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和前文不是同一条时间线)

  看着身前围成一圈、满脸恶意的贵族学生, 池兰熏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数道轻慢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肆无忌惮地打量, 倏而停了片刻,掩饰性的发出几声嗤笑。

  “长成这样,难怪……”

  又是无缘无故的针对。

  自从一个月前作为特招生进入布莱德学院, 池兰熏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遇见这种情况了。

  “你们想做什么?”池兰熏缓缓吸了口气, 抬眸看向被簇拥着的那个人。

  池兰熏并不想跟这群目中无人的贵族学生起什么冲突,最好是一点关联也不要有。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从布莱德学院毕业。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十分清秀的学生, 逆光站着,勾勒出了半边柔和的轮廓。

  眉眼灵动、澄澈, 好像可以从中看透他的所思所想。

  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弧度,眼下一颗淡淡的小痣,衬得他柔柔弱弱,恬淡又温柔。

  “江少,我们要不要……”一旁的特招生小心翼翼出声, 脸上生着小雀斑, 被抬手打断后, 怯懦地缩回了脖子。

  江少?

  池兰熏有些迷惑,努力在脑中搜索有关这个人的信息。

  第二学期入学, 满打满算, 池兰熏也只在布莱德学院待了一个月,对于各个院里风云人物的认知仅限于必读学生手册上的介绍。

  黑紫配色的院服代表这个“江少”是紫院的学生……

  目光下移, 一枚不甚显眼的戒指戴在匀长的手指上, 质地细腻, 色泽浓郁如紫罗兰, 神秘而高贵之感与古老世家无比契合。

  手册的第一页是独属于四位院首的钻石胸针, 而那枚戒指似乎正是在第二页出现的仅次于紫钻的紫罗兰翡翠——

  现在属于江家的独子,江无禾。

  池兰熏眨了眨眼睛,纤长睫毛快速扑扇了两下,白皙的面上露出愈发疑惑的神情。

  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之后,池兰熏更加无法理解这群贵族学生为什么要针对他一个新生了。

  池兰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江无禾。

  才入学一个月,他在整个布莱德学院都不认识几个人,江无禾所处的阶层更是特招生平日里完全接触不到的。

  “想做什么?”江无禾迎上池兰熏的视线,顿了一下,出乎意料地笑了。

  被一个特招生这样直白的反问,大多数高高在上惯了的贵族学生都会感到面子被拂,内心不爽、愤怒,脾气大的当场就要大发雷霆,一定要作弄到特招生苦苦求饶才肯作罢。

  但江无禾依然扬着好看的笑容,眼帘微垂,慢慢重复了一遍池兰熏的话,仿佛当真在思索要怎样礼貌地回答他的问题。

  一副十足好脾气的模样。

  江无禾身边的跟班们却是个个全神贯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只等江无禾一声令下,他们便冲过去狠狠整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特招生。

  随和、温柔、平易近人……

  也就只有不熟悉江无禾的人才会把这些标签贴到他的身上。

  江无禾越是生气,笑意便越深。

  笑容背后,没人知道江无禾正在心里谋划着什么阴狠的主意。

  忽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江无禾自己也是。

  江无禾突然大步走到了池兰熏面前,戾气十足地拽起他的衣领,眼中翻涌着怒意与恨意,不管不顾地吼道:“你说呢?!”

  原本清秀的脸显得极为狰狞、扭曲。

  这股愤怒来得毫无道理,却由不得他加以丝毫控制。

  怨毒的话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吐出,凶狠得仿佛要把每一个字咬碎、啐出来。

  明明并没有多么的在乎,明明只是听表哥的吩咐来找点乐子、走个过场……

  可是,江无禾难以遏制地发怒,同时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情绪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操纵。

  但很快,自心底升腾的怒火便将这抹理智燃烧殆尽。

  “你不会真的以为宗泽鸣会喜欢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吧?”

  “就凭你这种卑贱的东西也配肖像宗泽鸣?”

