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赵保国就把这事和林砚池说了, 林砚池也没推拒,他没那么无私,带领大家致富的同时, 他肯定也要赚点钱才行。

林岗村种药草的事, 是得到公社领导支持的,经过上回陈富强那么一闹,其他村里的人肯定也在观望。

林砚池和赵保国商量, 若是有其他村想跟着种, 他也愿意提供技术支持, 绝不藏私。

至于分成, 他也不占便宜,就跟村里一样, 给他净利润的三成。

农村人挣点钱也不容易, 林砚池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赵保国听他这么一说, 也觉得这事可行, 两人一合计,干脆就让林砚池写了份详细的计划书,拿到公社让书记也给他们参谋参谋。

黄书记是个干实事的领导, 他来到向阳公社这么久,一直在想办法为公社的人民提高生活水平。

前些年大环境不好, 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现在政策宽松了些,林砚池有这么好的主意,他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

听到赵保国说林砚池现在是林岗村的草药种植顾问以后, 黄书记拍了拍大腿道:“让林知青当你们村的顾问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既然决定组织其他村的人一起干, 我看干脆就让林知青当我们公社的草药种植顾问, 公社每个月给他十块钱的补贴。”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怕留不住人才。

他看人准,像林砚池这样的知青,以后肯定是有大作为的,想要他踏踏实实为大家奉献,还是得给他优待。

赵保国装作不懂:“我听说外面的技术工可是很值钱,咱们公社除了林知青,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药材怎么种,一个月十块是不是有点……”

他没明说,黄明华也懂,他叹气:“若是外面正儿八经的专家,每个月十块肯定是少了,但是这种人才都是上头钦点的,工资也不用我们公社拿。种药材这个毕竟是我们自己在搞,公社是个什么情况你也了解,我倒是巴不得给林知青多开点工资,把他这样的人才留下,可是公社的财政实在不允许。”

一旁的林砚池听他这么说,做出一副知足的样:“够了,够了,一个月十块可真不少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下乡以后可以拿工资,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黄书记很满意他的懂事,又道:“放手去干,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来找我,我肯定站你这边。以后药材种出来了,该你拿的肯定一分不会少你的。”

有了黄书记在背后给他撑腰,林砚池推广药材种植这事,就没那么困难了。

黄书记又把公社所有村子的干部都召集起来,把种植药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办公室里的干部们都吵开了锅。

林砚池在林岗村的威望高,其他村的人却不知道他的厉害,现在他让大家不种粮食改种草药,可真没几个人乐意。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连粮食都没种好,就要种其他的,还是这么个毛头小子让他们种,就算有书记在一旁做担保,他们也不敢轻易尝试。

连饭都吃不起,那还有闲心去弄其他的。

有保守派就有激进派,听说林岗村种植草药弄到了钱,他们本来就羡慕,现在人家愿意把这个技术交出来,他们干嘛不同意。

不求吃肉,跟着喝口汤也好。

黄水村穷怕了,现在听说有赚钱的办法,他们肯定要去尝试,日子都苦成这样了,还怕更苦吗?

李治国很犹豫,他们前进村是整个公社粮食种得最好的,日子不说过得有多好,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改种草药后,日子反倒不如从前,村里的人还不得骂死他。

陈富强下乡后也为村里做了不少事,就因为他搅合林岗村种药材这事,害得村里修不了路,现在谁见了他不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李治国怕影响大家现有的生活,可不敢随便答应。

这也不是强制性的,不答应黄书记也不会说什么。

经过一番探讨之后,二十几个村子,最后只有十个村子同意。

粮食还是收入大头,草药可以种,但也不能太多,黄书记给每个村划了三十亩地,这三十亩就是专门用来种草药的。

一个村三十亩,十个村下来就是三百亩了,仔细想想,也不少。

这下,林砚池可有得忙了。

他对其他村也不熟悉,并且其他村的人也不像他们村这么友善,他一个外来的小年轻,哪怕是书记钦点的顾问,有些人恐怕也不会给他面子。

赵保国放心不下,给赵亭松安排了个任务,地里的活不用他干了,他现在的只干一件事,就是给林砚池带路,跟他一起去其他村子勘察,保护他不受那些不着调的人欺负。

可谓是里里外外都想得很周到。

赵亭松倒是求之不得,林砚池也捂着嘴笑,别说,就赵亭松这体格,还真适合当保镖。

他什么都不做,就往那一站,就有很多人憷他。当前,前提是他不能开口说话,一说话就什么气质也没了。

春播已经过了,秋播还不到时候,林砚池先去各个村里看了会儿情况。

几个村的气候和土质都大差不差,林砚池估摸着没啥问题。

既然红花已经在林岗村种植成功,那其他几个村也肯定可以。

术业有专攻,林砚池对药材的生长习性很了解,可他毕竟不是地质方面的专家,现在这么多村子都加入种植,还是不要随便折腾,干脆都种红花算了。

种药材的事情拍板后,林砚池又去了趟县城,把这事告诉了陈牧安。

目前他只有陈牧安这一条售卖渠道,这么多村子都要种红花,陈牧安这条线可不能出半点纰漏。

陈牧安和他们打了不少交道,几个人也算很熟了。

上回林砚池他们卖草药的时候,陈牧安有些私事要处理,就没留他们,现在林砚池和赵亭松来了,他又热情的邀请他们中午一起吃饭。

林砚池和赵亭松不太好意思,又听陈牧安道:“我爱人一直都想见见你们,这次不去外面吃,我买点菜和酒回去,回家自己弄。”

