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然正笑着和仇宁心说话, 目光随意的扫过商场各处，感觉似乎有人望着这边才朝正前方看去。
这下，四周围来来往往的所有人都模糊掉了,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贺理。
被员工簇拥着的、西装革履的成年版贺理。
贺理越过众人定定看着的，却不是她。
池然顺着他目光, 缓缓侧头，看见的，是自己身旁的成年版仇宁心。
昔日校花和她功成名就的高中前男友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重逢了。
多像某江破镜重圆文的开头啊。
池然咬牙切齿的想。
她挽紧仇宁心的手臂, 想要找个借口说不去二楼逛了, 但还没开口，就看见手长腿长的青年总裁拨开众人朝她们走来。
走来的过程中还看着仇宁心！
甚至看她的腿！
四周围都是商场里的欢声笑语，唯有池然心中警铃大作。
等贺理终于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池然想说的话也没法说了。
因为这时候，仇宁心也看向他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他了。
池然心里仿佛有一个皮球，刚刚还气得圆鼓鼓, 这下嗖一声漏了气。
如果她有兔子的长耳朵，那现在一定已经向两边耷拉下来了。
仇宁心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番明显的神色变化，走过来的贺理也没有。
他们两个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对视，一时间只看得见彼此。
先结束对视的人是贺理。
他在走到这么近后，发现那女人眼中还是一片茫然时, 镜片下有些锐利的视线移开，落在她身边的朋友身上，礼貌微笑着打招呼, “池然，好久不见。”
一句寻常问候。
细听, 也仿佛有一丝咬牙切齿。
刚才看见仇宁心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有一瞬间都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说是心神震荡，也毫不夸张。
可是那甚至比当年更漂亮了的女人并没有看见他，明明他就在前方扶梯上，她望着前方的目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任他如今多显眼，在她眼里也和这商场里其他人没有分别，只不过是不相关的路人而已。
他却无法移开目光，还忍不住向她走了过去。
走到了她面前了，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了，却发现，她眼中只有迷茫。
她没有认出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心堵至极的贺理不再看仇宁心一眼，转而和池然说起了话。
池然懵了，语速很慢的回道：“好久不见……贺总？”
仇宁心微微蹙眉，靠近池然一些，低声问道：“是认识的人？”
不太开心，怎么又有和池然认识的异性。
听见她这句话，贺理脸上原本就很像冷笑的微笑更冷了，只看着池然说：“这位是你朋友？”
“……”池然被这两个人无语住了，嘴角抽了抽，看清仇宁心的神情，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认出贺理。
局面陷入尴尬。
不远处扶梯口没有散开的那群职员却感知不到，从他们的视角看来——
“靠！贺总去找美女搭讪了！”
“大八卦大八卦！活久见了！我要告诉群里人！这什么铁树开花！”
“咦，他怎么是和左边那个说话，明明刚刚在看的是右边那个啊！”
“不是，右边那个那么漂亮，他竟然无视？！”
“左边那个也很漂亮啊！好久没看见那么清新的了，我也更喜欢她！”
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想偷偷拍照。
贺理在这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人迅速藏起手机僵笑，“……贺总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啊，您忙您忙，嘿嘿……”
一群正装年轻人像去食堂抢饭似的跑走。
贺理转回头，对还在沉默的池然说：“这么巧遇到，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了，我们刚刚已经吃了。”池然下意识答。
听见她这么说，仇宁心微蹙的眉舒展开一点，很明显的放松下来的表情。
余光注意到的贺理心里也像是有了只皮球，此刻已经快要充气到炸了。
他保持着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的微笑道：“那好，下次吧。”
说完不给池然回答的机会，转身就走。
尽管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这奇怪的态度还是引起了仇宁心的注意。
