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疑问哈。”阳关背着手仰着头，“这篇碑文，包括我外公家的那个穹顶，是谁画的呢？”
“幸存下来的徐福的部下？”周澄澄提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想。
“总感觉……嗯，语气不对。”阳关觉得这块石碑上明显是个旁观者的语气，如果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的部下，语气显然应当更带点情绪。石碑上的文字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嗯……一个路过的人见证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于是把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
说白了就是有点情绪波动，但不多。
“而且这个人可能跟徐福有过一定的交谈，但是交谈结果并不愉快。”林玉晚又开始发挥她惊人的感性直觉。
因为字数有限，所以石碑上刻的内容就那么多，而且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之后的内容虽然众人能猜到一点儿，但是还是有很多疑问不能确定。蜃地四鬼的祖先大抵就是那几个徐福的手下被那块奇怪的石头影响产生的畸变，从而获得了奇怪的能力。但是为什么其他被影响的人都死了，只有那四个人没有死，反而能够将血脉延续下去。而且，这个记录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是谁？
“再找找有没有线索吧。”阳关提议。
于是众人在附近的沙地掘地三尺，但是却没什么收获。算算时间，秦末距今已经一千两百多年了，就算曾经留下过什么东西，也很难保存到现在吧。
就在众人灰心丧气的时候，阳关却围绕着这块石碑一直在转来转去，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符，并且敲敲打打，不知道在研究着什么。
玉壶则是看着那颗参天的龙血巨树，抬手，轻轻地摸着那粗糙的树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也不知道母子俩究竟在干嘛，不禁面面相觑。突然，玉壶双脚一蹬，径直蹿上了树，往上连爬带跑了十几丈，一头扑进了那茂密的树冠中。
之前阳关都没有注意到那棵龙血树，现在一看，果然和他在地上看到的那样，巨大非常，往下放得下一个小型的村镇似乎都绰绰有余，果然不愧是赤瞳一族的族树。玉壶一头扎进去，就像是扎进了绿色的海。
过了一会，众人听到了玉壶的声音：“都让开！”
“我下来了！”
众人纷纷四散开去，就见玉壶双脚挨着树干滑了下来，连蹦带跳的，众人看着胆战心惊，生怕她被坑坑洼洼的树皮绊一跤直接滚下来。
好在玉壶腿功惊人，几个惊险动作做得游刃有余，几乎是一瞬间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只不过落地的一瞬间有些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膝盖。阳关和陆霁赶紧上去扶。
“给。”玉壶递给阳关一个东西。阳关接过来，却发现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刻了一个字“之”。
“这个是……”
“这个就是龙血石，但是是没有被鲜血养过的。”玉壶一手搂着一个儿子，笑眯眯的。
“之……我明白了。”阳关跑到石碑前，跳起来，把所有的“之”字都摁了一遍，摁到第七个的时候，终于摁下去了一个。然后就听“刷刷刷”，石碑的底部沙子涌动，竟是弹出了十几个暗匣！
众人扒开沙子，发现暗匣中整整齐齐码了十几卷逐渐。看样子封存了起码有千年了。骤然间光，一时间腐坏的速度惊人。不过好在，厚厚的沙砾又给了一层密闭的环境，最终竟是没有毁坏多少地方。
众人把竹简铺在了布上面，细细研读起了上面的内容。不过很快众人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嗯……看不懂啊……”
石碑上的字是隶书，众人倒是都能看懂，但是竹简上的就是篆书了……阳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隶书笔画少好刻一点，篆书才是这位比较熟悉的字体。但是他熟悉，他们这群写楷书的可不熟悉。
“咋整啊这个……”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人接过阳关手中的竹简：“我来吧。我会看。”
阳关回头一看，竟然是甯晖。
众人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来，甯晖不仅是武林高手幻术天才，更是当年比苏阖还负盛名的文坛巨擘，他会看小篆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在甯晖的帮助下，众人开始解读竹简上的内容。比起石碑上的记载，这个更像是一个人的……经历记录，或者说，日记。这个日记的主人叫滕舸，是一名汉代的医者，为了采一些稀奇的草药来到了图兰碛附近。
