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过钱后,柳鱼问:“掌柜这里可收络子和绣好的帕子?”

一般来说布庄和绣庄都是分开的,但是小县城,难免也会出现布庄买点小帕子,绣庄卖点漂亮的绢布这种事情。

方才柳鱼也是看到一旁的货架上有摆的帕子才有这么一问。

掌柜收布料的手一顿,瞧着柳鱼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小哥儿,他便问:“小哥儿可有带的绣品?容我看看。”

柳鱼从提篮里拿出早备好的络子和帕子给掌柜看。

络子是之前做嫁衣剩的边角料,柳鱼剪成了布条线,混着一点其他布料编织而成的,有吉祥结、盘长结、祥云结和团锦结,最精巧的一个是个荷包般的小网兜,若是装块玉佩挂在腰间,定然好看。

掌柜的再看那两块绣帕就更惊奇了,“呀,这是南绣啊?”

青州府多为卢绣和麻绣,绣品稍显粗犷一些,图案是写意为主。南绣针法细腻扎实,图案婉约,写实为主,各有千秋。

但在卢绣和麻绣盛行的地方见着一个不同的南绣,总归是稀奇的。

“绣的是不错,可惜是棉布啊。”

不然依着这个绣工,应能买个好价钱,掌柜的开了价,“这四个简单的络子我按五文钱一个收了,另一个算八文。帕子十文一条怎么样?”

一尺布能做两条帕子,这白棉布要买还是十文一尺呢,再加上绣线的成本,柳鱼道:“帕子十三文。”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觉着这两条帕子应是很好卖的。

柳鱼得了五十四文,花了四十文扯了两尺绢布,又买了两束其他颜色的绣线,掌柜的给他便宜了两文钱。

丛春花没要他剩下的钱,叫他自己存着,挎着提篮高兴的不得了,“哎呀,有门手艺是好!”

虽刚挣了几个钱又花出去了,但早晚都会回来的,柳鱼也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趁着手里腰包丰、银钱足,丛春花给家里补了一些东西。

盐,斤八文,接下来少不得要为冬日做些腌菜,得多买一些,花了四十文。

油、醋、酱油这些常有下乡的货郎来卖,家里补的及时,不怎么缺。

灯油,斤四十八文,一斤能烧一个多月,买了一斤。

两人拎着东西又回草市找李青山,李青山刚刚就卖完秕子了,但娘和夫郎迟迟不来,他也不敢去找,只能在原地等着。

老远就瞧见娘脸上的笑容和夫郎眉眼间的喜悦,李青山也高兴,等丛春花和柳鱼走近了就问:“买了什么?”

“还说呢!”丛春花笑道:“鱼哥儿那两条帕子和几个络子就卖了五十四文!”

“这么厉害!”李青山眼里都是笑。

柳鱼抿了抿唇,“扣掉成本,只有二十多文。”

“那也厉害!”李青山下意识地就挨到了柳鱼跟前。

柳鱼望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临走之前,又去肉铺割了四斤肉,到时候两斤给李大伯家送去,两斤留着家里吃。

丰收了,卖了粮食,总得吃顿肉。

三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家,丛春花把银钱和东西都搁下,提了两斤肉送给了李大伯家。

日头不早了,午饭以快为主,切了一斤肉做的青椒肉丝,又从地里摘了一颗白菜,劈了一小半醋溜了。

吃过饭后,一家人围在一起数了今日的银钱,还剩二两六百九十文。

丛春花给了关老太太二十文做零用,自己揣了十文预备一会儿去染匠那里一趟,剩下的六百六十文给柳鱼收着做小两口的小私库,另外二两整银她拿着做家里花用。

她风风火火的安排完,便抱着她之前织的那匹棉布拉着关老太太一起出门了。

家中只剩了柳鱼和李青山。

柳鱼回房,把原来的钱袋子找出来,把铜板倒在一起数了数,一共七百九十七个铜板。柳鱼从自己还剩的十个铜板里数了三个铜板放了进去,凑了整。

正好是八百个铜板。

柳鱼把它们用麻绳都拴好了,一抬头便见李青山眸色极是温柔地看着他。

对视了一眼,柳鱼低下了头,李青山却俯下身子从背后抱住了他,“以后,我定当让你过上好日子。”

“嗯。”柳鱼轻轻应了一声。

李青山偏过头寻到柳鱼的唇亲了上去。

……

亲昵过后,李青山又去吴白河上撑船罱泥去了,那五亩地要用的堆肥的坑昨个儿早已挖出来了,眼下唯一剩下的农活就是罱泥堆肥。

不过离冻上还有好些日子,这活抽了空零零碎碎的干就行了,明天说什么都得去做工。

柳鱼把院子里晒的东西翻过面后,预备去粮仓挖些谷子舂了。

这时,李乐容带着显虎和恬姐儿找他来玩了,“柳鱼哥哥,我听二婶婶说她给你买了两块特别好看的布料!”

