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歌背靠椅背,办公室内寂静无尘。

  冷静、严谨、不苟言笑,注定与众不同的显赫出身,又为他添了几分上位者的高傲。

  闻人歌就那样一直盯着眼前垂着头的小人,沉默不语,面上是过分的冷然,古井无波。

  任谁被他这样看着,心中都会难以遏制地溢出恐惧。

  池兰熏已经把这辈子做过的错事都回忆了一遍,抬起头,含住下唇,颤着声音轻轻喊道:“闻哥哥……”

  闻人歌喉结微动,面色终于缓和了一点,“抱歉,我只是有些着急了。”

  只一句话简单盖过。

  为了不让空气安静下来,池兰熏慢腾腾地“哦”了一声,算作对闻人歌的回应。

  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池兰熏本能地觉得还是少说些话为妙。

  还没从那条信息中缓过来,他就被甘奕直接揪到了闻人歌的办公室,现在还处于懵懵的状态,不明白一向和颜悦色的闻人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办公室诡异的死寂,池兰熏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打着颤的呼吸声。

  “过来。”

  闻人歌终于出声了,垂着眼帘,看上去竟有些漫不经心。

  见池兰熏没有动作,又唤了一声,“熏熏。”

  池兰熏愣了愣,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劲。

  像在唤什么小猫小狗……?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池兰熏不愿意靠近现在的闻人歌,悄悄抬起眼。

  目光猝不及防与闻人歌对在一处。

  倏地,池兰熏脊背发凉,冷意浸入四肢。

  不由自主地照着他的话去做,操纵着轮椅凑到了闻人歌身侧。

  闻人歌斜了下身子,支起下巴看着他,过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伯父今天跟我问了你的情况。”

  语气波澜不惊,像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池兰熏顿时一僵,脸本就白,现下更是病态的苍白无血色。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伯父指的是池家家主,他的父亲。

  父母问一下孩子的近况,理应是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池家已经十几年不管不问,怎么会突然通过别人了解他的信息。

  除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闻人歌眸光一深,定定凝望着池兰熏,将反应收入眼底,心下有些了然。

  清楚池家具体情况的他,接到电话时同样起了疑心。

  按理说,那对脾气古怪的夫妻连唯一的孩子是死是活都毫不在意,是不可能突然时隔十几年来表达关心的。

  一定有什么别的、他暂时不知道的原因。

  闻人歌兀自沉思,没有表现出来,低头发现池兰熏无神的双眸,心尖不由颤了颤,“不要乱想了。”

  他不希望池兰熏重新记起从前的事情。

  这也是他当初同意池兰熏入学的原因,不管怎样,换一个环境,不要再囿于过去痛苦的回忆。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闻人歌轻轻摸上他的发顶,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地安抚着。

  柔软的发丝,香气也又软又柔,不知不觉间缠上指尖。

  一阵不知缘由的心悸,搅得池兰熏头脑发昏。

  听着极度冷静却不失温和的声音,他无意识地点了下头,掀起眼睫,愣愣地望着闻人歌细长的眼睛。

  午后煦阳,韶光春动。

  顷刻间,闻人歌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住。

  窒息的感觉。

  闻人歌极缓地呼出一口气,安定无声地,单手覆住那双乌眸。

  如羽双睫扇动,心尖似乎也染上掌心的痒意。

  “闻哥哥……?”眼前失了景象,池兰熏小声地询问。

  眼睫扇动得更快,好像困于茧中的脆弱蝶翼。

  那股心悸来得极猛,去得也极快,仿佛唯一目的就是让他摸不到头脑。

  闻人歌怔愣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将手收回,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没事了。”他突然开口,转头别开视线。

  双目微眯,神色晦暗,声音在池兰熏听来是从未有过的冷硬。

  池兰熏被他这样阴晴不定的表现弄得一头雾水,指尖想要碰碰他的手背,仅停留片刻,闻人歌停顿了一下,立马避开了他的接触,张了张口又很快闭了回去,唇抿成一条线,严肃的脸看上去愈发不近人情。

  “甘奕。”闻人歌轻敲几下桌面,面色冷峻,仿佛彻底无视了身边的池兰熏,只不容抗拒地吩咐道,“把他送回去。”

  这场会面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莫名其妙。

  闻人歌没有再跟池兰熏商量一句,径自命令甘奕将他送回了紫罗兰苑,又恢复了一贯的雷厉风行的作风。

  直到被甘奕抱进大门,池兰熏仍不明所以,搞不懂闻人歌究竟是怎么了。

  “你们会长最近压力很大吗?”他搂住甘奕的脖颈,头轻轻靠着,好奇地问道。

  “什、什么!”

  甘奕猛然停下,心口靠着的东西让他的心一突一突的,全身上下都浮起一层薄粉。

  这般剧烈的反应把池兰熏吓了一跳,瘦成薄薄一片的身躯差点顺着甘奕的胳膊滑下去。

  无力垂着的双腿随着猛烈的动作轻晃了两下,只露出一截白皙动人的脚踝。

  池兰熏哼了哼,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说,你们会长最近压力很大吗?”

  为了防止甘奕听不清,他扶住甘奕的肩膀,借力微微直起身子,努力凑得更近了些。

  他就不信这样还能听不清。

  感受到池兰熏的接近,甘奕彻底不敢动了,身体僵硬得吓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淡色的唇瓣几乎要贴到他的耳垂上,若有若无的蹭着,开口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部喷在了他的耳畔。

  甘奕一阵头晕目眩,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跑到了耳垂上,烫得几乎能滴下血来。

  “你别紧张。”见状,池兰熏躺了回去,以为甘奕害怕他的身份,善解人意地宽慰道。

  只要不处于主线剧情里,面对非关键角色,人设的要求并不算严格。

  “哦、哦,好的。”温热的气息渐渐远离,甘奕定了下神,咬紧牙关,不太自然地磕磕巴巴回道,“会长,最近就是忙综合测评的事情,其、其余的,应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了。”

  池兰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难道是补考的事情让闻人歌被迫周末加班,惹得他不开心了?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池兰熏叹了口气,算是为闻人歌的反常找到了一个理由。

  胳膊一直搂着甘奕的脖子,久到隐隐有些发酸,池兰熏这才发现他俩都停在原地半天了。

  “你站着不动做什么?”池兰熏没忍住问道。

  甘奕突然“啊”了一声,“池少爷,对、对不起!”

  手忙脚乱地把池兰熏放到了前厅的沙发上,而后急急忙忙地回身将轮椅搬了进来。

  动作毛手毛脚的,池兰熏没有坐稳,又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

  甘奕看到之后慌了神,立马连声道歉,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完全找不出作为学生会干部和高官子弟的影子。

  这下子反倒搞得池兰熏不知如何是好。

  霎时间,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古宅深处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少爷。”

  池兰熏瞳孔缩了缩,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你怎么——”

  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管家缓步走来,温和有礼,说出的话却令池兰熏心头一惊。

  “老爷和太太要您回主宅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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