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兰烬垂眸瞅着仇认琅,大概是因为腿上的缺陷,仇认琅非常不肯示弱,坐在轮椅上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人的神态,别人敢看他的腿,他就会威胁要剁了别人的腿。

  现在却为了嘴里一个“好笑,一点也不重要”的傀儡这般。

  他不怎么喜欢仇认琅这种人,但看到仇认琅这副模样,突然感觉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交易?”

  溪兰烬的视线与他接触:“什么交易?”

  仇认琅盯着溪兰烬看了片刻,哑声道:“从第一次在药谷见到溪少主,我就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形神俱灭的人重现世间,听那老不死的此前的意思……你这副身躯,也是以傀儡之术制造的吧。”

  溪兰烬的眉梢扬了一下。

  这小崽子,果然还是很讨厌。

  “人偶之身,来到牵丝门。”仇认琅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直勾勾盯着溪兰烬,“必然是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

  这句话一出,溪兰烬还没什么表示,两只小白狼先不高兴了,低吼着盯着仇认琅,金色的兽瞳冷冰冰的。

  溪兰烬伸手安抚了下两只小白狼,不动声色地望着仇认琅:“所以?”

  “我说过,老不死的能做到的,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仇认琅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次,肩部因为紧张绷得极紧,“你的问题,我能解决。”

  此话一出,谢拾檀冷不丁开口:“条件。”

  听到谢拾檀说话,仇认琅肩头略微一松,知道这件事至少算是成功了一半,视线转到谢拾檀身上,舔了下干燥的唇角:“凤凰木,在化南秘境里,你们拿走的那根凤凰木。”

  说完这句话,仇认琅紧跟着补充:“我只要一半。”

  只要有一半,他就能用凤凰木再塑仇初的核心,让他重新睁开眼。

  重新修好的仇初,还是不是原来的人,他不知道。

  但他无法忍受仇初变成一摊再也不会动弹的死物。

  溪兰烬张了下嘴,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身边的人直截了当应允:“可以。”

  仇认琅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深深地吐了出来,闭了闭眼,点了下头:“工坊里的东西大多被破坏了,我需要修理准备一下,再给溪少主检查。”

  说完,他将仇初的残躯妥帖收进贴身的储物法器里,一撑地坐回轮椅上,自行推着轮椅,往外面去。

  路过汪长老等人已无声息的尸体时,仇认琅的眼风半点也没偏过去,径直从谢拾檀破开的那道洞口出去了。

  溪兰烬有很多话想跟谢拾檀说,扫了眼密室里的一片混乱,感觉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拉着谢拾檀往外走:“出来说话。”

  谢拾檀听话地跟着他往外走,两只小白狼也灵巧地越过地上的狼藉,哒哒哒跟在俩人背后,时不时因为某只走得快一点凑到溪兰烬身边,而引发一点小矛盾,偷偷在后面用尾巴爪子互殴。

  因为怕被溪兰烬发现教育,两只小白狼都是偷偷摸摸的。

  溪兰烬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走出那间气氛令人不快的密室,出来才发现,密室被移动过后,外面的景色也变了。

  前方是个小院子,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是棵开得极为繁盛的梨花树,这几日牵丝门上下一片混乱,几乎是被灭门了,到处都是傀儡的残骸和人的尸体,这院子里倒像是没受过干扰,花树静静盛开,不知是否真实的夜幕星光大盛,恍若个世外桃源。

  溪兰烬感觉景色还不错,扭头一看,发现谢拾檀的眼睛还遮着,抬手拉下他眼上的白绫,笑道:“谢仙尊,怎么不说话啊?”

  谢拾檀由着他拽下眼上的束缚,重新睁开浅色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溪兰烬:“在想你的事。”

  我的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溪兰烬感觉谢拾檀有点犯规,总是这么一脸平淡地说些会让人误会的事。

  他心里小声叭叭两句,努力忽略心里的奇怪感觉,问道:“那只作乱的傀儡呢?”

  “杀了。”谢拾檀回答得简单干脆。

  溪兰烬想问的不是这个结果。

  谢拾檀回来,结果很显而易见,他想问的是:“怎么去了那么久?有没有受伤?”

  说着,跟只小狗似的,凑上来转悠着检查谢拾檀有没有比出去之前多掉了几分头发。

  两只小白狼也跟在溪兰烬屁股后面,跟着他围着谢拾檀转悠。

  谢拾檀被一人两狼绕着转圈,怔了一下:“自然没有受伤。”

  旋即给溪兰烬讲了一下外面发生的事。

  因为一开始不熟悉傀儡的致命点,他杀了几次,也没能彻底杀死那只邪到骨子里的傀儡,即使将他拆得零零碎碎的,这东西也会再次拼凑组装到一起,重新爬起来。

  后面发现了弱点,便好解决了。

  造成牵丝门的傀儡失控动乱的罪魁祸首是这只傀儡,解决掉它之后,工坊里那些到处抓人的傀儡也就失去了控制,不会再造成威胁了。

  说完,谢拾檀问:“你这边呢?”