以后需要合作的地方还很多,既然陈牧安有意和他们交好,林砚池也没继续扭捏。

城里的人大多数住的都是单位分配的筒子楼,一家人挤在一起特别不方便。

陈牧安跟他们不一样,他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单家独户,还带了小院子,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很讲究。

陈牧安的老婆吴小琴也在家,林砚池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进了屋子就对她说道:“阿姨您好,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赵亭松说不来这种客套话,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甘当林砚池的绿叶。

吴小琴脸上带笑,也没有那种有钱人的架子:“我老早就想见见你们,怎么会打扰。上次你们救了我女儿,我还没有当面跟你们道过谢,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哪怕上了年纪仍旧优雅美丽,看起来就是那种有才情有家教的女人。

“阿姨您客气了,陈叔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早就该来拜访一下您的。”

吴小琴笑了笑,心里也觉得林砚池很会说话。

陈牧安一回家就到厨房忙碌,客厅里就留吴小琴陪他们。

她年轻时候跟着陈牧安吃了不少苦,现在日子好了,被陈牧安悉心照顾着,基本不怎么干活。

林砚池会找话题,有他在,气氛倒也不是很尴尬。

说了这么久,屋子里也没见其他人,虽然不用见那个刁蛮的大小姐让人很高兴,出于礼貌林砚池还是问了一句:“陈雅云同志今天不在家吗?”

“她最近几天老是到处跑,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提起陈雅云,吴小琴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这孩子不知为什么,打小就比较叛逆,小时候不爱上学,到了青春期就开始追求一些物质上的东西,成年了后又喜欢上一个没有工作的男人,为了那个男人要死要活,和家里的关系越闹越僵。

上次问她,她说已经和那个男人分了手,现在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他们对陈雅云虽然宠爱,但远远达不到溺爱那一步,平时该教育的都会教育。

陈雅云动不动就用自杀威胁,去年跳河那事把他们夫妻俩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敢管她太严。

两人就这一个孩子,总不可能真看着她去死。

林砚池劝了劝:“可能还没懂事,等过几年她就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

厨房的陈牧安听到她们的话,怕吴小琴因为陈雅云不开心,出来哄道:“若她真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我想办法给他物色个工作,这样雅云的生活也好过一些。”

吴小琴叹气,夫妻俩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赵亭松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忽然开口。

“真奇怪。”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大家弄得一头雾水,林砚池道:“有什么奇怪的,父母终归是为了子女好,最后妥协的肯定是当爹妈的。”

赵亭松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他指了指陈牧安,又指了指吴小琴:“他们两个人眼睛都好大,眼皮和我差不多,他们女儿眼睛小,眼皮跟你一样。”

陈牧安和吴小琴更懵了,明明都是汉字,怎么他们听不懂赵亭松在说什么。

林砚池笑着解释:“他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双眼皮,陈雅云同志是单眼皮。”

赵亭松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经他这么一提醒,林砚池仔仔细细的看了陈牧安夫妻俩一眼,脑子里再回忆了一下陈雅云的容貌,心里感叹,这姑娘虽然还算漂亮,父母的优点却半点都没遗传到。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对赵亭松道:“即使陈叔和吴姨都是双眼皮,他们也可能含有导致双眼皮的基因。”

陈牧安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赵亭松听不懂这个,自顾自感叹道:“我像我爸,我哥像我妈,像这样长相和性格和爹妈都不像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林砚池听得脑子冒烟,这傻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林砚池知道他不喜欢陈雅云,但是也不该当着别人父母的面说这些。

他伸手在赵亭松背后狠狠拧了一把,看到赵亭松疼得呲牙咧嘴,才满脸尴尬的说道:“小满哥不会说话,叔叔阿姨你们别见怪。”

赵亭松偷偷撇嘴,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从小他爹就教育他要感恩,他救了陈雅云,那人没一句感谢的话,还骂他多管闲事,这就算了,到了他们村也骂骂咧咧的,说他们村里人穷,没有素质,他心里都记着呢。

下回他还要给她上眼药。

陈牧安倒是大度:“没事没事,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了,我都习惯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是把赵亭松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种话很得罪人,以前可真没人像赵亭松这样直白的说陈雅云和他们夫妻不像。

躺在床上,赵亭松那话就在陈牧安耳边盘旋,搅得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吴小琴被他吵得睡不着,伸手按了开关,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女儿跟你不像?”

陈牧安道:“没有。”

“还说没有,他们走了后你就一直不高兴,不就是因为小赵说的那话吗?我跟你说,我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可别侮辱人。”

说着,吴小琴就开始哭了起来。

陈牧安搂着她,轻声哄道:“我怎么会那样想。我就是纳闷,咱们夫妻俩性子都是极好,从小对雅云的教育也没落下,怎么就把她养成了这样。”

吴小琴依偎在他怀里,慢慢停止了啜泣,赞同道:“我性子多软你是知道的,也不知道雅云怎么就是那样的脾气,谁家孩子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拿跳河威胁人的。”

这要换做以前,夫妻俩肯定不会聊这些。

但这一年,他们真是被陈雅云伤透了心,所有的失望攒到一块,想法也就变了。

陈牧安年轻时候啥事没见过,越说越觉得不对,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那就会无限滋生。

他想不通,他找的那户人家当年只有两个老人,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出错的可能。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怀疑过的原因。

他把吴小琴轻轻推开,严肃道:“当初孩子满月的时候我才回到了你身边,你把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件不漏全都跟我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