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阳关道>第264章 造业与报业

“玉娘”

“玉娘?”

“玉娘~~~”

“爹你一大早的叫什么呢?”阎秋绫从房间里揉着眼睛探出头来,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

“天气冷了别就穿件中衣,披上外套,当心生病……你娘咧?”

“不知道啊……哦,不对,一个时辰前出去了。爹你找她吗?”

苏阖掐着手指算了算时辰,一个时辰前天才刚亮,不禁嘀咕:“一大早就出门……干什么去了?”

“干嘛……一晚上还没有缠绵够?”阎秋绫眯着眼睛看着苏阖,“年纪一大把了,悠着点啊,爹。”

“你这死丫头瞎说八道什么呢!”苏阖涨红了脸作势要打,实则离秋绫还差着八只脚的距离,秋绫吐了吐舌头,钻回自己房里。苏阖哭笑不得地“啧”了一声,回屋披上外袍走出了永宁侯府的大门。

之前苏青荀交给了他们一张地契,苏阖原本想推掉来着,不过被阎玉阻止了,只叫他留着,说到时候用十二成的利找个机会还给他们,但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还,会跟苏家扯上关系。苏阖发现阎玉在说“苏家”的时候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再看却又是笑靥如花,便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温泉庄子虽然是现成的,但是李异一走,他们若是也搬家了,永宁侯府就空了。所以夫妻俩照样还是住在永宁侯府里,阎玉还能帮着管管帐主持一下中馈。

而且自从上次他伤了手之后,阎玉似乎就不怎么急着成亲了。虽然之前碍于女子的矜持,对于成亲这件事阎玉的态度一直是半推半就的,但苏阖还是能感受到她愿意的。然而这次不一样,每一次苏阖提出想把亲先成了,别到时候再弄出些幺蛾子来,阎玉都会或巧妙或生硬地让开话题,避而不谈。

苏阖犹豫地叹了口气,玉娘莫非是不愿意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家庭会威胁到她的孩子们所以嫌弃自己了?可是他明明就说过要跟苏家断绝关系的……难道,玉娘是跟李异他们一群武人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开始看不上自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苏阖抬起胳膊,撩开一节袖子,看着自己白白瘦瘦的小臂,自己要不要从今天开始扎马步呢?说不定过个几年自己也会很能打!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一开始很慢,后来逐渐变得急促。苏阖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豆大的眼儿,两撇蝌蚪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是自己在国子监的同僚。

国子监有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是由“礼乐射御书数”这几门“君子六艺”演变而来,自己一开始想教律学、书学和算学的,毕竟这几门的博士掌教的是八品以下及庶人子。

不过当时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略略打听了一下他的背景,吓得够呛,以死相逼自己千万不能去教这三门。苏阖无奈,只能去四门馆,教一些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为生及庶人子中的俊士生。不过好在他的几个学生还比较听话,也聪明努力,他一开始担心的那种仗着身份欺师灭祖的现象并没有出现。

不过苏阖还是对于教平民的孩子读书更有兴趣,那一双双求知的眼神跟那些官员的孩子绝对是不一样的。所以苏阖有时候也会去律书算的地方转几圈,兴致来时客串一下,非常受那边学生的欢迎。

而此时他身后这位就是算学的一个博士,叫什么来着他忘了,好像姓刘,官居从九品下,说是官身,这么大点小官在京城这种地方,若是有人有心找他麻烦,稍微动动手指都能让他活的不够安生,还不如一只蝼蚁自在些。

“下官刘砚,见过苏大人。”苏阖是四门馆的博士,官居正七品上。

“刘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今日休沐?”苏阖脸上挂起了得体的微笑。

“是……是的,早上睡不着起来逛逛,就正好就遇见大人您了。”刘砚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眼神有时候也有些畏畏缩缩的,所以苏阖算不上喜欢他,只是点头的交情。

“刘大人好雅兴。”苏阖依旧礼貌地微微颔首。此时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了,不少早餐摊子已经支起来了,人来人往的,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在偷眼打量着大喇喇杵在街道上交谈的两人。苏阖非常淡定地接受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目光,但是往远处看了好几眼,却依旧没有发现阎玉的踪影。

阎玉之前生泡泡的时候情况极为凶险,虽然伤口缝合得极好,但还是养了很久的伤,甚至养好了伤口月子都出了。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月,不管之前多稳重的人,下了床之后都会忍不住到处跑的。阎玉这几天活泼得像是重返二八年华,就没闲下来过。

也许是苏阖找人的动作过于明目张胆,很快就被刘砚发现了异常:“苏大人是在找什么人吗?”

苏阖回过神来,依旧是如沐春风的微笑,完全没有半分尴尬:“是啊。”多余的话却也不说了。

刘砚确是也笑了:“说起来,监里关于苏夫人的传言近日有些甚嚣尘上啊。”

“嗯?”苏阖转过头,看他。

“之前您因为要娶苏夫人跟苏丞相闹矛盾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刘砚的语气突然就变得很轻松,“一开始很多人都不信,堂堂苏家三公子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医女,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医女。后来知道是真的,一半人还是不信,另一半人则认为您糊涂,是被迷了心窍了。”

“……”苏阖拧起眉,他不是傻子,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刘砚是故意来找他说这番话的。但是他代表着谁呢?国子监?还是苏家?