  溪兰烬这边发生的事可就太多了。

  他背着手溜达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两只雪白的小狼立刻抛弃谢拾檀跟上,乖乖地趴在他身边。

  谢拾檀瞥了眼这两只小白狼,没有说什么,跟过去坐下,听溪兰烬将密室里发生的事前后说了一遍。

  “……所以之前我们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澹月宗、药谷里都有人和魔门有接触,密谋着杀了你,复苏魔祖。”

  溪兰烬沉吟着,不自觉地捏着左边小白狼很有弹性的耳朵:“他们想杀你,应当是觉得你的威胁太大,一旦被你察觉他们的计划,他们都得死。”

  毕竟谢拾檀是当今世间唯一一个步入大乘境的人。

  谢拾檀的耳朵很敏感,溪兰烬挼弄小白狼的耳尖,就相当于在揉弄他的耳朵,他被溪兰烬捏得受不了,伸手状似无意地挡开溪兰烬的左手:“嗯。”

  别玩了。

  溪兰烬左手被挡开了,非常从容地换右手捏右边的小白狼:“我猜暗地里那群人想要将魔祖复苏,趁魔祖还虚弱时,将它困在傀儡的躯体里,由他们驱策。”

  这个想法乍一看很靠谱的样子,但那些人显然小瞧了魔祖。

  那是凝聚在万魔渊底下的诸恶汇聚之物,哪怕是现在还没有完全醒来,都能造成巨大的麻烦。

  谢拾檀沉默片晌,放弃抵抗,由着溪兰烬折腾。

  溪兰烬思考了半晌,突然想到个人,拧眉问:“上次解明沉也跟着那些人来围攻你……他会不会也……”

  “不会。”谢拾檀虽然讨厌解明沉,但了解他的为人,“他痛恨魔祖。”

  溪兰烬眉头拧得更紧:“那他是怎么跟那群人有了牵扯的?”

  谢拾檀淡淡道:“因为蠢。”

  溪兰烬:“……”

  也是,世人皆知解明沉想杀谢拾檀,这么个傻大个,那些人当然会拉来当枪使。

  回头等重新见到解明沉,非得打一顿不可,给人利用了还浑然不知的。

  他正琢磨着,耳边冷不防响起谢拾檀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溪兰烬愣了愣:“啊?”

  谢拾檀定定地看着他:“魔祖应当对你说了一些话。”

  魔祖确实说了句奇怪的话。

  他说“杀你的人是谢拾檀”。

  谢拾檀是猜到魔祖会这么对他说了吗?

  溪兰烬很少记挂烦心事,但他确实有些在意这件事,安静良久,嘴唇动了动:“他说,当年是你杀了我。”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小声道:“谢卿卿,我梦到过你一剑刺进了我的心口。”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院中吹拂着满树梨花的沙沙作响声好像停了下来,谢拾檀依旧望着他,神色好似依旧是平静的,浅色的眼睛好似冬日里凝结在湖面上的、干净的冰。

  但那块冰此刻像是有了裂纹,溪兰烬的每个字都是凿在那道裂纹上的契子,让那道视线变得破碎。

  溪兰烬突然莫名的感觉很难过,喉咙里像是咽下了把沙子,慌忙想要开口打断这个对话,倏而听到谢拾檀回答他:“是我。”

  他的嗓音像被凛冽的被风卷过一般。

  “是我。”

  溪兰烬彻底被喉咙里的沙子堵住了,好半晌,迎着谢拾檀的目光,呐呐问:“是因为厌恨我吗?”

  没想到溪兰烬问的不是“为什么”,谢拾檀停顿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怎么会。”

  听到谢拾檀的否认,溪兰烬笑了起来,微微上翘的睡凤眼弯弯的,被鬓旁晃晃悠悠的赤珠一点缀,轻快又明亮,近乎灼人视线。

  “这样啊,那就好啦。”

  谢拾檀望着那个笑容,怔然了片刻,想要再说点什么,溪兰烬已经摆摆手:“提这些做什么,魔祖当初被我们联手杀了,现在复活,不就是想挑拨离间咱俩吗,再提就是中圈套了啊。”

  谢拾檀拧着眉,想要再说话。

  溪兰烬堵回去:“这样吧,在说那些事之前,你先答应我件事。”

  “什么?”

  “把其他几只小白狼也放出来给我玩。”

  “……”

  “那换一个,”溪兰烬非常贴心地道,“告诉我,那个抛弃了你三次的人是谁?”

