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月25日晚上, 池然才知道，那个演唱会是仇宁心新认识的朋友的演唱会。
司徒晴，一个小有名气的原创音乐人, 和仇宁心一样签了拙鱼文化，然后和她成为了朋友。
小型的场馆，观众大概有几千人, 司徒晴很有亲和力，现场的氛围热闹又愉快。
仇宁心和池然的位置在舞台正前方的第九排，不前不后, 刚刚好, 既不显眼，又能看清台上。
十几首歌后，演唱会过半，司徒晴累了，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笑望台下道：“好了，今天的嘉宾环节到了, 大家猜猜会是谁呢？”
周围的歌迷们热闹地喊着不同名字，还问司徒晴是不是猜对有奖。
司徒晴笑眯眯：“你们猜不对的。”
池然看了眼身旁微笑看着台上的仇宁心，又看见有工作人员从人群中向这边走来，不由出声问道：“是你吗？”
“嗯。”仇宁心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上去一会儿, 很快就回来。”
台上，司徒晴也看向了这边，笑眯眯地否定了歌迷们猜的那些答案：“都不对, 她现在就在台下哦。是个超级无敌大大大美女。”
歌迷们起哄声更大，司徒晴向场边暂时停住的工作人员投去一个眼神, 拿着话筒提高了声音：“好啦好啦，我提示一下，《趁草际珠垂》听过吗？”
现场静了一下后，很快就有人高喊道：“仇宁心！是仇宁心！”
“啊啊啊竟然是仇宁心吗！我好喜欢她！”
“《鱼》！我要听《鱼》！”
“鱼鱼鱼！！！”
全都是热情的期待的声音，池然听得莫名感动。
仇宁心随工作人员一起从侧面走上了舞台，司徒晴迎上去把手里的话筒给她，有些俏皮地对着她歪头笑道：“我也要听《鱼》。”
夜晚的舞台上。
仇宁心走进了光里，站在了司徒晴身边。
不同于司徒晴有些小性感的衣裙，她没有特地打扮，就穿着平常的白色短款薄羽绒服和牛仔裤，但当灯光照亮了她的脸时，池然还是听见了惊呼，然后看见周围的人群里好多只手机被举起。
嘈杂的人声里混着相机快门声和视频录制提示音，热闹了好一阵，然后在音乐声中静下来。
司徒晴退到了一旁，为仇宁心键盘伴奏。
仇宁心双手握着话筒，似乎有一丝紧张，目光在ʟᴇxɪ观众席中寻找，最后落定在某个位置。
池然坐在位置上，盈着水光的双眼和她对上，唇角慢慢勾起笑容。
然后听见，这些年她一个人在不同的住处用耳机和小音箱听了无数遍的《趁草际珠垂》的旋律在整个演唱会场馆响起。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仇宁心在舞台上唱这首歌，感慨的不只是池然。
前排的女生和同行的朋友说着：“梦回20XX看夏日好歌曲的时候了……”
仇宁心空着的座位另一边，坐着个独自来看演唱会的女生，这时也转向池然和她搭话：“那时候我还在念高中，在奶奶家过暑假……仇宁心也刚刚大学毕业吧？哎，好多年了啊。”
“……嗯。”池然微笑着，点了下头。
女生看回了台上，她也看回了台上，《趁草际珠垂》结束，仇宁心开始唱《鱼》了。
可能是舞台上有些热，她脱下了羽绒服，穿着自己给她买的奶白色毛衣，斜刘海长黑发，和以前一样惊艳又耐看的脸，但整体风格和神色中都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温柔。
舞台的灯光为她照亮，乐队老师们为她伴奏，全场荧光棒摇晃，伴着阵阵欢呼。
池然觉得，她好像是真的对在人前唱歌这件事没有心理障碍了。
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社交冷淡了。
司徒晴那么优秀，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成为了她好到可以来应援演唱会的新朋友。栀子也很棒，前不久又双叒出现在了b站开屏。
以后，随着她音乐事业的发展，这样优秀又耀眼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多……
那时的她会不会，就不那么需要自己了呢……
“谢谢大家。”台上，仇宁心唱完歌，笑着和观众说起了话，“终于，唱完了这两首歌。”
司徒晴也离开键盘走到了她身边，佯装不悦道：“为什么是‘终于’？”
仇宁心带着浅淡的笑容看向她，“因为是你强迫我唱的。”
司徒晴：“……”
台下发出浪潮般的笑声。
仇宁心面向台下的几千位观众，大屏幕上映出的笑容变得诚恳，“今晚我真正想唱的，是另一首歌，唱给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只是司徒说，要唱完这两首才可以。”
“现在，”仇宁心征求着观众们的同意，又看了眼身边的司徒晴，“我可以唱了吗？”
