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阳关道>第88章 仇富真可怕

“哎哎哎,兄弟,看你细皮嫩肉的,你怎么也想不开来这里做工啊?”

一群粗眉壮眼的汉子在地上排成一列,低眉顺眼的垂着头,等着上位一个眉眼刻薄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问话。在这样一群头发短的根钢针一样,面容粗犷的黑汉子中间,身材颀长,皮肤虽然涂黑但依旧比旁人白皙的李异可谓是极为醒目的一个存在。

毛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李异,尽管李异事先让眉给他化了妆不仅涂黑,还画丑了不少,穿着昨天眉特制的蓝灰色褐,露出两只精壮的胳膊,和平日优雅贵公子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但那比例完美的身材、傲人的身高依旧显示着他的独特。虽然世上男子大多话不多,但这个男人身上沉静的气质,的确是过于吸引人了。

李异瞥了一眼毛平,没说话。之前阳关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招就是扮作铁匠,从而查清楚武器的下落。因为阳关的一头白毛太过显眼,所以只能李异一个人潜入唐门制造武器的铁匠铺,阳关在外面接应。只是进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开始后悔了,原因无他,这里实在是太脏、太乱、太臭了!想到未来的几天都是要在这群半个月不一定洗一次澡的人生活在一起,李异就觉得快要抓狂了。

毛平并没有因为李异的冷淡而气馁,反而往他那边更凑近了些:“你知不知道这里来了可能就走不了了?兄弟,听我一句劝,为了吃一口饭大可不必,这个地方,有大秘密!”

李异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秘密?”

“嘿嘿……”毛平搓了搓手,“据说啊,在这里做工的人,两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回去,六个人进去,只有三个人能回去,十个人进去,只有五个人能活着回去……懂我什么意思了吗?”

“也就是说,不管多少人在这里做工,永远都有一半人是回不去的?”李异挑了挑眉。

“不仅如此啊,因为有时候会出现单数的现象,而且一下子出现太多人失踪会引起官府警觉,所以原本没有回去的人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的回到家,但是每一批里面,都有一个人,是再也没有在大家面前出现过的!所以啊……”毛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厉声呵止:“那边两个,在干什么?”

毛平一哆嗦,李异则是面色如常,就见原本在问一个汉子家世的中年管事怒气冲冲地朝两人走来。

“我刚刚说过了要保持肃静!你们两个在私底下议论些什么?”管事一双三角眼阴冷地盯着两人,他先看向毛平:“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做工?”

“小的毛平,就是这儿梅山镇的人,因为家母病种,所以来这儿……赚点钱,苦点累点不怕,就希望……”毛平一改刚才神秘八卦的模样,变得低眉顺眼。

管事看了他一眼,琢磨着言辞中似乎没什么破绽,便将目光转向李异:“之前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异。”李异也没有避讳说自己的真名,“异”这个字同音字太多了,意义易逸,谁知道是哪个。

“这儿的人?”

李异摇了摇头:“我是乐山镇的人,爹是个富户,娶了后娘,把我赶出来了,听说这里薪水多,来挣几顿饭钱。”

这个借口是伏帮他想的,想完之后她就说有事先走了。阳关和周澄澄一致觉得这个借口妙极,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的贵公子,让他一下子变成糙汉子也不现实。

“嚯,还是个富家少爷。”管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抬脚一下踹在李异的小腹上,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狠狠啐了他一口:“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有钱人,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爹不是个东西,你也不是,赶得好!”

小腹这个地方,再大的高手也受不住突如其来的一脚,李异一下坐在地上,疼的冷汗都出来了。那管事却没想放过他,又上来朝他身上踹了他两脚,李异因为一下子疼懵了,居然没有反抗。

“哎,大人,算了算了,他虽然是个有钱人,但现在已经遭报应了,接下来他落大人你手里,可不是任您摆布么,来日方长么……”就在这时,毛平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了那个管事欲往李异头上踢的脚,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对那个管事说着。

“有道理,原本我不想让你留在这的,现在我倒不想放你走了。张大刘二,”管事唤来了两个高大的随从模样的汉子,指着大堂角落里一个积灰却巨大无比的锤子,“你们两人看着他,让他拿那个锤子锤两百下,锤满了给我押过来。”

说完,那管事就带着其他人走了,李异被其中一个随从强硬地从地上拽起来,推搡着去角落里拿起锤子,然后走到一个锻造台前。就听那随从粗声粗气道:“举起来。”

李异看了一眼两个随从,不是高手,就算不用白莲鞭,他也能轻轻松松将这两人送去见他爹,但是……李异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个有他半人高的锤子举了起来。

“铛!铛!”