在池然欲言又止的看过来时，她终于有一丝不确定地道：“那是贺理？”
在扶梯口站了太久，好多人都在往这边望，池然拉着她一起上二楼，“……嗯，总算不用我告诉你。”
仇宁心默了默，“太久没见了，高中的时候他有刘海，现在额头全露了出来。”
逛衣服店的时候，池然看着货架上的衣服，心情还是很复杂。
仇宁心的表现不像是假的，她是真的没认出贺理。说因为很久没见，但同样是很久没见的自己，她却认了出来。
“他也不是大众脸啊……”
拿起一件粉色连帽防晒衣，池然低声喃喃。
“你说什么？”
在选浴巾的仇宁心抬起头。
池然笑着看向她，“我说，你好像有点渣。”
仇宁心：“……”
沉默半晌，仇宁心拿着选好的浴巾说：“如果我说我那时候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提高学习成绩，会不会显得更渣？”
池然放回防晒衣，愣愣的看着她，“真的？！”
“嗯。”仇宁心笑了笑，走去排队买单，“不过是他自己先说的，答应和他在一起的话，可以每天给我补习。”
“所以你就同意了？”
池然跟上去，又惊讶又郁闷，自己那时候也是班级前几名，也可以给她补习的！
仇宁心想起过去幼稚的自己，笑了下说：“嗯，补数学和文综。不然以我原本的成绩，上D音可能只是擦线。”
也有一大半把握能过，但不够有安全感。
贺理那时候是全课学霸，数学语文英语文综每一科的成绩都接近满分，提出那个条件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吸引人。
当时的仇宁心对他没有喜欢，也没有反感，看他长得不错又能补课，就同意了。
在一起两个月，两人吃饭的时候都在讲题，把她的总成绩提高了近五十分。
她本来成绩就不差，在班级中游，进步以后也能稳定不再退，考D音已经足够了，对补习就不再那么积极。
讲题少了，别的事情就冒出头了。
节日的时候，别的小情侣都想方设法浪漫度过，她却没有期待的感觉。
节日当天，贺理想要牵手……
之前同桌吃饭或讲题的时候，他和她都没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她就觉得还能继续，到那时，她第一反应就是避开，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和他亲密接触。
继续交往下去的话，别说牵手，更亲密的都可能会有，不能接受，就只能结束了。
……
数学没上过130的池然沉默了会儿，等仇宁心买完单后，两人一起走到服装店外的时候问：“那为什么那么快分手？”
为了成绩的话，一直补习到高考才比较稳啊，贺理后来都过了Q大的自主招生，更是有足够多的时间帮她。
“因为分数够了。”仇宁心微微笑着看向池然，“我又不考Q大B大。”
“……”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去奶茶店的路上，池然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贺理好惨。”看向身边心情完全没有什么波动的人，“你好渣。”
第二次被这样说了，有些抵不住这带着小小控诉的眼神和语气，仇宁心忍不住辩解：“不是的。”
落了座，点单后，仇宁心ʟᴇxɪ认真地向对面的池然解释：“我知道他帮我那么多很难得，所以毕业后给他转了一笔钱当做补课费。”顿了顿，“不比他一年的奖学金少。”
池然看着她，伸手从店员手里接过芋泥椰奶，“……他没给你转回去？”
“转不回去，我那张卡注销了。”
池然咬着吸管，看向对面一脸真诚的仇宁心，莫名的有了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为贺理，也为自己。
他们的校花，可能真的不懂爱啊。
坐在仇宁心摩托车后座回家的路上，池然抱着她的腰，已经完全不再纠结她为什么对这种亲昵的接触没有感觉了。
也不再纠结两人一起睡的时候她会那么快就睡着了。
不懂爱是好事，没有爱过前男友是好事。
可池然还是有点想迎风落泪……
本来还一直在想她当年受过的打击会不会是感情方面的，现在看来，不会了……
回到家，洗澡后。
仇宁心坐在床边，问池然：“要一起午睡吗？”
池然脚步顿住，又继续，“……不了，我回房。”
她心里好多话，怕睡着了全变成梦话。
池然的房门关上后，仇宁心躺在床上，看着客厅里的植物出神了很久。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异性没有兴趣，忘了以前交过的男友，以后也不想再找新的男友。
在某一个瞬间，她真的很想对池然说出心里话。
“我不想交男朋友了。”
“你也不要交好不好？”
……
午睡后，池然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客厅。
仇宁心用水壶给无尽夏浇水。
这盆她和池然一起在菜市场买的花，在她眼里比过去收到过的所有花都好看。
掸完书柜上的灰尘，池然回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仇宁心。
“怎么了？”仇宁心放下水壶。
“就是，忽然想起来，”池然犹犹豫豫的，还是说了出口，“你大学时是不是也交过一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