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要给麦地浇水,赶早李青山就去地里转了一圈,等轮到他家地肯定得下午了。

所以上午柳鱼便跟着李青山一块去出摊了,带了点李乐容他们挖得野菜,还有李大伯家香椿树上一大早勾下来的新鲜香椿。

可惜,这两日地里的活太多了,他都没得空去寻摸野菜。

野菜比前几日出得多了,价钱低了许多。倒是香椿,依旧很贵,但依旧有人价也不讲就买了。

弄得柳鱼也可想在院子里种棵香椿了,不过李青山说了,以前请人相看过风水,院子里不能再种树了,不然不好。

这还是得讲究点的,柳鱼立刻歇了心思。

李青山看他那可惜的样儿道:“山上有不少香椿树,下午浇完地,我先上山踩踩点,明个儿一早咱们去勾。”

反正现在有骡车了,早上耽误一点时间出发也不晚。

柳鱼一听眼睛都亮了,猛点头。

李青山有点想揉他的头,可惜手太脏,便趁着这会儿没客人的功夫,蹲下来挨蹭在柳鱼旁边。

柳鱼屈指轻轻敲他脑门。

“找事是吧?”李青山故作凶状。

不过柳鱼才不怕他,手托着腮,浅浅笑了。

收了摊,给无聊的骡子喂了一小把豆子后,李青山赶着骡车,和柳鱼一块到县衙去问豌豆的事。

吴盛进去一趟回来的很快,脸上带着笑,“我问过农事官了,他说若是分的荒地,便能种,荒地粮税到时候一亩按两升交个定数便是。但这得叫村正写个文据上报县衙,给个凭证才行。”

李青山和柳鱼大喜,没想到朝廷这般通情达理。

跟吴盛道了谢,两人刚要回去,柳鱼偏头突然看到了斜对面包子铺卖的青团,不禁笑了起来。

李青山过去买了一个黄团和一个紫团,包子铺的老板娘兴是认出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还额外送了他一个全店最贵的咸蛋黄馅儿的青团。

两人分食,李青山才尝一口就道:“比你做得差远了!”

柳鱼被他哄笑了,“我觉着这个咸蛋黄味儿的还挺好吃的,改天咱们买点鸭蛋,做咸蛋吃。”

李青山把柳鱼喂给他的剩下半个都吞下去道:“现在就买!”

家中境况已好了许多,现在想吃什么都是能买点的。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急在一时,最起码可以等先攒够收两头毛猪的钱了,再去买。但倘若他次次拦着李青山不叫他这个做夫君的给他买东西,李青山心里定是会很难受的,觉得自己是个没本事的汉子。

所以柳鱼点了点头,还撒娇:“嗯……我还想吃糖渍酸梅!”

李青山咧嘴笑了,伸手点了点他鼻尖,“买!都给你买!”

柳鱼挪了挪身子,坐得离李青山更近了。

两人先去买了些豌豆种子,因为是套种,一亩地有个五斤的种子就差不多了,买了二十五斤,又叫掌柜送了些其他蔬菜的种子做了添头,一共花了七十五文。

路过粮店,听见伙计在门口吆喝米价降了,李青山还要去提十斤大米,被柳鱼拦住了,“先提五斤,没准过两天会再降。”

说是降了呢,现在还十文一斤,因着南方稻米亩产高,且一年两熟的地方很多,运到北方来,正常的大米价应该在六文左右,现在其实还有些贵的。

李青山明白这个理,听他的,先提了五斤。

两人又去买了些酸梅果脯,最后买了两斤盐和三十个鸭蛋,收了毛猪回家去。

恐这些鸭蛋被颠坏了,柳鱼把这些鸭蛋一部分放到了豌豆种子里埋着,一部分放到垫了小贩送的谷草的菜筐子里,一路小心抱着。

到了家,全部拣出来果然一个没坏。

丛春花喜道:“晚上把鸭蛋刷干净,明天叫它见了太阳,我就给腌上!”

柳鱼微微笑了,倒是突然想起了别的,道:“若是咱们自己腌的味道好,到时候说不定能拿到摊子上卖。”

一个鸭蛋要三文钱,寻常人家也舍不得一次性买几十个鸭蛋去做咸蛋。那想吃的时候,自然是买腌好的来解馋,尤其之后天气热了,咸鸭蛋下酒,想必不少人喜欢。

将来李青山盘了铺子,稳定下来,这个完全就能放到铺子里卖,只要味道好,能揽到回头客。

丛春花一听柳鱼分析,觉着简直太有道理了,她一下都有些紧张了,“那…那我在村里打听打听,问问老一辈的人,多试几个法子,看看哪样腌出来的最好吃。”

这可不是裹了盐有咸味就行的,上好的咸鸭蛋,起沙,筷子一戳流油,香啊。

李青山和柳鱼都笑了,劝她,“娘,也不用这么小心,这生意能做最好,不能做也不打紧。”

“有什么不能做的?”这一下激起了丛春花的好胜心,她撸撸袖子将鸭蛋先提到灶房里,非常有信心地道:“别人能做出来,我也能!”

