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阳关道>第50章 不要歧视孤儿呀

几百人同时朝自己奋不顾身的奔来,是种什么感觉?

阳关之前觉得李异被武县那半条街的人追已经是衰到极点了,但现在这架势,可是不遑多让啊。

要说阳关面对这个场景,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是慌过头,反而冷静下来了。扶着刀把,阳关抬脚,慢条斯理地重新走回擂台中央。

那些杀手们被阳关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的样子镇住了,脚步也慢了下来。阳关掏出怀中银色的牌子,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是藏锋楼越层赛光明正大的越层人,如今战绩已达四层,将来很有可能会是诸位的同僚。只是没想到诸位同僚如此迫不及待的与我亲近,真是令阳关受宠若惊。”却是直接忽略了刚才为首那个男人说的恶言恶语。

这是苏阖教他的,当遇到一群人来势汹汹且为首之人意图明显不善的时候,千万不能硬碰硬,反而更应该放软语气,通情达理,心平气和。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若是实在走到动手那一步,多争取到一个人的好感,也就能多一分胜算。

很明显,在阳关年幼尚无自保能力的时候,苏阖的智慧才是让阳关平安长大的重要因素。

“……”听了阳关如此有礼貌的一番话,文化水平不高的杀手们集体沉默了一下。阳关就见一个最前面靠左有个十几岁的少年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胡说!你根本不是诚心来藏锋楼的!你是为了找人!”

“那有什么问题吗?”阳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小孩儿看着比他小一两岁,白白净净的,眉眼稚嫩,身上没多少杀气,更没多少内力,就是看着有些傻。再看看腰间的金牌,阳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不会是哪家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了吧。

“什么有什么问题……”小孩儿被阳关满不在乎的态度震惊了,“你都不是诚心诚意的来藏锋楼,那就肯定是别的地方派来的细作,要抓起来!”

“凭什么说我是细作?”阳关一挑眉,红艳艳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了一长串话来:“藏锋楼大门八面儿开,门口也没摆个‘细作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再说了,我也不是自己主动进来的,是被人强行送进来的。我那时候脚还扭着直接被人扔进洞穴迷宫中差点饿死在里面,这笔账我还没找你们藏锋楼算呢。你长了几张脸啊一张嘴叭叭儿的就说我是细作?”

“你……你……”那小孩儿一张脸白了红红了又白,张口结舌却只说出个“你”来。阳关冷哼一声,他也不是只会打架的,论骂人他可厉害着呢。

“洛儿,退下。”为首那个男人轻喝一声,那小孩儿瘪了瘪嘴,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往前一步,看向阳关:“不管如何,我们阁主有一杯茶无论也想请这位公子品鉴一番 ,希望这位公子能配合我们。”

“好说,你们阁主是谁?”其实不需要这一问,刚才那男人的说的话已经让阳关想明白了很多。

藏锋楼第三阁阁主,罗长松。

就是他抓走了苏阖,这次,这个人还想抓走他。

阳关闭了闭眼,突然抬手月影刀出鞘。却见他一回身,月影刀往后一挥,一枚蛇形镖直接被削成了两半!

还没等那个扔镖偷袭阳关的人反应过来,阳关一甩袖摸出了个纯黑的长条形匣子,手不知道在哪里一摁,一枚短箭直接扎进了那人的肩膀。那人抽搐了两下,随后脸色很快变黑,浑身僵硬地倒了下去。

灵狐小分队的暗器,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杀鸡儆猴一般解决掉想要偷袭自己的人,阳关环视了一下四周,嘴角一勾:“我爹是个儒生,我也算半个孔门弟子。我爹从小教我己所勿欲勿施于人,我也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可是长大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爹。”

“你……”为首那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涨得通红,指着阳关只说不出话来。

阳关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罗阁主怕是长居高位,有些事情想不通透,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不吃威胁这一套的。苏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我爹给我起了阳关这个名字,就是想要我一辈子堂堂正正站在那里,我苏家的男人,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阳关抬刀一指为首那个黑衣男人,“把你阁主叫出来,我亲自跟他谈。堂堂一个武林高手拿个书生做筏子,简直丢人!”

“你竟然敢这么说我爷爷……”刚才那个小孩儿急了,但被那个黑衣男人一把抓住肩膀,阳关瞥了那小孩儿一眼,笑了笑:“你该庆幸你现在才说出你是罗长松的孙子,否则的话,刚才那枚毒箭就扎在你身上了。”

不管那小孩儿被吓得惨白的脸,阳关再次喊了一声:“叫罗长松出来!否则那个杀手就死定了,解药只有我有!”

为首那个黑衣男人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咬咬牙,往旁边一让:“公子请跟我来。”

阳关收了刀,举步跟着那个男人往下走。

“公子贵姓?”走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男人开口。

“免贵,名叫阳关。”阳关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答道。

“那敢问阳关公子,师承何派?”男子又睨了他一眼。

阳关突然笑了,赭色的眼瞳中满满都是讽刺的笑意:“你问我师承?”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阳关突然变得那么生气,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竟无端让他感到几分恐惧。就见阳关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藏锋楼主,甯步流。”

一炷香之后,阳关坐在一方小小的茶室内,看着面前怎么看都只有三十来岁的男人,只觉得脑壳巨疼无比。

身下是柔软的坐垫,手边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圈椅和小几,夜风从镂空雕花圆窗中吹进来,拂动阳关鬓边的几缕白发。暖黄色的烛光从绣着仕女图案的精美灯罩中透出来,给面前的青瓷茶具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无比精致优雅的品茶环境,但阳关此时完全没有品茶的心情,内心的碎碎念若是可以实体化,怕是能堆满这一整间茶室。

所以说他一个小镇子出来的十五岁穷小子为什么突然要面对这种千年王八万年鳖啊,就算要让他当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也考虑一下他的实际年龄好不好!

