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鱼提出在午饭前就开卖排骨和把子肉的主意果然很成功。

从铺子开始有肉香味儿传出来时,便不断有小孩探头。

此时,柳鱼也到后院给丛春花帮忙了。

李青山一个人看着肉铺子瞧见这一幕不免觉得好笑,但极有耐心地招手唤小孩儿过来说:“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咬着手指的小孩儿点点头,害羞地跑远了。

就那一阵子的功夫,或是半大的孩子自己拿着钱来买,或是大人领着拿馍的小孩上门来。馍一掰,夹块把子肉塞在里面别提有多香了。

卖了几日,柳鱼就渐渐估摸出了份量。

每日备四十斤猪头肉、十来斤猪蹄和五斤把子肉差不多。至于排骨,因为占用卤猪头肉的时间和锅灶,钱也不多赚,柳鱼和丛春花商量了一下以后便不做排骨了。

大不了叫李青山将排骨上的肉剔干净一点,便宜卖出去便是。

因着熟切铺子小小有了点名气,还带动了肉铺卖肉的速度,反正这几日申时之前,都是能赶回家的。

肉铺加熟切铺,一日进账在四百四十文上下,丛春花天天喜得合不拢嘴。

转眼又到月中的十五大集,这日也是学绣活的三个丫头小休的日子,关老太太终于得空到铺子里看看柳鱼他们开得熟切铺。

近来赚了许多钱,眼见生意稳定,柳鱼和丛春花陆续往铺子里添置了许多东西,还给铺子新打了两口大铁锅,再也不必大老远从家里背锅过来了。

眼瞧着真是有做生意的样儿了,关老太太实在没法不高兴。

三人先将一会儿做熟切的肉切出来,提水洒扫院子的功夫,李青山拉着从东林肉铺买的猪头,还有从柴行那买的一车柴回来了。

柳鱼搁下手头的活计,帮他去卸柴,边干活边同他道:“现在柴便宜,等再攒攒钱,咱们多买一些囤上。”

虽是申时回家,李青山也有空去砍柴了。但忙了一天已很累了,柳鱼心疼他,不想叫他日日都得上山砍柴,便合计回头给家里也囤上这么几车柴火,叫李青山收工回家后能松快一些。

“行。”李青山赞同,他平日里打得那点柴也就刚刚够家用,没有多余能囤着过冬的,便道:“冬日用柴多,早囤上早安心。”

这人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柳鱼又气又好笑地道:“我是想叫你少挨点累!”

李青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得有点傻,“我不累!”

“这才多少活?”李青山一边搬柴一边道:“现在虽是一整日得闲的时间不多,但其实就杀猪卖肉的活,比起以前给人做工可是轻快多了。”

这就是个劳碌命,柳鱼商量无果,索性很硬气地拍板道:“都听我的!”

李青山还能怎么办,自是点头笑着应,“是是是!”

前铺大门一开,卖肉窗子上的木板一卸,李青山拿着铜锣在门口敲敲,吆喝两声李记肉铺开门了。

这附近今个儿想吃肉的铺主们,听见动静,便一人看铺子,一人拿着钱跑去肉铺抢好肉了。瞅见相熟的,李青山通常会赠两块骨头叫他们拿回家煲汤喝。

这些人自然也不是不识数的,等李青山和柳鱼去他们铺子买东西时,必然也少不了添头。

两头猪一只羊,铺子热热闹闹了一上午。

等稍稍松快点了,柳鱼有些蔫蔫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数着刚刚得来的铜板,一边哈欠不断。

“又困了?”李青山轻声跟柳鱼说:“去睡会儿。”

眼下肉还没卖完,过一会儿还得卖熟切,有一大堆活计等着,柳鱼摇头,却又难以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李青山眼角都噙了笑,“快去!肉也不多了,我一个人看着就成,熟切有娘和奶奶呢,忙得过来。”

柳鱼犹豫再三,终难抵抗浑身的倦意,将手里的铜钱搁下,临回卧房前,还不忘叮嘱李青山,“一会儿记得叫我。”

……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屋内光线昏暗,空落落的,难免叫人觉得落寞。

但只是一瞬,因为柳鱼发现李青山就躺在他身边。

“你怎么在这?”柳鱼有些惊喜,往前挪了挪身子,紧紧抱着李青山,很是依恋地在他身上蹭蹭。

“还说呢?”李青山由坐改为侧躺,伸手抱柳鱼之前还讨人嫌地在柳鱼脑门儿上弹了下,“睡这么久也不醒?”

