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年这句话一出口，让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秦宁看着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秦宁垂眸盯着手里的空酒杯，蹙着眉，眼眶不自觉红了几分，似乎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瑾年……]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楚念抬眼看过去，目光在他和陆瑾年身上悄悄徘徊。
陆瑾年恨秦宁？
为什么？
秦宁可怜兮兮地站在他们面前，他这幅委屈样旁人见了怕是会忍不住替他心疼，只是陆瑾年视而不见，他重新拉回楚念的手，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在回身之际，他们的耳边又传来一阵猝不及防的声音。
“陆少爷。”略带沧桑的男音响起，楚念和陆瑾年同时侧头看过去，只见桑谦山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桑薇跟在身后。
女孩在看见陆瑾年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不自然。
她是想逃的，可是碍于自己父亲，不得不跟着过来。
陆瑾年看向桑谦山，原本垮下去的唇角这个时候又再次扬起，他彬彬有礼地冲桑谦山微微鞠躬：“桑叔叔好。”
“哎哟，几年不见，长得更成熟了。”桑谦山呵呵笑着，眼角堆出几层褶子，他抬起手拍了两下陆瑾年的手臂，说出来的话也听不出到底哪句才是真话，“我们小陆总还真有点你爸年轻时候的风范。”
陆瑾年也没多说，淡淡回道：“桑叔叔过奖了。”
桑谦山的目光在陆瑾年身上打量了一圈，接着他把躲在后面的桑薇拉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笑：“这是我女儿薇薇，你们俩之前见过吧？”
陆瑾年转眼看过去，站在桑谦山身旁的女孩别别扭扭地低着脑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裙摆，之前那副高贵优雅的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确实被陆晏阳逼着和桑薇见过几面。
桑谦山是个精明狡猾的老狐狸，而他这位女儿看似天真自由，实则和陆瑾年一样只是上一辈控制的玩偶，他们都不愿意被当成谋取利益的产物，于是在第一次见面阐述自己的需求后，他们俩暗自联手演了场不欢而散的戏码。
不过从现在来看……
陆瑾年扫了一眼桑谦山，对方看着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应该是被发现了。
“见过的。”为了避免桑谦山再起疑心，陆瑾年连忙回答。
“之前你父亲牵线，想让你俩在一起，他当时说你和薇薇郎才女貌，是不可多得且般配的一对。”桑谦山缓缓开口，声音铿锵有力，“不过看起来，小陆总似乎对我女儿不太满意，不知道桑薇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他话里话外看似是在贬低自己的女儿，但周围的人都听得出来，桑薇在圈内鼎鼎有名，桑谦山是在暗讽陆瑾年不知好歹。
“爸爸！”桑薇皱着眉，拉了两下桑谦山的手臂。
陆瑾年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只是他眼睫一颤，很快稳住自己：“桑叔叔误会了，其实是我不够好，配不上桑小姐。”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眼前的桑谦山盯着他，陆瑾年丝毫不畏惧地看回去，不过为了避免旁人说他不尊重长辈，陆瑾年首先错开了视线。
[没想到陆晏阳这个没用的小儿子不好对付。]
桑谦山的心声冷不丁钻进楚念的耳朵里。
“小陆总是觉得你爸爸安排的不对？”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立马抓住陆瑾年话里的漏洞，把原因归结到了陆晏阳头上。
陆瑾年笑了一声：“也不是。”
他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比起我，我的哥哥似乎与桑小姐更加般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爸不撮合我哥和桑小姐，可能他是觉得……”
桑薇配不上自己骄傲的大儿子。
陆瑾年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点到为止，似笑非笑地看向桑谦山。
他短短一句话，就把这口大锅扣到了陆晏阳和陆瑾初身上，还顺便有意无意暗指出桑谦山和陆晏阳之间的小心思。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传闻中桑老先生爱女如命，就算和陆家联姻也应该将桑薇许配给最受宠的大儿子陆瑾初，怎么这场联姻偏偏落到了不受人待见的陆瑾年身上。
这个圈子因为政权联姻并不稀奇，但不代表他们就能认可这样不见得光的方式，所以即使是联姻，也会打着自家儿子女儿是真心相爱的旗号。
陆瑾年现在这么一捅，算是把桑家和陆家是为了谋权才联姻的事实摆了出来。
好一个回旋镖。
果不其然，桑谦山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早就发现陆瑾年和桑薇的婚事不对劲，这俩老头果然在打别的主意。”