  ……

  池兰熏蹙紧了眉,十分厌恶地甩开了江无禾的手,充满莫名恶意与攻击性的话让他很不适。

  喜欢?宗泽鸣?

  池兰熏真的搞不明白江无禾这类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他为什么要“肖想”一个极其无礼又极其傲慢的人?

  出于基本的素质和教养,池兰熏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皱着眉解释了一句。

  “你误会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甩掉江无禾手的动作,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跟班们用那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池兰熏,又震惊又有些幸灾乐祸,仿佛已经预见了他悲惨的未来。

  然而,这一次江无禾不仅没有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笑意盈盈地说出无比恶毒的命令,反而久久愣在原地,一言未发。

  被池兰熏甩开的手仍停在半空,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清秀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错愕与恍惚。

  江无禾迟迟无法从方才的感受中回过神来。

  池兰熏碰到他的手的瞬间,江无禾浑身一个激灵。

  手心的小片肌肤如玉一样的温润,泛凉,一点一点抚平了满心烦躁。

  神志渐渐清明,丧失的理智回笼,江无禾单手捂住额头,由于胀痛“嘶”了一下,摇了摇头,看清眼前事物的一刹那,蓦地怔住。

  一张脸占据了全部视线。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漂亮。

  眉眼漂亮,纤秀的鼻子漂亮,正瞪视着他的圆眸漂亮,因为生气抿起的唇瓣也漂亮……

  哪里都漂亮,近距离看更是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或许是因为凑得近,只轻轻一嗅,江无禾就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淡淡甜香。

  怎么会有人身上这么好闻呢?

  江无禾忍不住这样想,头脑仿佛又混乱起来,身体下意识往前倾。

  细细嗅去,盈满鼻尖的香气好像有些熟悉,江无禾莫名想起了栽满紫罗兰的庭院,莫名想起了一个人——他的表哥。

  !

  江无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当即应激似的站直了身子。

  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

  江无禾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只怔愣一瞬,面色猛地阴沉下来,咬紧后槽牙,朝着一个人狠狠就是一脚。

  “啊!”

  那个倒霉蛋直接被这一脚踹得扑倒在地上。

  更倒霉的是,这里是树林的角落,雨后泥泞不堪,而那人倒下的地方正巧是一大片淤泥。

  不止是衣服,脸、头发、撑住地面的手全都沾满了泥,狼狈至极。

  池兰熏眼睫微颤,被江无禾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吓到,不自觉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向后面连退了好几步,保持一定的距离,只可惜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跑掉。

  池兰熏怀疑江无禾要么有狂躁症,要么有精神分裂。

  昂贵的皮鞋踩在泥泞之中,江无禾全然不在意,用鞋尖挑起了那个倒霉蛋的下巴。

  看清自己踹的是谁后,江无禾忽然勾唇笑了。

  “呵……差点忘了。”恶劣的、不加掩饰的笑重新出现在了江无禾的脸上。

  鞋底沾满淤泥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到了背上。

  江无禾摊开了手,头也没回,“拿过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命令。

  跟班一时间无法理解江无禾的意思,你看我,我看你,又急又怕。

  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被江无禾状若随意地斜瞥了一眼后,跟班骇得一哆嗦,终于回想起了什么,飞速掏出了一个东西,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江无禾。

  江无禾自然接过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然后,在池兰熏疑惑而警惕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泼到了他的身上。

  “不好意思,手滑了。”江无禾笑得愈发明媚。

  马上又佯装惊慌失措,故意表达一些假得不能再假的歉意与关心,“都是我的错,同学你没事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池兰熏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无禾可憎的嘴脸。

  颈间黏腻,有什么东西不断往下淌着,他愣愣地摸了上去,抬手一看,触目惊心的浓黑。

  是墨水。

  墨水泼在紫院黑色的西服外套上,洇出了不规则的痕迹,与水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裸-露在外的脖颈就不一样了。

  肌肤似雪,溅上了一道道鲜明的墨色,正如一副未完成的水墨画。

  只待画者伸出手,涂抹,晕染。

  江无禾面色微不可见地一沉,不自觉收起了笑容。

  静默片刻,没人敢开口,江无禾冷声喊了一个名字。

  “池酌。”

  江无禾终于收回了一直踩在他背上的鞋。

  “这不是你的哥哥吗?”