吃过午饭,要到地里守着给麦子浇水。

这活用不上那么些人,关老太太便在家操持家中的活计,柳鱼他们三人则换了做活的衣裳和草鞋,拿上铁锨到地里等着。

这水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来,李青山沿着沟渠往前走先看看水到哪里了,柳鱼和丛春花则先在地里拔草。

如今这时节,正是野草疯长的时候,麦地里的草便跟除不尽似的,刚拔完过两日便又长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李青山匆匆跑回来,在地头上吆喝了一嗓子说水来了,柳鱼和丛春花赶紧跑到自己该站的位置守着。

这活实在轻快,便是通过挖垄填沟,引着水能把整片地都走一遍就行。

初时,这水还挺大的,浇一垄就一小会儿的功夫。渐渐地,三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水流似乎越来越小了。

李青山跟柳鱼说了一声,回到地头上,沿着水流往前去走找原因。

这一找,竟是中途被那陈家使坏给堵死了。

李青山气得不成,看来是上次还没把人揍服。他喊对面两户过来看了一眼,算是做个证明,然后拿着铁锨就把这处给挖开了。

“你干什么?”何氏一声尖吼,拿着铁锨朝这跑来。

丛春花和柳鱼这下也听见了,赶紧往那边去。

“干什么?”李青山都快被气笑了,“你眼瞎吗?这土填得水都不往我家地里流了!”

“这是我家的地,我想咋填就咋填!”何氏蛮不讲理,说着还将铁锨高高举起来要往李青山头上挥。

“青山!”柳鱼吓得在原地停住,声音都变了。

不过,李青山一个高个儿大汉又岂能叫何氏给伤着了,他抬手稳稳住了何氏挥过来的铁锨,一把夺过,然后一脚将何氏踹得老远。

柳鱼心还跳得厉害,快速跑到李青山身边,先看他有没有事。

“我没事!她没打到我。”李青山笑了下,等柳鱼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眼泪已在眼眶打转了。

李青山顿时心疼得不行,“怎么还哭了?”

他抬手刚要给柳鱼擦眼泪,突然想起自己手上脏,又换了手背给柳鱼擦,轻声安抚他,“我没事。”

那铁锨倘若挥到人头上,是要人命的!

柳鱼想想还后怕得厉害,自己抹了抹眼泪,夺过李青山手里的铁锨,举起来就朝何氏身上打。

何氏刚刚被李青山踢那一脚还没缓过劲儿来呢,现在又被打,人疼得嗷嗷叫唤。

“我打死你!”柳鱼气地说。

这时候老陈头和陈家的三个儿媳妇也跑过来了,自打上次和李青山家打得那一架后,陈家的人出门都什么人搭理了,慢慢才觉出在一个村里不能轻易得罪大姓人的道理来。

陈家的儿媳妇们一点也不想再生事端,是以走近了也没一个说什么话的,只默默要去将何氏扶起来。

谁知何氏抓起一把土就往儿媳妇脸上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嫌她们不向她。

陈二的媳妇和陈三的媳妇顿时松了手,生气道:“娘,你还有完没完了?”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别人的事,偏她找的人还是个硬茬,惹不起。别的不说,打那以后,村里汉子出去遇到要好多人的活计,再不会喊她家的汉子了。

以后日子还长呢,一直这样下去算个什么事,还要不要在村里立足了?

老陈头给李青山赔礼道歉。

李青山揽过柳鱼,把他手上的铁锨接过来扔到一边麦田里道:“陈伯,我也不想闹成这样,但你家这位,三番五次的作妖。”

丛春花则直接骂了,“泼皮无赖!我家到底跟你家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刚刚瞧见了吗?她拿着铁锨就要往青山头上招呼,这是想害青山的命啊!”

何氏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又咒骂一句,丛春花撸撸袖子要上去撕她,老陈头抢先一步,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似乎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你还有完没完!”

说着,就骑在何氏身上开始揍她。

柳鱼尤还不解气,抓起一把土就往何氏脸上砸。

有点可爱。

李青山都笑了,用自己衣裳给他擦手,哄他道:“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柳鱼不甘心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了没人看着浇水的麦苗,急道:“咱们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