“桑家和陆家本来就只手遮天，要是这两家再联合起来，那我们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桑谦山居然打算把桑薇嫁给陆瑾年，看来也不怎么爱他女儿嘛。”
“陆瑾年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是完全不打算给桑谦山面子，这场婚事彻底怕是黄喽……”
“……”
“你……！”
周围议论纷纷，桑谦山气极，抖着手指指着陆瑾年，他正想说什么，这时，一名侍者走过来，打断了他们。
“几位先生，少爷小姐，我们夫人在内厅想要见见你们。”
说话的侍者正是刚才带楚念和陆瑾年走进来的那个。
桑谦山顿时收起了刚才的气势，背过手对侍者道：“那就带我们过去吧。”
他是长辈需要走在最前面，于是几位晚辈往旁边一退给桑谦山让出一条路。
楚念跟着陆瑾年走在最后面，他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两下，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陆瑾年亮晶晶的眼睛。
对方扬着唇角冲他笑，像个邀功的孩童一般说道：“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很好？”
楚念点了点头。
他实在没想到陆瑾年对着商界大佬桑谦山都能如此沉着，几句话就将那位大人物梗得面红耳赤。
“你不怕他报复你吗？”楚念小声开口。
陆瑾年摇摇头：“不会，只要现在陆晏阳还在我身后，桑谦山就不敢对我动手。”
也是，毕竟和桑家比起来，蓝盛和陆家的势力要更大一些。
不过……楚念总觉得陆瑾年好像话里有话。
他转头盯着陆瑾年的侧脸。
身旁男人的脸由于刚才喝过酒泛着淡淡薄红，他从进来开始就低迷的情绪，在和桑谦山怼了一番之后明显高涨了许多，甚至楚念看过去的时候，他装成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可楚念偏偏看见他身后那根不存在的狗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老婆……嘿嘿，看我！看我！]
[毋庸置疑，你老公我今晚必定是全场的焦点。]
[是不是被我刚才的姿态迷得恨不得赶紧嫁给我！]
[别否认，我已经感受到你对我浓浓的爱意了！]
嗯……
还是这么不着调。
楚念移开视线，低头轻笑。
“有奖励吗？”陆瑾年突然问。
“什么？”楚念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瑾年眼角一垂，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都遮不住他的委屈：“我刚刚帮你挡酒，你不打算感谢我？”
楚念挑起眉。
“我没说让你挡。”
“我可以自己喝的。”
陆瑾年一听，几欲炸毛，他嘴唇动了动，半晌后却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焉焉地闭上了嘴。
[哼……]
[老婆你怎么能用三十七度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伤心了，被伤得透透的。]
楚念微微蹙眉。
这又是什么怪东西。
他正想开口问，突然，带路的侍者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俩身边，对方掀起眼帘扫了陆瑾年一眼，随后看着楚念说：“抱歉先生，我们夫人没有说要见您。”
他一说完，陆瑾年眯了眯眼睛，那名侍者故意垂着眼眸不看他，唇边却带着淡淡的笑。
按道理说，竺薇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这位侍者说了什么，这个时候跑过来挑明，无非是想让楚念出丑。
楚念疑惑蹙眉，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这个人了。
侍者声音不大，但又足以让同行的人听见，下一秒除了秦宁和桑谦山之外，其余的人都纷纷转头看向了楚念，几双赤/裸裸的视线落在楚念身上，他突然有一种被人夹在火上烤的感觉，别扭得厉害。
“哦？一直没注意到小陆总身边还有一位先生。”迟迟没说话的吴总这个时候“贴心”地开了口。
侍者在一旁掺和：“这位是小少爷带来的客人。”
“客人？”吴总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那小陆总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他的意思太过明显，明里暗里先说陆瑾年带来的人没有存在感，然后像是故意要引起前面桑谦山的注意一般。
只是桑谦山没理会他，他背着手带着桑薇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既然是我带来的客人，那就是客人。”陆瑾年在吴总出声之前松开了楚念的手，他抬眼，冷着脸看向吴总，接着往旁边垮了一步，用身体挡在楚念面前，“没什么好介绍的。”
吴总笑笑：“这样么，只是听说小陆总有个很喜欢的情人，我还以为……看来是我想多了。”
陆瑾年冷哼一声，然后转头对侍者说道：“你带这位先生去楼上的休息间。”
侍者点头答应。
楚念也不拒绝，毕竟竺薇点了名不见他，那他更没必要厚着脸皮跟过去。
与陆瑾年分开之前，对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等着我，我很快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