  “还不快帮你的哥哥把脏衣服脱下来。”

  江无禾对着污泥中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盯着池兰熏,试图捕捉所有的表情变化。

  池兰熏瞳孔骤缩,这才发现被踹进泥里的人是谁。

  他的确如江无禾所说,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池酌从未承认过他这个哥哥,池家也只是“大发慈悲”地为私生子提供一个住所。

  一个充满白眼与欺凌的“住所”。

  池兰熏之所以拼尽全力进入布莱德学院,之所以想要从布莱德学院毕业,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彻底逃离那里。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池兰熏在池家生活了几十年,对池家却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白眼是真的,欺凌也是真的,但那大多是小时候的零碎记忆。

  除此之外,理应记得更清楚的长大后的事情,池兰熏反倒一点也记不起来,就像被抹去了一般,又或是那些事情从未发生、存在过。

  趁着池兰熏失神的片刻,池酌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池酌丝毫不顾满身狼狈,一步一个泥印,跌跌撞撞地朝着池兰熏走过去。

  “你——”池兰熏一惊,顿感不妙。

  可他刚要转身,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一双双手把他牢牢摁住,他们笑着、骂着,池兰熏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只能满眼绝望地看着走到身前的池酌,浑身发颤,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被池酌欺负的时候。

  一个人躺在雨中,满身是伤。

  没有人会帮他,更没有人会在乎他。

  池酌双眸无神,如行尸走肉,唯有脸上的恨意刻骨鲜明,没有由来地对着池兰熏发狠、发狂。

  精致昂贵的黑色外套被扯掉,扔到污泥里,又被恶意地踩了几脚,陷得更深。

  斑驳的墨迹又叠加了几个脏乱的鞋印,衣服已经脏得完全不能看了。

  江无禾眼神沉敛,一瞬不瞬盯着那件外套,眉心微皱。

  过了半晌,他恍然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嘴角抽动几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任何异常,江无禾努力翘起嘴角,显出不太自然的笑颜,颇为惊讶地看向池兰熏,“啊,好像里面的衬衣也脏了呢?”

  “要不……还是洗一洗吧。”江无禾调笑道。

  拖长了音调,特意加重了“洗”这个字。

  池酌立刻会意。

  池兰熏虽然听不懂江无禾的意思,但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情绪激动,声音不由发颤,圆圆的眸子沁了一层薄雾,毫无威慑力,反令旁人的心也跟着猛颤。

  池酌无动于衷,额头爆起青筋,双眼充血,举起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用于浇灌的水管。

  极具冲击力的水流轰然冲到了池兰熏的身上,瞬间就让他痛叫出声,紧咬着惨白的唇,溢出一声声破碎的呜咽。

  “够了!”江无禾喊道。

  清秀的面容骤然失了血色。

  池酌猛地停住。

  下一瞬,呆滞无神的面孔逐渐浮现出了活人的神态。

  先是愕然,紧接着是不知所措,方才用来逞凶的水管在他手里成了烫手山药一般,被使劲扔远。

  “滴答滴答。”

  水珠顺着漆黑发尾滑入细瓷似的脖颈,白衬衣湿透了,玫瑰山上早春的风吹过,脆弱而单薄的身躯因寒冷而不住轻颤。

  水洗之后,少年漂亮得惊心动魄。

  湿衬衣紧贴肌肤,一览无余,胸口处大片大片白腻的皮肉被水流冲得泛红,无端给人以暧昧、情-色的联想。

  负责摁住池兰熏的几个学生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舔了舔嘴唇,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出奇的安静。

  似乎只能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和口水吞咽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冷肃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下意识地,在场的人都扭头看向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目光齐齐落到了一处。