“居然不是秦末的事情？”阳关挑起了眉。
李异耸了耸肩：“秦末到汉初其实也就五年的时间，咸阳到图兰碛万里之遥，徐福带着那些人走估计都能走一两年。说是秦末，但是真正出事的时候中原都变天了也不一定。”
甯晖静静等众人讨论完了，继续说道：“他这边写到，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蜃地已经有一定规模了。不仅是那四个产生了异变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蜃地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别的异族以及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中原人。”
“而且那个时候，蜃城已经建起来了，但是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这些人并不住在蜃城里面。”
“整座蜃城，都是属于徐福一个人的。”
“徐福控制了图兰碛之后，横征暴敛，耗费数十万人力，整整十年的时间建造了一座比阿房宫还要雄伟的城池，命名为‘天宝城’。”
“天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么，王勃听了都要再英年早逝一回。”李异冷笑一声。
“天宝城的作用就是供奉那些天外来的石头。”甯晖依旧没发表意见，尽职尽责地当自己的翻译工具人。“因为最初的蜃地四鬼是被石头影响后整个人自焚最终生出四种颜色的眼瞳来，所以徐福后期最经常干的事情就是把普通人抓起来在祭坛上用火烧，那景象真的是天怒人怨。”
“于是这位叫滕舸的大夫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从徐福手中救出那些被迫害的人们。但是很快他发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徐福是个很聪明的人，善于蛊惑人心。那四个有着诡异眼瞳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大多神志疯癫，但是却对徐福忠心耿耿，那些其他的人被蜃地四鬼严密看守，逃都逃不掉。”
“出于医者的好奇心，滕舸对蜃地四鬼特别感兴趣。于是他装作逃难的人来到这里，被蜃地收留，冒着生命危险观察那些有着奇特眼瞳的人。”
“他在蜃地一呆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他终于发现了蜃地四鬼的秘密。”
“原来，那四个最初的蜃地四鬼，都是拥有有形内力的人。”甯晖读到这里顿了一下，“原来我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嗯？怎么了？”甯晖的师父……廖天峰吗？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头？
“我师父收我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我当时没明白。他说，虽然我有有形内力，很稀有，但切莫自满，因为早在很久之前，还是有很多人拥有有形内力的，只不过大多数人因为不会使用或是因为战乱所以近乎绝迹，真的是很可惜。”
“我当时只是认为是师父不让我骄傲，但并没有相信这件事情。当时只想着怎么可能。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越古早的时候，可能拥有有形内力的人越多。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人们并不知道怎么正确的使用有形内力，这种内力如果无法正确使用的话反而很容易被反噬损伤身体。”
“但是廖天峰却觉得这种事情很可惜……”阳关突然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他哪怕要占着徒弟研究出来的心法也要强装自己是有形内力拥有者的理由吗？”
“但是实际上，现在这种情况才是最好的。”李异突然有所感悟，“我师父也曾经跟我谈到过关于有形内力的话题，但是他跟我说的是，你没有有形内力，真是太好了。”
“所谓的福祸相依，有形内力比起普通内力更有杀伤性，但也更不稳定，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说到这里，李异摸了摸阳关的头发。
“而且他也跟我说过，现在大部分人都修炼的传统内力，武功被修改精进、更适合大多数人的身体素质，练武的门槛越来越低，走火入魔的几率也越来越低，这才是最好的。越特殊的人死得越惨。”
“正是因为有形内力，在身体被火烧之后他们才没有死，但是变成了怪物。”阳关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所以也就是说，我们这群蜃地四鬼，都是怪物的后代吗？”