这会儿不怎么急了,家里人宠着他,他便只帮忙看着侄子侄女就成,不用再去打谷场上忙活了。

柳鱼洗洗手又擦了擦,把布料找出来给他看。

李乐容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又在柳鱼身上比划,十分肯定地道:“柳鱼哥哥,你穿上一定好看!”

柳鱼笑了笑,道:“你穿上也好看。”

“哎呀!我娘说我跟个泥猴子似的,只配穿青的!”李乐容遗憾的不得了,把这些布料小心叠好后,帮着柳鱼一块去村祠堂那里舂谷子了。

舂谷子的工具有两种,一种是人拿着舂米的棒子舂手,高高抡起再用力落下,有点像捣蒜泥一样。上次丛春花偷偷用新稻谷贴饼子就是用家里的石臼舂的,这种费力,一次只能少量。

还有一种便是舂米对,由石臼和木踏子组成。石臼摆在前头,人脚踩着一头的踏子,这头往下压,石臼那头的圆锥体便抬起。脚一松,圆锥体落下,便砸到了石臼里的谷子了,相比前一种省很多力气。

粮税交完了,粮食可以随意吃了,柳鱼便打算一次多舂一些,得用祠堂里的舂米对才行。

“柳鱼哥哥,你的决定是对的!”李乐容道:“你不知道等大家都交了粮税之后这里有多紧,运气不好,排个两三天可能都排不到。”

若是大家都自觉舂个几斤先对付着吃吃倒也不至于那么紧,怕的是舂米想去卖粟米的,那真的是等的遥遥无期了,还不如自己回家用舂手捣了呢。

“我听我娘说,有一年那陈家的就守着两个舂米对用了三天三夜呢!”

不过那会儿他家实在是穷,村里人也就嘴上说说,没真跟他们计较。

柳鱼听了这话,眉心微动。

两人一人一个舂米对干了有一个时辰,丛春花就来了,满脸喜色。

柳鱼问:“娘,我奶奶呢?”

“在家喂小猪崽呢!”丛春花十分兴奋地道:“我送布跟人唠嗑的时候知道了哪家有猪崽,我就和你奶奶一块上门看了,抱了一只最上食的来!”

当然她没带够钱,还是借了染匠的,下次取布的时候还他就行了,都是老熟人了。

村户人家,家里买口猪都相当于添了大件了,令人高兴。

丛春花替换了柳鱼,叫柳鱼和李乐容都歇歇,回家看小猪崽。

柳鱼顺便把已经舂好的七八斤粟米带回家,这些得赶紧淘洗干净晾着,晚上要磨成粉,掺点麦面和黄豆面做窝头吃的。

想想新米面做的窝头配上一碗猪肉炖白菜,李乐容馋得都快流哈喇子了。

丛春花笑道:“少谁也不能少了你的!”

李大伯家的新谷子没交粮税还不能动,李青山家做了自然不会少他们那份。

两人回到家,先去后院看了小猪崽。

李青山他爹当年盖房子的时候兴是就考虑了这一点,后院猪圈都是砌的板板正正的。这一阵子家里没养猪,猪圈堆的都是柴火,这会儿已经拾掇的干干净净的了。

地面上掂了厚厚的谷草,小猪崽刚吃完食正晒着太阳呼呼睡大觉呢!

李乐容笑道:“它可真是闲!”

原先丛春花说要抱小猪崽的时候,家里人平常出去拾柴火就有割些猪草回来,但这些干草只能做粗料混着给猪吃吃。

猪要想上膘,青料和精料才是必不可少的。

精料就是麦麸、谷糠和豆饼等,家里平常磨面舂米,这个是不缺的。青料就是猪爱吃的青草,诸如黑麦草、苜蓿、白三叶等等。但眼下已是九月了,再过上一个月青草都不多见了。

所以现在得多割些青草回来发酵上存着,到时候冬里和麦麸、谷糠混着一起喂猪。

关老太太拿着背篓和镰刀出门割猪草,柳鱼把那些粟米淘洗干净后又回村祠堂舂米,李乐容还是领着显虎和恬姐儿跟着。

一下午舂了有二十多斤谷子,约摸着得了十五六斤的粟米,出的谷糠也都用麻袋单独装着。

柳鱼回家取了晒干的粟米来,又推着石磨磨成了面。

三合面的窝头蒸出来金灿灿的,满是粮食的香气,因为掺了豆面,口感细腻了不少,松软又劲道,越嚼越香。

关老太太和柳鱼都是第一次吃,咬一口热乎乎的,又香又甜,实在叫人打心底里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