  只见白绿配色的院服之上,一枚孔雀羽胸针辉彩熠熠,镶嵌着水滴形绿钻,沉静而端庄。

  江无禾顿时慌了。

  “闻、闻会长,你怎么来了?”江无禾勉强挤出个笑容。

  虽然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随便扯了几句慌,骗身边这些恭维他的人自己与闻人歌关系十分亲近,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但是,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他肯定不能傻傻地凑上前去套近乎。

  闻人歌并没有答话,而是长眸微动,低头看向了全身湿透、不停打着冷颤的池兰熏。

  江无禾愣了愣,一时拿不准闻人歌的意思。

  他不知道闻人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竟然会在乎一个无足轻重的特招生。

  强压下内心的怪异,江无禾开口解释道:“是表哥——”

  是他的表哥听说未婚夫宗泽鸣和一个特招生走得很近,不仅非要来布莱德学院,还不停吩咐他先收拾一顿那个特招生。

  “我知道了。”闻人歌直接打断江无禾的话,常年不显情绪的脸上罕见地显出些厌烦,“我已经见过他了。”

  闻人歌今天本应离校处理家族事务,明天清晨才会回到布莱德学院。

  结果,那个人为了宗泽鸣非要进校园也就算了,阵仗还搞得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来似的。

  作为学生会会长,也作为极少数能与他家世平齐的人,闻人歌不得不留在布莱德处理相关事宜。

  闻人歌漠然收回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冷声道:“你们是要准备逃课吗?”

  听到闻人歌明显给台阶下的话,江无禾立马松了口气,急忙应道:“我们现在就去上课!”

  他就知道闻人歌这种出身政治世家、利益至上的家族继承人,不可能为了一个特招生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

  江无禾咬咬牙,深深看了一眼池兰熏便转身匆忙走了。

  跟班们已经被突然出现的闻人歌吓傻了,见状愣了一下,也顾不上多想,急急忙忙跟上江无禾跑了。

  只剩下池兰熏和闻人歌两个人。

  从听见“表哥”那两个字后,池兰熏就一阵恍惚,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抽痛,恍若裂开了致命的缝隙。

  他的身体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他传递什么重要的信息。

  江无禾的表哥是谁……?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呢?

  池兰熏摸了摸脸上,指尖湿润,分不清是未干的水,还是新添的泪。

  肩头一沉,纯白的西服披在了他的身上,携着尚存的暖意和沉静的香气,令人心安。

  “你一直在抖。”闻人歌没有看他,淡淡道,算作解释。

  为池兰熏披完衣服后,闻人歌又退了回去,继续与池兰熏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同时也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冷漠又疏离。

  池兰熏缓缓抬起眼眸,自然也是第一眼注意到了那枚绿钻胸针。

  反应过来绿钻在布莱德学院代表着什么,池兰熏不由怔住,十分惊讶地抬头看向闻人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有几滴水珠自打湿的乌发滑落。

  闻人歌为什么会帮他……

  池兰熏想了又想,只能想出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学生会会长强烈的责任心。

  但不管怎样,池兰熏都很感激闻人歌帮了他。

  “谢谢。”池兰熏认真地答谢,和闻人歌目光对上时,漂亮的眼眸弯了弯。

  闻人歌只点了点头,静静注视着池兰熏。

  两人沉默。

  就在池兰熏想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闻人歌目光落在略显单薄的肩上,先一步开口说道:“你最好先把湿衣服脱下来。”

  会长加学长的双重身份让池兰熏下意识听从闻人歌的话,他什么也没想,立马低下头,乖乖地解起了衬衣的扣子。

  ……

  好不容易将湿透的上衣脱下来,池兰熏颤着身子,猝不及防与一个人对上视线。

  鲜明的红黑配色,灼目的红玫瑰花胸针。

  心脏吓得骤停一下,池兰熏惊呼出声,五指一松,衬衣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闻人歌眉头一皱,当即顺着池兰熏的目光看去。