台下，池然微睁大眼，捏紧了手里金色的充气荧光棒。
台上，得到观众和司徒晴一叠声的“可以”后的仇宁心在人群中找到她，看着她，笑着说出了歌名：“谢谢。接下来这首歌是……《天天想你》。”
简单的吉他伴奏声响起，仇宁心开口，声音似乎和前两首有些不同了。
音色还是一样干净清澈中带着微沙，要说究竟哪里不同，可能……是带了更多的感情。
“隐隐约约，闪烁的双眼……”
“藏着你的羞怯，加深我的思念……”
仇宁心的咬字很舒服，每次唱到句末，都非常好听。
池然周围的观众知道她就是仇宁心口中的那个朋友，全都满眼羡慕地朝她看了过来。
池然却顾不上在意这些目光。
这时的她，只能动也不能动的，呆呆地看着台上。
之前，只是听球球说，现下，她自己也看得清清楚楚。
仇宁心是真的、毫不遮掩的，一直看着自己在唱的整首歌。
方才那些令人伤感的念头瞬间被抛诸脑后，池然看着台上仿佛离她很远的仇宁心，忽然又觉得其实她们的距离还是那么近。只是刚刚好，能让仇宁心看不清楚她红了的眼睛。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是——
“把我最好的爱留给你。”
大屏幕上，仇宁心脸上的笑意仍淡，但眼神却那么真。
池然心里不由得一阵阵酸胀，好不容易才松开捏扁的应援棒揉了下眼角。
“啊啊啊啊啊好好听！！！”
“唱给朋友？真的只是唱给朋友？”
“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就差这一晚的朋友吗？！”
歌曲结束后，前几排离舞台近的观众在热闹中大声地喊道。
舞台上，唱完歌的仇宁心放下了话筒，在伴奏最后的尾声中短暂休息。
那些声音离她那么近，她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司徒晴回到她身旁，对观众眨眼道：“嗯~是非常非常特别的朋友~而且非常非常漂亮，要不是宁心不同意，我都想让摄影师拍一下她了。”
观众一怔，“漂亮？”
声音中带上了小小的失望，“那就真的只是朋友啦……”
但很快又有人雀跃起来，“谁说的？！@#￥%……*（）”
在后者的声音被更多人听见之前，仇宁心拿起了话筒，漂亮的眼中带着有些温柔的笑意，对着台下的观众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希望她生日快乐……和我一起这样度过能够快乐。”
话音落下，司徒晴和观众们又说了许多感叹羡慕的话，然后唱起了生日歌。
之后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场馆内几千人大合唱生日歌。
有人只是享受这种氛围，也有人好奇地张望寻找当事人。
隔着前面的几排观众，当事人池然看着舞台上的仇宁心。
即使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也没有和她的错开。
她觉得自己完了，感觉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因为忽然冒出来的贪心。
贪心到觉得，这样的幸福和快乐都还不够，她想要的，是仇宁心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勉强自己为了维系友情而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想要，没有别人，只有自己是她的唯一。
深夜，演唱会还在继续，仇宁心和池然已经离开了。
场馆离C师大很近，两人不知不觉间就散步到了校园。
“为什么，要唱《天天想你》呢？”池然佯装平静地问。
“高中毕业前，你的同桌蔚晴让我给她写过同学录。”仇宁心在校道上停步，看着她道，“我翻到了你的那一页，这是你当时写的最喜欢的歌。”
仇宁心面带回忆之色，笑起来，“还在后面加了小括号和符号表情说‘真的好喜欢’。”
池然：“……”
装出来的平静表情绷不住了。
好窘，想起当年自己幼稚的笔迹了。
怎么会被她看见啊，啊啊啊啊！！！
仇宁心却没说够，笑眼微弯地看着她又加了一句，“好可爱。”
“可你知道当时的我为什么最喜欢那首歌吗？”池然捏了捏藏在浅蓝羽绒服袖子里的拳头，一边克制正在加快的心跳一边和她对视。
“为什么？”
“因为高二那年，我有一次路过艺术楼音乐教室的时候，看见你一个人在里面，用钢琴弹了这首歌……然后，我周末回家就用电脑下载了，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还散下头发遮住耳机偷偷的一直听。”
