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李青山便向广老板打听过,这坊市铺子租金约是在五百文上下,具体视铺子位置和大小而定。

一次性要交半年的,还要有做生意的本钱,手头至少也得有个五两多银子才敢下手。

其实他们手头如今才只有三两半的银子,但这生意稳当,最近没有什么大的花用的话,攒起来其实也快。

所以两人商议着,提前便看起了铺子。

“咱们自己先转转看,大致了解一些赁铺的事情,回头再找广老板。”

广老板早先一次便跟李青山提过若是租铺子可以找他,不管最后李青山到底租不租他的,总是得知会他一声的。

两人也不光是看铺面,还要把整个坊市转转,瞧瞧哪边住的人多,街上铺面的生意都怎么样。

这不是一日就能定下来的,两人转了一部分便先收毛猪去,地里的草还没除完,今日还得下地。

又是一下收了两头毛猪,顺便还与朱兴有商定了后日帮他劁猪。

春天到了,不热不冷的,猪草也丰富,降生的小猪崽多,劁猪的生意也很多。

一窝小猪崽就得有个十来只,一只八文,积累下来也能得不少钱呢。李青山是不挑的,卖猪肉一次性挣大钱他能干,这样积少成多的小活他也接。

总之越从速攒钱越好,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叫柳鱼怀崽崽了。

起先,他还没想过这回事,但自打柳鱼上次说想要孩子后,他顺着柳鱼的话想象了他的孩儿,孩儿便似在他脑海里成形了似的,一日日的就叫他越盼得厉害。

甚至心焦。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柳鱼揣崽崽的模样,也迫不及待的想看他孩儿生下来软软小小一只的样子。

这会儿路上没人,柳鱼趴在李青山肩头闷笑不已,“是谁说不想把我关在家里生孩子的?几日的功夫就这般盼孩子了?”

李青山有些羞恼,偏头作势要咬他。

柳鱼躲闪,笑出了声。

不过两人回家便看到了养孩子的糟心来。

起因是过了这月十五,暖和了些,各处的蒙学堂都开学了。离桃源村最近的,便是杨庄的蒙学堂,一月交二百文便能上。

李青江早早便把显虎送了去,不求他有大学问将来科考中举,最起码得认识些千字文学会算数,将来在外行走才不至于被人坑了去。

可这混小子,读了才三日竟逃学了。李青江抓到了人,便和林氏一块把他吊起来揍。

他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大姑小叔叔鬼哭狼嚎地喊了个遍,可于读书写字这件事上,全家人除了还不懂事的恬姐儿竟愣是没一个帮他求情的。

眼瞧着路上李青山和柳鱼赶着骡车回来了,显虎便跟看到救星似的又杀猪般地喊,“小叔!小婶!”

李青山和柳鱼吓了一跳,停了骡车忙问怎么了。

刘桂英也气得急喘气,“这混小子竟逃学了!一月二百文啊,干什么不好,送他去念书,结果才念了三天,不…不,今天才第三天他就逃学了!”

显虎还在那狡辩,“坐那一天不能动!先生连背弯一点都不让,摇头晃脑的我头晕,奶奶你去,你去念念试试!”

刘桂英气得直跺脚,夺过李青江手里的鞋拔子自己上去打了。

显虎还喊,“小叔,小婶救我啊!”

李青山和柳鱼默默对视一眼,毫不留情地赶着骡车溜了。

半晌无话,柳鱼突烦恼道:“若是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这般顽皮,该如何是好?”

他觉着他根本就舍不得对自己的孩儿下这么重的手,可若是发生了这种事,不立时管还不行。

李青山也沉默了,他觉着他也下不去手。

思索半晌,李青山终于想到法子了,高兴道:“叫娘管!”

他小的时候,他娘揍他,比这还狠。

柳鱼一听,也笑了,脆生生道:“是个好主意。”

……

除草的活断断续续干了又有七日,基本算是把麦田里的草大部分都消灭干净了,后面便时不时的过来转转,看着有长出来的再拔掉就行了,但不会再像这次这么累了。

这几日李青山卖猪肉和劁猪一直赚钱,柳鱼做的榆钱窝窝也接连卖了几日赚了一些,加上丛春花给人办喜宴席面那一下得的六百多文,柳鱼和李青山手里很快便有五两多银子了。

而他们的肉铺子也终于要定下来了,租的就是广老板的。

就在南坊街,不过跟一直出摊的地方稍隔了一点距离,但更接近这个坊市的中心,平常到这一处的人也多。

和很多的临街铺子一样,都带个小院儿,从后街便能进来。这条街是主街,后街宽敞些,骡车行进足足够用了,巷尾就带水井,挑水方便,开铺子也便利些。

相应的,要价也高,一月六百五十文呢。

李青山和柳鱼今日收了摊,便去与广老板订了契,请的这条街的主管衙役做的公证人,契书一式三份,一下交了半年的租金,花了三两九钱。

按了手印后,广老板拱手,笑呵呵道:“李老板财源广进呐。”