  很巧,那个人他们两个都认识。

  为了躲人而出现在这里的宗泽鸣显然也十分意外,他倒是没想过自己会撞见最近新找的“玩具”,而且还是……

  宗泽鸣眸色一深,挑了挑眉,散漫不经心。

  闻人歌眼神一凛,微微眯起长眸,无声对峙。

  突然间,他一把将池兰熏拉进怀里揽住,用自己的外套把他的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

  “我带你去换衣服。”

  说完,闻人歌直接攥住手腕,强硬地拽着池兰熏离开。

  湿透的白衬衣,还有那件满是脚印与泥巴的外套被落在了树林里面。

  -

  学生会会长果然不一样。

  拥有着布莱德学院最大的特权,闻人歌直接为池兰熏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又让人拿来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新院服。

  池兰熏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离开树林之后,闻人歌立刻松开了他,走在前面,步调极快,只在他快要跟不上的时候才停下稍等一会。

  不仅如此,闻人歌一路上什么也没说,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宛若刻意不给池兰熏任何问话的机会。

  池兰熏哪还敢问什么?

  闻人歌的态度,甚至都让他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毕竟,他的记忆好像真的有许多问题。

  走出房间,往四周看来看去,一丁点闻人歌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闻会长已经走了。”一位学生会成员适时出现,满面温和有礼的笑容,可多余的话却一句都不说。

  池兰熏本想再感谢一番,没办法只好作罢,也由于心里对闻人歌莫名的恐慌感,隐隐有些庆幸。

  回特招生公寓的路上,池兰熏本想回去冲一个热水澡,却忽然记起了被自己遗忘在树林的两件院服。

  一件布莱德学院的院服便抵得上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内心挣扎一番,池兰熏叹了口气,还是认命般地转过身,决定回那处树林的角落把院服捡回来。

  万一还能继续穿呢?

  那里很是偏僻,仅有一条小路。

  越往深处走,周边越发静谧。

  天色渐黯,昏黄的路灯勉强可以照亮前路,但给不了走夜路的人多少安全感。

  曲折的小路一眼望不到头,心跳在这种氛围里逐渐加快,池兰熏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声,开始后悔晚上独身一人走这条小路。

  忽然,他听到了一些不像是小动物弄出的声响,而像是时重时轻、没有规律的粗-重喘-息。

  “噼啪——”

  池兰熏身形一顿,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池兰熏只能安慰自己刚刚可能听错了。

  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吧。

  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池兰熏可算远远望见了一个白色的东西,赶忙加快脚步,一心想着早点离开这阴森森的、一个活人也没有的茂密树林。

  “喵~”

  一只又肥又懒的橘猫从他的面前大摇大摆走过。

  校园里哪来的猫?

  池兰熏心脏差点跳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勉强强平复呼吸。

  离得越来越近,定睛一看,池兰熏惊喜地发现那就是自己的白衬衣。

  然而,还没来得及充分体会失而复得的喜悦,池兰熏就发现衬衣不知被谁揉得皱皱巴巴,看上去完全不能再穿了。

  池兰熏眸光震动,生气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怎么会有人故意把他的衬衣弄皱又丢在这里等他回来拿呢?

  难道是那只橘猫?

  池兰熏弯下腰,正准备把衬衣捡起来仔细看看,忽然闻到了衬衣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味道。

  ……

  池兰熏面上一僵,震惊、不可置信。

  这种味道除非是他的嗅觉出现了问题,不然不可能认错。

  时间仿佛停滞,过了许久许久,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双腿酸麻,池兰熏有些站不稳了,只得慢慢蹲了下来。

  手指僵硬,指尖剧烈颤动,好像不听使唤,池兰熏紧闭双眼,睫毛不住乱颤。

  极慢地垂下头,极慢地撩起眼睫……池兰熏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将目光移到自己的白衬衣上。

  湿哒哒的。

  不仅是水渍。

  竟然有人在上面……

  作者有话说:

  (滑跪orz)(哐哐磕头)(土下座)

  不说别的了!五一假期推掉了所有活动!作业和考试也都全部解决了!整个假期只用来码字!

  本来想把完结章直接通宵码完,但实在是太长了,只能先放出比较完整的一段。

  预计下一章正文完结,有三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