毛平悄悄地留了下来在一边看着,原本他以为这个公子哥最多敲个十来下已经很了不起了,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力气竟是恐怖如斯,锤了近百来下也完全不见疲态。然而从第一百一十下左右开始,李异的动作就开始疲软起来,但那两个粗壮的汉子却完全没有放过李异的意思,反而一人拿出一个二十斤左右的秤砣,挂在了李异的两只胳膊上。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毛平见状,急了,想上前阻拦两人的举动,却被其中一人一把推开摔在地上:“这是大总管的嘱咐,你若是违抗,直接给我滚出去!”说罢,不由分说的将秤砣穿上线,绑在了李异的手肘处。

这个地方若是被绑上了重物,那真是哪怕有千钧之力都难是出分毫。李异看着自己被勒的发紫的胳膊,突然笑了。

随着李异的笑容,另外三人就觉得面前一阵风过,就见李异将搋子高高举起,随后便以一种暴风骤雨般的气势往下砸去,金属敲击的声音竟是比那天几十人一起锤击都要响上几分,毛平和两个随从脑子都被震得有些发懵,等三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李异却是将锤子往旁边一扔:“次数够了。”

“你说够了就够……”两个随从还要发难,却见李异一指面前的冶炼台,只见精铁铸造、用了几十年就没有丝毫磨损的冶炼台,竟是在刚刚那顿疯狂的敲击下断成了两截!

两个随从顿时被震惊了,李异却不管他们,将地上的毛平拉起来,毛平刚想夸他两句,却见李异突然一扶他的肩,“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毛平慌了,李异摆摆手,用手背揩了一把嘴,回头看了两个随从一眼,声音依旧冷淡:“带路。”

两个随从这才如梦方醒,走到两人前面,刚踌躇了一会,却见李异的目光瞥了一眼刚才被他随意丢在一旁的锤子。

……于是两人乖乖地走在前面,将李异和毛平带往刚刚的管事那边去。毛平扶了一把李异在后面慢慢走,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李异:“兄弟,你有那么好的功夫,干嘛一定要来这里受委屈?”

李异没看他,过了一会才答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至于委屈……你放心,很快就有人帮我报仇的。”

对面的屋顶上,眉和唐鹞一边一个拽住阳关,尽管如此,阳关腰间的月影刀都抽出来半截了。

“放开我,我要宰了那个人!”阳关挣扎,眼睛都开始泛红,那个混蛋居然敢让李异受内伤!

“冷静!”眉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你自己出的主意,不能自己半途而废!况且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阳关深吸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想到刚刚李异吐血的那一幕,阳关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主子他没事的,虽然体质特殊,但他从小到大受过的内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他自己身体自己一定清楚的。”眉拍了拍阳关紧绷的肩膀,内心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年那个自恋又臭屁,拽到像只独狼一般的少年,终于有人来心疼他了。

阳关听了心里更是难受,但又想了想,李异这么拼不就是为了他们的计划么,他自然不能让李异白受内伤,但是能让李异在这几天里过的稍微好一些,还是能做到的……

阳关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眉却以为阳关冷静下来了,松开了手,却见阳关反手一拍眉的肩膀,眯着眼睛看了看她,道:“你去给李异多准备点衣服,准备好了放在客栈里,我会回去拿。阿鹞,钱袋子给你,你去帮我买点吃的,要管饱,味道也不能差,买好了也送我房里。”

“那你呢?”眉突然觉得心中不妙。

“嗯……我去干点坏事。”阳关朝着眉眨眨眼,随后一闪没影了。

“哦?居然真的锤满了两百下?张大刘二,是真的吗?”管事看到扶着毛平的李异朝他走来,一边的眉毛挑的高高的,向李异身后的两人问道。

出乎那管事的意料,那两个壮汉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管事一下子也无话可说,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总是不好,便挥手丢了两串钥匙给两人,随后转过头对早就等着的铁匠们说道:“刚刚发给你们的钥匙是你们住的地方的钥匙,从今天起到未来的两个月,你们不能踏出这里一步,干的好的最后会有高额的薪水,如果干的不好的么……我会直接将你赶出去,并且不管干了多久,一个子儿也别想要!”说罢,不怀好意地瞥了了李异一眼。

李异冷哼了一声,这会儿他算是跟这管事撕破脸了,他扣着他不放人也好,省的他还要想办法留下来。

管事又是似而非的吓唬了众人一顿,那些高大的汉子们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就差当场跪地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干了。

等众人走后,两个随从方才上前,对管事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听到冶炼台被锤断,管事也是吃了一惊,随即脸上出现了一抹阴险的笑容:“居然力气还挺大……有点意思。”

毛平的房间就在李异旁边,两人推开门进去,俱是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就见房间里面又湿又潮,床上的床单被褥竟是霉的发黑,墙角甚至长出了几从青草,更别提满墙大片大片的青苔。这哪儿是住人的地方,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堆!

毛平就见李异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那满脸的神情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死也不住这个地方!

毛平这会儿才在李异身上看到了点人气儿,他也被屋里的惨状给惊到了,更过分的是,他屋里的台子上有一碗没吃完的食物,上面长的绿毛毛都直接长到了地上,不闻味道光看画面他都要吐了好吗!

原本他以为那个管事是整他俩才安排两个垃圾堆给他们,结果往旁边一看,另外那些铁匠也是强忍着呕吐的表情,更有个铁匠打开门蟑螂耗子什么的哗啦啦的径直往门外涌开去,吓的那六尺高的壮汉惊声尖叫。

听到这声尖叫,那管事算是露了个面,看到众人几欲作呕,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奸笑:“我们这儿住宿条件有些差,你们就将就一下,哈哈!”

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望着管事带着猖狂的笑声离开,李异磨着牙,无比想要把这房子连同管事一起烧掉。

就在这时,他眼前闪过一个绯色的身影,与此同时,熟悉的内力悄无声息地铺开,而那令人生厌的笑声,也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他知道,自己不用睡这间破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