这小伙子打从出摊第一日他就在那买肉,这么长时间踏实能干,看着他慢慢买了骡子,如今又租了铺子,他竟还颇觉欣慰。

李青山在人前还是很稳重的,还礼道:“广老板也是。”

待到他们都离开了,李青山才“发疯”,关上铺子门,一把便圈着柳鱼的腿将人抱起,转了好几个圈,兴奋道:“我们有铺子了!”

柳鱼扶着他肩膀也轻轻笑出了声,这些时日的辛苦总算迎来了收获。

他望着糙了也黑了许多的李青山满眼都是心疼,这都是他风里来雨里去,数九寒冬里也要使力拉板车,一点一滴挣回来的。

柳鱼眼睛不知不觉间蓄了许多水光,他有些想哭。

李青山给他擦眼泪,粗声道:“哭什么,高兴的事。”

柳鱼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说:“我就是很想哭。”

李青山无奈一笑,又轻轻地用指腹给他擦眼泪。

柳鱼再也忍不了了,紧紧抱住了大傻狗,脸埋在他脖颈间掉眼泪。

掉了一会儿眼泪,两人才细细规划起铺子来。

这铺子小院不算大,但还算五脏齐全,朝南向两间卧房,朝北一间灶房和一间柴房,没有骡棚,首先得自己在进院门处给骡子搭个棚子。

前铺朝东,上一个租户是开点心铺子的,但因这条街四岔路口那处新开了一家又大种类又齐全的点心铺子,渐渐将他挤兑的生意不好了,便退租去别处开铺子了。

因着上一个租户是开点心铺子,客人要进店挑选,所以这铺子中堂略宽敞些。但于李青山和柳鱼而言,开肉铺子,还是单辟出一个大窗户方便。这前铺左右两边两个窗户都不够大,还得再扩一扩。

除此之外,铺子外头还得刷一层清漆,翻新一下,好叫人一眼看上去就知这处开了个新铺子。

房子问题急需修整的就这三处,其他的便是内部的装潢。房子内基本的炕灶和桌椅还是有的,但锅具得自备。

另等窗户改造好了,还得根据窗户高度和李青山的身长定做一张高度合适的长案,不然长期弯背切肉,肯定得落下毛病,这是柳鱼觉得最紧要的一点。

加上牌匾、招牌幌子等,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其实得不小一笔钱。

两人手头暂时没那么多钱,便商定能将就的先将就用一段时间。等把铺子油漆刷好、窗户改好了,牌匾挂上便开业。

毕竟这铺子多租一天不用就浪费一天的钱。

城中便有专门定做牌匾的铺子,伙计上门量门宽,制作好了还包着给你装上,价钱依据你选的木头材质,是否雕花等等而不同。

两人自是选了一个造价最便宜的,这定做牌匾的铺子在城中做得是长久生意,也不因此看轻他们,伙计还极力推荐,“两位老板,不同时定做个招牌幌子?城中的商铺都有!”

为了能更好的吸引客源,城中商铺可谓是花样百出,有悬挂幌子旗帜的、有挂花灯把门楼子装饰的格外漂亮的、还有叫伙计们拿着小铜锣、拨浪鼓在铺子门口大声叫卖的。

但他们开的是肉铺,用不着搞那么些花哨的,只挂个招牌幌子叫人远远能看到这里有个肉铺便行了。

为了省钱,柳鱼早打算自己绣招牌幌子,所以婉拒了这伙计。

伙计也不恼,便给他们结了帐,“榆木四字牌匾一副,承惠二百文,三日内包给您做好,您请先付定金一百文。”

李青山给了钱,伙计说了几句吉祥话,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到门口。

之后又请人改建窗户,因着前铺墙面本也是木板拼成的,修整起来也不算麻烦,价格便宜,人家只做一扇不愿意,便同时改了两扇窗户花了八十文。但清漆贵一些,整个前铺的一面木墙带上柱子得刷至少四斤漆,约得花个二百四十文。

两人计划下月初六开业,眼下还有十日,正好这十日出摊之时还能同老主顾们多宣传宣传新铺子。

一切暂落定,回去路上的心情都是无比轻松的,两人收了一头毛猪后,赶着骡车回到了家。

家中已等候多时的丛春花手拿着租赁契书,看了又看,最后喜极而泣,“青山,快!咱们上山告诉你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