  谢拾檀再次陷入沉默。

  溪兰烬又往他跟前凑了凑:“就算不肯说他的身份,告诉我他长什么样也行啊。”

  他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妖精,居然把谢拾檀迷得五迷三道的。

  那张俊秀明艳的面容陡然贴过来,谢拾檀的睫毛顿时颤了颤,心湖被搅得一片涟漪。

  偏偏扰乱别人心湖的人毫无自知,看他不说话,又退回去,懒洋洋道:“不想提了吧?我也不想提,你都没探究我为什么会提前准备这么一副身体呢,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做什么。”

  说着,他起身抻了个懒腰:“我去休息会儿,希望仇认琅的动作快些,我可不想待在这里太久。”

  来到牵丝门后,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几乎都没个喘息的空隙,现在危机暂时解除,谢拾檀又回到身边了,溪兰烬只想朴素地睡一觉。

  谢拾檀点头:“好。”

  “小谢。”

  溪兰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认真地道:“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

  话毕,他扬扬手,便带着两只小白狼,随意在工坊里找了间干净屋子歇息了。

  谢拾檀坐在茂盛的梨花树下,望着那道火红的身影走远,倏然间,天地间似乎又有了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浮来浅浅梨花香。

  谢拾檀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在溪兰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竟也会得以慰藉。

  他的确比任何人都要贪恋溪兰烬的存在。

  仇认琅的动作很快,隔日天将亮时,就修复好了工坊的一角,把溪兰烬和谢拾檀叫了过去。

  一晚上的时间,仇认琅又冷静了不少,看上去又是那位不好惹的仇少门主了,虽然这样子瞅着比较讨人厌,不过溪兰烬又感觉这样顺眼一点。

  仇认琅打量了会儿溪兰烬,他只是猜出溪兰烬的这副身体出了问题,但溪兰烬看上去活蹦乱跳的,实在瞧不出有什么毛病:“溪少主身体的问题出在何处?”

  溪兰烬把之前在鬼市时,鬼医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仇认琅心底里有了数,抚了抚探出脑袋的小金蛇:“傀儡之身属金木,将凤凰神木芯融入你现在的身体,应当就能解决问题了。”

  听到这话,溪兰烬顿时十分感激当时在剑冢里,没把凤凰木丢进火山里的自己。

  仇认琅望向谢拾檀,眼底隐隐带着期待:“谢仙尊,凤凰神木呢?”

  谢拾檀将那根其貌不扬的枯树枝取了出来。

  与传闻中生生不息、充满勃勃生机的凤凰神木不一样,这截神木已经彻底枯死了,没有一点生命气息。

  仇认琅那时远程控制着傀儡,没能接触这截凤凰木,未料它竟已经枯朽成了这样,愣了一下,喃喃道:“……不行,这截凤凰木已经全然枯死了,用不了。”

  凤凰神木早已绝迹世间千万年,这截神木都是他多年来翻阅古籍,多方打听后才知晓的存在。

  想要再寻得一截活的神木,何其困难?

  近在咫尺的希望陡然破灭,仇认琅眼底的光倏地熄灭,笔挺坐在轮椅上的身姿也一下萎靡下去,

  溪兰烬倒没那么意外,瞅着那根枯枝,啧了声。

  他就说嘛,以他与生俱来的坏运气,怎么可能会那么顺利。

  两人正望着那截枯枝,谢拾檀的嗓音突然响起,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能用。”

  溪兰烬蒙蒙地抬起头,有些不解。

  仇认琅瞬间理解了谢拾檀的意思,狭长的眼睛都睁大了,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你要……当真?”

  “嗯。”谢拾檀垂下目光,与仇认琅相碰,眼底带着几分冰冷的警告,“等候一段时日,凤凰木便能复苏。”

  仇认琅的脸色登时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不由得深深望了眼溪兰烬,缓缓点了点头。

  这俩人都知道方法,但不说出来,必然有问题,溪兰烬感觉不对劲,一把抓住谢拾檀的手,脸上的笑意一敛,皱眉道:“具体要怎么做?若是对你有损,我不允许。”

  谢拾檀避而不答,只伸手在他柔软的发顶摸了摸,浅浅笑了一下:“无碍,放心。”

  看溪兰烬还是皱着眉,他顺势抹平溪兰烬的眉宇,道:“只是会略耗点修为,几月就能修炼回来了。”

  溪兰烬犹疑:“真的吗?不准骗我。”

  “嗯,”谢拾檀平静地点点头,“不骗你。”

  溪兰烬仔细想了想,除了谢熹那件事外,谢拾檀的确没有骗过他。

  谢拾檀看溪兰烬没之前那么狐疑了,又看了眼仇认琅以作警告,才带着凤凰木离开了此处。

  谢拾檀一走,溪兰烬立刻扭头问:“谢拾檀说的是真的吗?”

