景恪说。

  “哪有什么别的宝贝,”李景恪看着他,说,“真有,卖了,我们家岂不是早发财了。”

  李景恪说得很有道理。

  得知他的哥哥没有别的宝贝、这个家一时半会也富不起来,池灿本应该为家境继续担忧,最多不悲不喜,但池灿莫名有点高兴。

  午饭过后李景恪临时接了许如桔的电话,似乎要去帮忙接送点东西,池灿提前报备了自己下午会去杨钧家,还用李景恪的手机给杨钧打了个电话。

  等到李景恪走了,他收拾好东西,拿着两本练习册就锁门出发了。

  杨均家的CD机是个好东西。池灿不爱看那种裸露直白的毛片,尽管后来没告诉杨钧他不止不爱看,更看不了了,不过他们也再不放那类淫秽色情的东西。别的能看的还有很多,如今学业也略显紧张,他们就看看知名经典电影修身养性,收获良多,照样刺激。

  这天他们按流程写了会儿作业,然后看的警匪片,结束时杨钧还在意犹未尽地突突突。

  池灿拿一个大拇指一个食指举起枪一下把他突了,听见外面院子里的大鹅在叫唤,抬腿往外走,杨钧跟着走了过去,趴在栅栏上边聊天边陪池灿喂鹅。

  “你说我跟段雨仪有希望吗?”杨钧苦恼地说,“池灿,你觉得我胖不胖?是不是还要再减减肥……”

  池灿看了看杨钧,点头,说:“有一点。”

  “是有一点希望还是有一点胖啊?!”杨钧嚷嚷道。他都已经减了很久了,虽然小时候是不胖的,但父母多年外出打工,他只有拿最多的零花钱吃吃喝喝获得快乐,现在说要瘦回去,太考验毅力。

  “都有一点,”池灿尽力帮他分析了,头头是道,“段雨仪跟你认识最久,还帮你补习,她成绩那么好,你还应该多考点儿分,难道以后她去大城市读名校,你就去打工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吗?怎么也要在一个城市吧。”

  杨钧凝神目视前方,表情前所未有严肃起来,池灿所说无不敲击着他的灵魂。

  池灿走到旁边屋檐下抓了把玉米粒,手心刺刺的,他边洒玉米粒,边咳了一声,打破宁静说:“我也有个问题。”

  “你说!”杨钧礼尚往来,来了劲地问。

  “就是,”池灿说,“我有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池灿哪里还有杨钧以外的、不认识的朋友?

  “你不知道,不是学校里的,”池灿撒完了手里的玉米粒,背对着栅栏调整了个姿势,继续说,“我也觉得有点疑惑。”

  杨钧“哦”了一声,“怎么了?”

  “我这个朋友,是个男的,”池灿眼睛都忘了眨,很慢地叙述道,“他好像喜欢男人,但也不是谁都喜欢,而是只喜欢一个人,你觉得奇怪吗?”

  杨钧呆了呆,一对眼珠也瞅着池灿,好一会儿点点头,说:“你说同性恋啊?我不知道,挺奇怪的,反正学校里有人说过,啧,他们嘴里对这种东西可没什么好话。”

  他反应过来,想到那是池灿的朋友,拍了拍池灿肩膀,“不过也没什么,管别人怎么说,他喜欢男人就喜欢呗,又不会妨碍到别人。”

  身后大鹅仍然在嘎嘎嘎,池灿把手垂放在栅栏后,本来紧张地捏成团,然后慢慢放松开来。

  都说到这了,杨钧好奇地问:“话说,你朋友有没有告诉过你,男的跟男的,怎么做?”

  “怎么?”

  杨钧瞧他的模样,想到什么,突然玩笑道:“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你吧?”

  池灿心中紧缩咯噔,蹙着眉往后一退,杨钧笑嘻嘻往他肩膀上一拍——

  然而他们谁都没注意,栅栏里一群白胖胖的大鹅没抢到玉米粒,在栅栏边嘎了半天,怒从心起,歪头看见池灿垂在半空的手,张嘴就啄了上去。

  “啊啊啊!!!”

  池灿突然大喊,杨钧吓得弹开,差点飙出脏话。看见池灿抽手出来、手指上破了个口子还冒出血来,他连忙抄起木棍往里打去,一片翅膀扑腾。

  在杨钧家拿棉布按着止住了血,池灿看着伤口有点深,也疼得厉害,但感觉不算太严重,裹了个创口贴就回家了。

  他一路上心情复杂,早知道就不该说什么朋友不朋友,同性恋在学校那些人嘴里当然也不是好词,结果现在惊心动魄不说,还直接挂了彩。

  李景恪看见他手受伤了,一定会冷脸把他骂一顿。

  至于男的跟男的怎么……池灿不知道,但李景恪一定是知道的。他哥哥过往二十多年辛苦痛苦的人生,只由得他零零碎碎拼凑也拼凑不清,而李景恪一眼就能看透池灿单纯的里外。

  在他这个弟弟到来以前,李景恪人生里多的是其他人。

  池灿忽然更不是滋味起来,眉头蹙得更紧,拖沓的脚步也在回家路上变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