要不是摸柳鱼额头知道他没起热,又见他就是睡熟了好像也并没什么不适的样子,李青山都想把他叫起来去医馆看看了。

柳鱼笑笑,又在李青山怀里蹭了蹭,跟他说了几句话后,渐渐又有了几分困意,半睡半醒间下意识嘟囔道:“我还想睡……”

这下李青山是怎么都不由着他了,直接把人拔起来,给他理了理头发道:“咱们去医馆看看!”

柳鱼坐起来,脑袋渐渐恢复清明,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好笑道:“去医馆做什么?我又不难受。”

“可你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

前几日白日里,柳鱼就困倦得很。李青山还当他是近来操劳铺子的事累着了,叫他在家好生歇了几天,谁知今日又这般。

李青山下床一边给柳鱼穿鞋子一边道:“咱们去普通医馆,只看诊也不贵,叫大夫瞧瞧安心,嗯?”

知他是因为自己心焦呢,柳鱼弯了弯眼睛,一点也不犟,脆生生应了句,“好。”

洗了把脸,略整理了一下,两人借口要出门买东西,拐道去了离铺子最近的一个医馆。

医馆大夫是个六十多岁但依旧精神健硕的老头儿,慈眉善目的,甫一瞧见他们进了门,就招手叫他们中间要看诊的那个到面坐。

柳鱼刚坐定,李青山就急着问:“大夫,他近来整日犯困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乐呵呵一笑,捋着胡须道:“小后生,莫急莫急,待老朽号过脉之后再说。”

柳鱼轻扯李青山衣角,李青山人是暂时安静了,但面上仍旧急躁得很。

不过怕惹恼了大夫,大夫不认真给柳鱼瞧病,李青山到底没再言语,乖乖站在柳鱼一旁等着大夫号脉。

谁知,这老大夫号完脉后,笑得更开怀了。

李青山心下不高兴,心想这老大夫莫不是有毛病,旁人来瞧病,他竟笑得如此开心?

不料,下一瞬,便听老大夫笑呵呵跟他道:“你要当爹了。”

“什么?”李青山下意识问完,脑子虽还有些懵,但已有点反应了过来。

待老大夫又一次恳声跟他说:“小后生,你要当爹了。”了之后。

李青山脑子里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了一般,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竟险些摔倒。

柳鱼吓了一跳,刚刚得知自己终于有了身孕的那些惊喜瞬间全散了个干净,赶紧伸手扶他。

李青山腿有些发软,蹲下来后盯着柳鱼的肚子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了看柳鱼,柳鱼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李青山便开始傻笑,笑一声,笑两声,最后渐变为连续不断的朗声大笑,还冲后来医馆看诊的陌生人说:“我夫郎有身孕了!”

活脱脱像个傻子。

……

回铺子路上,李青山还时不时看着柳鱼肚子傻笑一下。

见状,柳鱼眼睛弯得更厉害了。

他也高兴得紧,实在没想到才和李青山决定要孩子,转眼就怀上了,一切进展的这么顺利。

走了几步,李青山觉着不妥,伸手揽上了柳鱼的腰,道:“还是我护着你走。”

柳鱼失笑,拍他的手,“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人多!”李青山越想越不放心,“万一被撞到就不好了。”

柳鱼瞧着他一脸严肃且紧张的样子,由着这个初为人父的大傻子疼他孩儿去。

回了铺子,熟切已卖完。

关老太太和丛春花正在院子里洗涮盛卤肉的木盆,瞧见他们回来了,却两手空空,不禁问:“不是说去买东西了吗?东西呢?”

李青山没答话,挠着头站在那里只一个劲儿的傻笑。

柳鱼则低下了头,有些羞涩且欣愉地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关老太太和丛春花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反应过来之后,猛地起身。

“有了?”丛春花胸口起伏,嘴唇乱抖,满眼都是期待。

“嗯!”李青山点头,一说话就傻乐,“大夫说已一月有余了!”

“哎,哎呀!”丛春花高兴地直拍自己大腿,激动地都不知如何是好。关老太太亦是,手都发了颤。

柳鱼赶忙去扶她。

“哎呀,你慢点!”关老太太见他竟还想小跑过来,急着喊住了他,然后自己三两步到了他身边去,“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可如此莽撞?”

柳鱼此刻难得有点傻气,摸着自己肚子着其他三人傻乎乎道:“我都没感觉到。”

除却这几日有些犯困,他能吃能喝的,一点也没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何曾想,自己竟是有身孕了。

丛春花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把柳鱼身旁的李青山扒拉到一边去,自己伸手摸了摸她大孙儿,拍着巴掌喜道:“定是个省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