面前的男人,一席茶青色的袍,面白,高鼻薄唇,一双桃花眼,跟那个叫洛儿的小孩儿有三分像。鼻子下有两撇修建的整整齐齐的小胡子,手里还握着一卷书,怎么看,都是跟苏阖是一卦的书生。

可是各种各样的现实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就是藏锋楼第三阁阁主,传说中党同伐异杀人不眨眼的罗长松。

像这种外表和内在反差过于巨大的人,从来都是危险角色。这不仅是苏阖告诉他的,也是阳关自己这些年摸爬滚打知道的道理。

可是知道归知道,没人教过他怎么跟这种危险角色打交道啊!这要是坑了自己还是小事,把苏阖命坑没了可怎么办啊!

尽管阳关脑内已经炸开锅了,但面儿上还是不动声色。罗长松看着面前一脸淡定的少年,不禁在内心赞叹一声,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将来必成大器。想着,便递了一盏茶到他面前。

阳关接了,放在一边,没喝。这特么可是藏锋楼的茶,谁敢喝!谁敢!

罗长松看到这一幕倒是笑了:“放心吧,我既然已经请你到这里来了,便完全没有害你的必要。虽然我干了大半辈子杀手,但有些事情还是忌讳的。”

“忌讳什么?凶宅吗?”看着罗长松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阳关只觉得腮帮子有点酸。

“我知道,你来藏锋楼的目的是苏阖。”罗长松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悠悠道,“如果我把苏阖还给你,你是否愿意留下来,为我效命?”

阳关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难道你千里迢迢来救你爹,连这种觉悟都没有做好?”罗长松笑了笑,一双桃花眼里俱是讥讽的神色。

“我千里迢迢跑到这边来是因为谁啊?”说到这个他就来气,阳关抬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罗长松倒是乐了,多少年了都没人敢给他一张臭脸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说着,他将茶盏放下,一股强劲的内力朝阳关压来。

阳关一挑眉,面对着有如泰山般沉重的内力,他却丝毫不惧,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罗长松就见阳关脸色有些发白,但眉头紧锁,嘴唇抿着,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竟看不出一分一毫的畏惧来。终于确认了,这小孩儿,委实胆大包天!

感受到罗长松撤了内力,阳关也松了口气,端起手中的茶盏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拇指擦去嘴角的水渍:“觉悟自然是有的,但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若是苏阖平安无事,我自然可以为你卖命,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说一句‘愿意’。”

“好小子!”罗长松却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但阳关总觉得,笑意却未及他的眼底,就听他轻飘飘地说道,“算了,苏阖你现在就能去接,他在山河塔的最底层教一班子娃娃念书呢。之后你想留在藏锋楼也好,带着你爹离开就好,随你。来人,送客。”

阳关傻了。

等阳关离开,罗长松身后一堵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走出了一个人来。那人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阁主……您认为刚才那个人……如何?”

罗长松闭着眼睛:“天赋异禀,聪明绝顶,难得的是心性沉稳,活的还通透,这心境连我都有几分不及。”

“那……”那人的声音透出了几分紧张,“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罗长松睁开眼睛,突然有些神经质的笑了笑:“杀了太可惜了……只是……也留不得。”

“还是杀了吧。”

“……是。”

……

甯步流看到天色暗了下来还不见阳关的影子,就知道事情不好。现在时期太特殊,刚收的小徒弟聪明是聪明,但见识还是短了些,别折在里面,他可没地儿哭去。

他走出房间,却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几声响动。他依稀记得旁边住的是小徒弟的一个跟班,叫什么来的……秦坎?

甯步流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确定没有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但常年做杀手的警觉性还是让他闪到了秦坎房前,沾了口水的手指戳了一下门,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那个叫秦坎的男人此时面对着客栈的窗户,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甯步流只能看到这个男人的一个颀长瘦削的背影。突然,他转过身来,侧颜在夕阳中勾勒出的剪影,猛地让甯步流想到一个人!

甯步流毕竟是江湖上公认的天字级别的高手,尽管被惊讶到,但愣是没让秦坎察觉分毫。踩着无明步,甯步流两三下便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出了客栈。

半炷香后,山河镇,山河塔的最高层,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闭着眼睛,双手张开,周身飞沙走石,却感受不到一丝内力的气息在甯步流的周围有一堵薄薄的风墙,恰好将他的内力包裹在了里面。

将内力往外铺开,可以察觉到方圆百里的动静,这种近乎于神对的功夫,恐怕也只有甯步流能做到了。

将内里慢慢收回,甯步流挑了挑眉:“居然在罗长松那里,这个小兔崽子……”

自言自语说了一半,甯步流的招风耳动了动,猛地往山河镇外围看去。隔着重重的密林,甯步流敏锐的捕捉到了几片飞扬的烟尘,不禁露出了一个难以名状的表情,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居然能在这里听到行军奔袭的声音……看来我亲爱的小徒弟,身份还真是不简单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