刘砚继续笑着,说话也越来越流利:“不过很神奇的是,流言传到后来,倒是没有人说您什么了。不过苏大人您也清楚您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很多女眷都在传这条流言呢。拙荆年轻的时候也曾见过您一面,一直跟我说,实在想不到像您这样隽秀的人物有什么人能配得上。”

“尊夫人谬赞。”苏阖沉默了一下,只回了这么一句。

“于是现在讨论的中心全部在您的夫人身上,特别是您夫人昨天还跑到秦淮河畔最大的画舫上点了一桌最贵的酒席,很多人都认识她了,她也毫不避讳地说她是您的妻子……您不知道,现在京城的女眷有多么羡慕您的夫人,有这样一位大方豪爽的夫人,说明她一定很得您的宠爱,也难怪您不惜自毁双手,受鞭笞之刑,也要娶她。”

苏阖这才知道昨天一中午阎玉把娃塞给他,自己跑出去干嘛去了,也难怪昨晚上的晚饭华丽得有点不符合平日里的风格……有钱真好。

“别说下官的夫人了,就是这满秦淮河船上的仙娥们,也对苏大人您这一份痴情念念不忘,好教您知道,她们可想见见您夫人了,好向您夫人讨教一下某些手段,如何把您的心牢牢地拴住……啊!”

刘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生生挨了苏阖一脚,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

苏阖收回腿,脸上的表情却是比刘砚还要狰狞,他原本耐着性子听这个刘砚究竟想说什么,却没想到却听越离谱,最后竟拿那些女人来跟他的玉娘相比!

刘砚挨了苏阖的窝心一脚,却是笑了,笑声引来了周围的许多人,不少人也很好奇长得那么俊俏的一个小哥怎么说动怒就动怒。却听刘砚讽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你去打听打听这些流言,句句属实,我虽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却也不屑于去跟这群人嚼舌头,只是偶尔路过听到,觉得有趣,便来说与你听。你不去责怪那些长舌之人,倒来责怪起我来了?”

“再者说,你夫人被编排,还不是因你之过?无非就是你一意孤行与苏相起了矛盾,还非要娶一个平民女子。老百姓哪敢编排堂堂丞相三公子?倒是你夫人可怜,白白落了人家的谈资。”

“苏阖,你造的业,报到了你夫人的身上,你却在这里拿你的下属撒气,你说你是不是个懦夫?”

围观群众听到刘砚这番话,都不禁开始交头接耳。苏阖深吸一口气,将刘砚扶了起来,低头帮他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最后默不作声转头就走。然而还没走两步,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玉娘?”

苏阖抬手扶住面前之人的双肩,帮她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是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阎玉的手里拎了两大包药材,很自然地将其交给苏阖后才略带娇嗔地开口:“夫君在跟人谈论什么呢?这么入神,妾身都走到身后了,您都没发现。”

“抱歉,玉娘……”苏阖刚想说什么,却被阎玉一根手指贴住了唇,顿时噤了声,却见阎玉歪了歪头,看向苏阖身后的刘砚,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却福了福身子,冲着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位大人,初次见面,妾身阎氏,这厢有礼了。”

刘砚眯着眼神色复杂地盯着这张完全看不出来是有三个孩子的母亲的、圆圆的甚至带了几分稚气的脸庞,良久,朝她点了点头:“苏夫人,幸会,在下刘砚。”

“玉娘,走吧。”苏阖不清楚阎玉刚刚有没有听到那番话,他希望是没有听到,但阎玉此时的眼神,怎么说呢?像极了被惹毛了的李异,而且是因为阳关的缘故被惹毛的那种。

“刘砚……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阎玉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下巴,歪着头,神态有些娇憨。阎玉本身就长得有几分幼态,眼睛大,脸颊上肉嘟嘟的,加上天生笑唇,做这个动作竟然没什么违和感。但是苏阖却暗暗流了几滴冷汗。阎玉越是喜欢卖萌,就说明她越是生气。

看来是听到刚刚的话了。苏阖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想不起来了,果然一孕傻三年么?”阎玉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刘砚,像是眼神不好似地凑上去。刘砚登时出了一头冷汗,脸都白了,双股战战,好像面前的不是阎玉,而是一头洪水猛兽。

“不过么……算了,不重要。”就在众人觉得这俩人快要挨在一块儿的当口,阎玉突然直起身体,一个旋身往后一蹦,往前一扑一把搂住苏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相公,我们走吧。”

苏阖拎着药材愣愣地“嗯”了一声,全程都是被阎玉牵着鼻子走的状态。

“对了。”走了几步,阎玉又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松开苏阖的胳膊,对着那些还处于懵逼中的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行了一礼:“半个月后,我会在秦淮河边三里弄的一座药堂‘缘春堂’坐堂看诊,因为身体原因我只坐半天。不过我这个人不问来历,不循出处,只要来我就给看。鳏寡孤独以及跟国子监有关的患者诊金一律不收,免费。”

众人哗然,刘砚也愣住了。却听阎玉清了清嗓子,弯起一双杏核眼,晕染了一层薄薄胭脂的朱唇微微上挑,牵出一抹略带恶劣的笑容来:“但只要是跟橘杏谷有关的人,看一次病,收,万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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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的战争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