甯晖换了一卷卷轴，继续往下读：“在卧底第五年的时候，滕舸遇见了一个青年，是一个碧瞳鬼，叫牙。这个牙是一个少见的神志清醒的人，而且相当的勇敢善良。”
阳关眨眨眼睛，总觉得这个描述略暧昧。
“这个牙有一个好友，是个赤瞳鬼，喜欢上了一个外族女子。但是蜃地四鬼是禁止和别的民族通婚的，一经发现，双方都会处死。”甯晖读到这里也笑了，“区区几万人，等级划分倒是已经出来了。”
“那个时候正好，徐福病重，那对打算私奔又被抓回来的苦命鸳鸯也因为这件事情被扣押，但是一直没有处置。”
“牙原本是打算救出这两个人把他们送出蜃地的。但是那个外族女子有一个体弱病重的妹妹，如果她走了，她妹妹就死定了，但是她妹妹的身体虚弱到甚至不能跑跳，走两步路都容易休克。几人一时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结果是滕舸出手，保住了那个妹妹的一条命，并且以此作为筹码，向那些蜃地四鬼的守卫请求医治徐福的病。”
“按照滕舸的说法，徐福只是外表看起来没有被影响，但实际上整个五脏六腑都处于一种扭曲的状态，就算他学艺不精，也知道徐福活不了多久了。”
“也许徐福也有所感应，所以愈发想要通过那种石头来延长自己的寿命。但是之前不断地拿人试药也毫无进展。于是滕舸便忽悠他，试药一直没有成功是因为血统太纯了，可以试一试让混血试药。”
“我去，这一招狠啊。”陆霁甚至想要鼓掌，“这样的话，起码在徐福死之前是不会阻止蜃地四鬼和外族人通婚了。”
“而且甚至为了方便通婚，蜃地四鬼拥有了走出外界的机会。这就方便滕舸往外搬救兵了。滕舸寻求了自己的朋友的帮助，他朋友是附近郡的都尉。汉初的都尉手里的权力还是挺大的，但是他不想牵连太多无辜的蜃地四鬼和外族人，于是他和他朋友就带着几百人杀了进去。只不过还没杀进蜃地，徐福就因为身体器官过度衰弱去世了。”
“但是造成身体变异的石头还在，滕舸也不敢冒险去处理那几块石头，于是干脆把蜃城的大门封存，用一把特殊的组合钥匙作为蜃地的大门，并将四枚钥匙分给蜃地四鬼的族长，让他们妥善保存。之后考虑到可能会有人强行破坏锁，于是将自己在蜀中发现的一种虫子作为机关养在了门里面，养蛊虫的任务就交给了因为异变交给了血液对活物有奇效的碧瞳鬼一族。所以导致了碧瞳鬼是唯一知道蜃城的真相的族群。”
甯晖抬头看了看这块碑：“这块碑就是防止蜃城在未来年久失修有人误入，于是竖在这里以告知众人真相。但是石碑上能刻的字有限，所以他把自己的日记也放在了这里。为了防止竹简腐烂，所以他做了一个简易的机关，解开机关的秘钥估计是被他随手放在身边的树上了吧，只不过直到这棵龙血树长得那么高了，才第一次有人发现这个机关。”
“也就是说，这里还有那种能导致人异变的石头？”阳关皱眉看了看面前的断壁残垣。
“没事的。”甯晖伸手在最旁边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最后一个竹简，“这上面的是隶书啊，而且字迹也有一定变化，应该是后期他还回来过一次放回来的。”
甯晖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些石头经过了大概数十年的时间后就逐渐消失了效力。等到五十年后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蜃地四鬼已经很少生出残疾或是神智有问题的孩子了，寿命也在逐渐延长，只不过他们的身体似乎更适合沙漠的气候，所以一直生活在沙漠中，和其余的外族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故事到这里似乎很圆满啊。”阳关终于放下心来，但随即叹了口气，“但是为什么现在又会变成这么一副野蛮不开化的样子呢？”
“也不是很难猜啊。”李异耸了耸肩，“文明倒退起来可太容易了。碧瞳鬼原本不就好好的，结果就因为一场病，结果要数代人装疯才能保全阖族性命，这样的状态下，你觉得他们能发展出什么仁智礼仪信？再往前一点，随便哪一任圣子或者圣女只要颁布个命令说不允许出蜃地，不听话的全宰了，如果这个人活得还长一点，足够让蜃地倒退回徐福还在的时候，甚至比那个时候更糟。”
“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阳关抬眼看李异。
李异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就感觉到耳畔微风拂过，吹动了众人的衣袂。
众人下意识顺着风来的方向看过去，随即目瞪口呆：“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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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现代的话解释一下，奇怪的石头天外陨石，改变周围事物的力量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