许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在这个深夜的C师大校园里，同时浮现在了两人眼前。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只有艺术生可以不在教室。池然去教师宿舍给老师送试卷，才得以在那时经过艺术楼。作为纯文化生，她很喜欢沿着一楼走廊走，一边慢慢地走，一边看各个教室里面的画材或乐器。就那样，在不经意间听见了钢琴声，然后，看见了仇宁心。
十七岁的仇宁心，穿着校服短袖坐在教室窗边的钢琴前，安静又专注地弹着那首曲子。
池然在教室外停住，放轻脚步退后到里面看不到的地方，目光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她。
夕阳正在下落，照在里侧窗外的湖水上，泛着碎金一般的粼粼波光。
也照在敞开的玻璃窗上，给有些旧的钢琴和一身校服散着长发的仇宁心打了光。
比小说杂志配图还美好的画面，好听到让人沉迷的钢琴声，还有琴键上跃动的白皙手指。
池然回到教室的时候很是恍惚，像是从一个幻梦中走到了现实。
坐在座位上面对着课桌上的数学作业，一道题都不会做了。
C师大校道旁，冬日还满是绿叶子的樟树下。
仇宁心有些怔愣，那时候，她不知道池然在教室外。
而眼下，池然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眶又有些红了。
她只觉心中一片柔软，伸手抚上池然的脸颊，“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池然脸颊软软的，蹭着她的手心微微点头，“嗯。”
声音却不知怎的，似是有点委屈。
有车子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伴随着吆喝：“要上快上啊！最后一趟了！”
池然回头，看见了暌违多年的校园小白车。
“想坐？”仇宁心问她。
“嗯。”眼看着司机师傅就要转动方向盘把车开走，池然拉住ʟᴇxɪ仇宁心的手就跑上前上了车。
白色八座的电动观光车，四周都是敞开的，慢悠悠的行驶在校园里，又舒服又不晕，池然上大学期间特别喜欢坐。只是那时候要投硬币，现在可以扫码了。
这会儿夜晚十一点多，是最后一趟车，从东门往教学楼和宿舍开，起初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们坐在最后一排，和司机师傅隔着两排空座位，看着深夜路灯照亮下的校园，吹着冬夜暂时不那么冷的小风，有种难得的宁静和惬意。
到了教学楼，有学生从自习室出来上了车，两排空座位都满了。
是一对情侣和两个女生。
前排的情侣很亲密，女生靠在男生肩膀上看他，黏黏糊糊地说话，男生宠溺地叫女生老婆。
后排的两个女生露出被肉麻到了的表情，其中一个也靠在了另一个的肩上叫她：“老婆~”
男生以为自己被阴阳，脸有点绿地回头道：“你们也是一对吗？”
“是啊！”后排的女生说着，伸手揽住了身边女生的腰。
男生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他女朋友却两眼发光地回头：“真的？！”
四人聊了起来，原来那两个女生竟真的也是情侣。
“司机师傅惊呆了……”
感觉到小白车颠簸了起来，路又明明是平坦的，池然凑到仇宁心耳边小声说。
说完，她重新坐正，发现前排那四个人都在回头看着自己……和仇宁心。
那男生的女朋友双眼亮亮地看着她们，“所以你们也是吗？！”
池然不吭声，紧张地看向仇宁心。
仇宁心微笑着，轻点了下头，“嗯。”
小白车只开到学生宿舍。
那两对情侣上楼前还在不断回头看着池然和仇宁心。
都隔得很远了，池然仿佛都还能听见他们的感叹声。
从宿舍再去东门，只能走路。
池然走在路的里侧，和仇宁心拉开一点距离，努力平复自己乱跳的心。
仇宁心那声“嗯”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池然的脑袋里各种不同的想法交替，最后终于在正在关门的校园超市前停下，鼓起勇气对她说：“其实你不用这样也行的……我们一直一直做好朋友也可以。”
路里面超市关上了卷闸门，只剩门前亮着的灯和路旁的路灯，四周变得寂静无人。
仇宁心闻言愣住，“好朋友？”
池然点头，“嗯。”仍是似乎带着委屈的一声。
仇宁心伸手，轻扣在池然的脑后，低头亲在池然咬着的唇瓣上。
池然本能地微张开嘴，让她亲了好几下。
仇宁心退开些许，定定地看着她问：“好朋友会接吻吗？”
池然眼睫一颤，偏开视线，抿唇不答。
仇宁心的手在她长发里摩挲着，轻扳过她的脸面对自己，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几分钟后，池然低垂着睫毛，脸颊粉红，唇色更红。
仇宁心看着她，确定地道：“你喜欢我吻你。”
池然心颤，慢慢抬起眼，“……可是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