  仇认琅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随意把玩着手里的小金蛇:“仙尊说的话,自然不会假。”

  溪兰烬眯眼望着他。

  溪兰烬不笑的时候,那丝阴郁的邪气便会透出来,不再显得平易近人,压迫感极重。

  仇认琅被他这么盯着,若非是傀儡之身,恐怕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但谢拾檀的两次警告还在头顶悬着,仇认琅非常自如地把小金蛇打了个结:“怎么,溪少主不信我就算了,连谢仙尊的话也不信了?”

  溪兰烬逼问未果,只能暂时放下怀疑,带着两只小白狼先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拾檀都独自在工坊的一间密室中催化复苏凤凰木。

  活下来的牵丝门弟子不多,仇认琅一边筹备着给溪兰烬修好身体的毛病,一边准备修复仇初,还要收拾宗门残局,忙得不见影子。

  溪兰烬最悠闲,每天无所事事地带着两只小白狼,在牵丝门的秘密工坊里四处转悠,转累了就到离密室最近的屋子里休息。

  只是溪兰烬稍不注意,小白狼就会滚到一起干架,尤其在溪兰烬不小心多摸了一下其中一只后,局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溪兰烬头疼又好笑,每天都得劝架。

  又过了几日,溪兰烬早上醒来,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些时日,两只小白狼都是跟他一起睡的,他都习惯了,但今天小白狼的触感似乎不太对。

  溪兰烬扭头一看,才发现两只小白狼的身形缩小了许多,原先只比寻常的狼小一些,现在几乎和幼崽一样大了。

  不仅缩小了,还显得有些精神不振,萎靡地趴在他身边,没什么活力。

  溪兰烬心头掠过丝不安。

  两只小白狼都是谢拾檀化出来的,多少与谢拾檀有些联系,它们突然变得这么虚弱,是不是说明谢拾檀的状态不好?

  他心里一紧,立刻起身,顾不上拉好衣服,就冲向了密室。

  密室的门被谢拾檀下了禁制,溪兰烬这两日也尝试过能不能打开进去看看,但都失败了,强行破坏的话说不定还会于双方有损。

  今日情况不太一样,溪兰烬试图强行破除禁制,弄到一半,禁制突然解开了。

  密室的大门也随之打开,溪兰烬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冲进了密室里,慌忙叫:“谢拾檀?”

  狭窄的密室里,盘坐在玉台上的人雪衣银发,俊美的面容平静淡漠,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问题:“怎么了?”

  溪兰烬脚步一刹,低声道:“我看小白狼变小了,很担心你。”

  “它们是我幻化之物,”谢拾檀平和地解释,“在外面待久了,便会虚弱,收回来便能恢复了,我先将他们收回来罢。”

  虽然舍不得小白狼,但溪兰烬更舍不得看它们那副虚弱的样子,点点头,靠近谢拾檀:“那你感觉如何?”

  谢拾檀难得说了句玩笑话:“与魔祖尚有一战之力。”

  溪兰烬闻言不禁莞尔,但还是凑到谢拾檀身边,拉过他的手,探入一缕灵力检查。

  谢拾檀顺从地伸着手,由着他给自己检查。

  溪兰烬反复检查了几遍,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将信将疑地收回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疑心病了。

  “还差一点凤凰木就能复苏了。”

  谢拾檀温和道:“再等我两日。”

  溪兰烬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才发现前方浮着那截凤凰木。

  凤凰木已经不是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枯枝样了,在谢拾檀的催化之下,变得火红剔透,生出了枝叶,仅仅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勃勃生机。

  成功近在咫尺。

  溪兰烬想了想:“我坐在旁边等着你好不好嘛?”

  大多时候,谢拾檀对溪兰烬基本就是予取予求的态度,不会拒绝他,但现在却摇了摇头:“出去等我。”

  语气不容拒绝。

  溪兰烬很少会听到谢拾檀对他用这种语气,再不情愿,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密室。

  他回头时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很叫人心软,谢拾檀承受不住这样的视线,只能强迫自己别开头。

  到走出大门也没听到挽留的话,溪兰烬叹了口气,看着密室的大门在眼前重新关上,这回没再乱跑,抱着膝盖蹲坐在密室大门外,等着谢拾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谢拾檀的说辞和仇认琅的说辞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但他就是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大门关得太快,他没看到,一门之隔内,无坚不摧的妄生仙尊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很快又稳下来,像是某种错觉。

  谢拾檀知道溪兰烬就在门外等着,轻轻吐出口气,望向那截凤凰木,拉开衣袍。

  层叠的法衣之下,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是这几日不断剖开造成的,否则以天狼血脉的自愈能力,很快就会让伤口愈合。

  谢拾檀抬手招来那截变得晶莹漂亮的凤凰木,面色平淡地将它刺进了心口。

  他手上曾染过心上人的心头血,而今以心头血浇灌神木,以求溪兰烬身体恢复。

  很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