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唱完,季寒川看到时未还是瞪大着眼睛看自己。

  他叹了口气:“再来?”

  “下次吧。”时未打了个哈欠,“爬楼梯好累啊……”

  “睡吧。”季寒川低声道。

  他劝时未,却不确定自己今晚能不能睡着。

  “老公,如果你真的觉得很愧疚,不如捐钱在墓园安装电梯。”

  “……”

  时未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机灵鬼,“你想吧,来祭拜的人本来就很伤心了,结果还要爬这么长的楼梯,多辛苦啊,我觉得要人性化一点。”

  季寒川道:“那电梯是不是要凑够十八层?”

  时未:……太阴间了。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困。”时未狐疑道。

  季寒川安抚他:“闭上眼睛就有睡意,你不要等我。”

  “嗯。”

  时未见季寒川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依然是阴雨绵绵。

  湿润的风穿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房间里的空气也黏稠起来,呼吸沉重。

  时未一动,季寒川就醒了。

  他一夜浅眠,但好歹也得到了珍贵的休息。

  时未故意放轻了动作,感觉就像是刻意不吵醒他,所以季寒川索性继续闭上眼,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时未下床离开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季寒川睁开眼,不一会儿就听到车启动的声音,几乎同时,他的手机就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挣开领带的束缚,点开信息看。

  “老公~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做,中午前回来。”

  都说了,要走也不用跟我说。

  走了也好。

  你其实没有资格让人承受这些。

  季寒川勾着唇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

  “救我……”

  眼睛迅速睁开,房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净,季寒川不敢再闭上眼睛,急促地深深呼吸,几乎是用尽所有勇气才坐起身,走去浴室开始洗漱。

  “救我,季寒川。”

  “救我,季寒川。”

  ……

  是他的声音!

  不对,他已经死了,这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季寒川不停说服自己,但那个阴冷的声音一直跟在他身后,越来越近了,森寒的气息直接吹到他耳中。

  季寒川头皮发麻,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具冷冰冰的身体伏在自己背上,湿漉漉的一直在滴水。

  回过头一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只有外面骤然变大的狂风暴雨,把窗户吹得不停撞击窗框。

  原来是风……

  “我们一起去玩吧。”

  季寒川猛地瞪大通红的双眼,惊悚得说不出来,后退的时候手臂扫落了洗漱台的东西,一团混乱。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精神极度紧张,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跌跌撞撞地跑去翻行李,季寒川从暗格里拿出一瓶药,扭开来往手里倒了一大把,想也没想就往嘴巴里面塞。

  但却没有尝到熟悉的苦涩药味,反倒是清新的薄荷味。

  “……”

  药,被时未换了。

  时未果然是想害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遗产吗……

  季寒川瘫坐在地上,打起精神,抓住手机给冯婉打了电话。

  这时候,门铃响了。

  时未回来了?

  季寒川急忙跑到楼下,打开大门。

  不是他。

  许希瑞担忧地看着他,“寒川哥哥……”

  季寒川皱眉,“你怎么会来这里?”

  头顶和衣服都被大雨浇湿,许希瑞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寒川哥哥,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很担心你。”

  “你可以走了。”季寒川毅然拒绝他,“以后都不用再来。”

  “可是我可以看出你很难受啊。”许希瑞哽咽了下,一滴泪落下,柔弱又坚定地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就在今天,为了你自己,你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

  季寒川犹豫了。

  昨天时未问他为什么能好,他没有说,因为就是原因就是许希瑞。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暴戾、疯狂、只想要破坏一切的他,竟然能在许希瑞的安抚下变得平静,甚至再也没有发作过。

  从此,许希瑞就在他心目中留下一个不可亵渎的位置。

  直到跟他重遇前,这一点都没有变过。

  只是上一部戏的相处不太愉快,他开始发现许希瑞好像跟他的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

  季寒川握紧拳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强装冷静:“不用了,你回去吧。”

  “可是……”

  没等许希瑞把话说完,季寒川就把门关上了。

  草!

  许希瑞恶狠狠地瞪着大门,气得快要冒烟!

  他都淋雨了,他几乎是哀求了,可季寒川竟然还是这么狠心拒绝了他。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贱过!

  可是就这样离开,许希瑞很不服。

  原本是打算先把那个贱人揪出来,没想到今早就看到有个人开车离开。

  屋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许希瑞冷笑。

  活该吧,身上背着两条人命的感觉不好受吧。

  看吧,连你的小情人也受不了你。

  他试着扭了扭门把,门竟然没锁,连他自己都震惊到。

  呵呵,老天果然很眷顾他。

  许希瑞直接推开门走进去,果然看到季寒川把高大的身子缩在墙角,像个受惊的孩子,紧缩的瞳孔牢牢盯着明明空无一物的前方,充满惊恐、害怕……

  就跟当年一模一样。

  许希瑞勾唇一笑,随即收起笑意,忧心忡忡地冲过去,“寒川哥哥——”

  ……

  时未背着背包,身上罩着一件大雨衣,一手提着一大袋东西爬到山顶,气喘吁吁,已经累到快要躺下来。

  他都恨不得棺材一盖,直接长眠于此了。

  看来还得说服季寒川装电梯。

  雨越来越大了,时未把伞支在墓碑前,把买好的东西全都放到伞下。

  篮球,钓鱼竿,《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名牌球鞋,崭新的平板电脑……最后还有一盒《云雀月光》的dvd。

  如果把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堆在一个男孩的房间,仿佛就是他这二十多年里会拥有的东西。

  时未用手把墓碑擦干净,男孩的照片下的日期,月日的时间正是今天。

  “其实吧,虽然我是穿越来的,平时又爱乱叫,但我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时未哥俩好地拍了拍墓碑,“不过有些事情就跟习俗一样,你不信但还是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