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涣宁没有睡着,一下午都没有。

  他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暗下来,听到楼下传来刘姨做晚饭时发出的轻微动静,终于感觉到这栋安静的别墅里有了些生气。

  他同样也听到了任绍远推开书房门的声音,不过在他期待之外的,alpha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明显停顿一下后,脚步声又以更为急促的速度渐渐远去了。

  听到开门声时,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后来又听到任绍远离开的声音之后,他整个人又瞬间脱力地坐在原处愣神儿。

  数分钟后,楼下关门的声音响起,意识到任绍远已经出了门,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完全抽空,空荡荡的胃里也没有丝毫饥饿感。

  这一下午里,其实他起床过几次,不过是因为不得已才起床的。

  因为闻到了陌生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还有心情影响的因素,他忍不住跑去卫生间里干呕了几次。

  他吐的时候都刻意放轻了声音,以至于隔壁书房里办公的任绍远毫无察觉。不过任绍远到底听到了与否,这点他无从得知。

  现在任绍远出了门,他疲于下楼去应付一顿晚饭,但想到刘姨可能会担心他,加之宝宝还需要营养,所以坐了片刻之后,他还是站起身,缓步走过去推开了卧室门。

  走廊里和客厅里都十分亮堂,只有他身后的房间里还黑着,尽管夜幕已经降临,他还是没有打开卧室的灯。

  不过现在突然暴露在正常光线之下,他的心情的确不自觉跟着明亮了几分。

  刘姨听楼上开门的声音,一边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上,一边抬头看向走廊里站着的叶涣宁,笑着开口招呼道,“小宁睡醒了?饿了吧?快下来吃晚饭。”

  叶涣宁点点头,走下楼,站到了桌子旁。

  见他还站着没动,刘姨动手为他拉出把椅子,笑着看向他催促道,“坐呀。”

  叶涣宁再次点了点头,抬手摸上椅子背,看向刘姨,像往常一样笑了笑,轻声回复道,“阿姨您也坐吧。”

  刘姨微怔,很快点点头答应,在叶涣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之前任绍远出差不在家时,别墅里只有叶涣宁和刘姨两人。因为任绍远不在,刘姨也没那么多顾及,也不会有什么打扰到他们小两口独处的问题,所以在叶涣宁的邀请下,她已经习惯了和叶涣宁亲昵地坐在一起吃饭,还可以顺道督促叶涣宁多吃些东西。

  吃饭的时候,刘姨还会细心地留意着叶涣宁吃了什么,具体又吃了多少。

  因为omega孕期胃口不好,刘姨很愿意尝试些新菜品,当然如果叶涣宁吃得多些的话就证明是喜欢吃,刘姨就会间隔一两天多做几次,如果叶涣宁吃得少的话则证明是不太合胃口。

  考虑到刘姨做饭辛苦,叶涣宁也知道刘姨为了做饭给他吃花费了很多心思,所以只是问叶涣宁好不好吃、喜不喜欢的话,刘姨是得不到真实答案的,因为叶涣宁总是会笑笑,格外真诚地回复她好吃与喜欢。

  刘姨拿了汤匙给叶涣宁盛了一小碗鱼汤,端到了叶涣宁面前。

  自从任绍远上次叮嘱关于叶涣宁孕期容易缺钙的问题后,刘姨经常会照着食谱给叶涣宁准备饮食。

  也是自从那次给叶涣宁熬了鱼汤后,看起来叶涣宁是真的喜欢,也重新适应了鱼的味道后,刘姨经常会再熬豆腐鲫鱼汤给叶涣宁喝。

  只不过此刻无论摆在面前的晚饭是什么,叶涣宁都没有什么胃口,他手里拿着汤匙,动作有些机械化地低着头认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汤。

  因为想到叶涣宁应该早就饿了,忙着招呼他吃晚饭,刘姨自然而然地忘记了任绍远出门前的叮嘱,直至此刻看着叶涣宁喝上了汤,她才恍然想起来,笑笑开口道,“任总刚刚有事出门了。”

  叶涣宁闻声抬头,看向刘姨,点了点头,无意中手指却握紧了汤匙。

  他很想问刘姨一句他的alpha出门是去了哪里,不过他知道像他一样,刘姨也不会知道任绍远去了哪里。

  “还有,任总说今晚兴许回来得晚,让小宁不用等他。”刘姨继续笑笑道,察觉到叶涣宁眼里的落寞后,她连忙补充道,“任总出门的时候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公司里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过去处理。”

  叶涣宁再度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盛着鱼汤的碗,轻声回复道,“好,阿姨,我知道了。”

  看出叶涣宁表现出的失落,刘姨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为叶涣宁往他年前的盘子里夹了些菜。

  吃过晚饭之后,刘姨知道叶涣宁在卧室里睡了一下午,于是想提醒她可以在楼下坐会儿,看看电视或看看书什么的。

  但叶涣宁罕见地拒绝了刘姨的提议,还是上楼回了卧室里。

  他关上身后的门,走到床边坐下,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安然躺着之前邮寄来家里的首饰盒,里面装着的是他和任绍远的婚戒,尽管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分清这枚与戴在alpha手上的那枚里,到底哪一枚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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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屉的最下面放着的是他几天前才收到的邮件,里面装着的是任绍远和泰林少年时的照片。

  他并没有将这些可以说得上十分可疑的东西藏起来,兴许像任绍远对他的态度正好相反,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想隐瞒他的alpha什么,自然也不会对任绍远设防。

  他将首饰盒够到手里,打开了盖子,垂眼看着那一环闪着光亮的东西,恍然间突然想起这个首饰盒是从B市的航空公司邮寄来家里的。

  而那次出差,任绍远对他说好的是去往C市。他并不清楚他的alpha为什么会坐上B市的航班,也不知道这枚或是被alpha不小心遗弃的东西为什么会由B市的航空公司寄出。

  不过,现在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在他不知情的那一次里,他的alpha兴许是向他隐瞒了行程,独自飞往了B市。又兴许在无数个时刻,他都对alpha的行程一无所知。

  之前的无数个加班晚归或不会回家的夜晚,他不知道他的alpha去了哪里,又在哪里留宿。

  他之前很体恤他的alpha工作辛苦,但现在还是不受控制地对alpha产生了不信任的疏离感。

  很快他想到了泰林,那个今天来了家里的alpha,联想到任绍远去往B市的行程,他接着很快想到,任绍远所说最近才回国的泰林是否在几个月之前就早已回国,而他的alpha去往B市,其实只是为了见泰林而已。

  他这么想着,忽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让他不自觉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晚任绍远出门之前很匆忙,匆忙到甚至没有去卧室里亲口告诉他一声,他的确对今晚匆匆出门的alpha产生了怀疑,毕竟泰林下午才刚来过家里。

  他的思维变得十分混乱,他知道不该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去怀疑他的alpha,尤其被怀疑的另一方同样是个alpha。

  但冥冥之中的感应使然,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把他的alpha想象得不堪,可没有足够安全感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和清醒。

  如任绍远出门前所说那样,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任绍远也没有回来。

  刘姨上楼走进卧室里看了叶涣宁多次,但叶涣宁还是不想睡,和刘姨说是自己白天下午时睡多了,所以还不想睡,让刘姨先回去休息。

  卧室里又恢复了那种安静,静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靠坐在床头边,双手一直无意中搭在身前的肚子上,漫无目的地放空着。

  平时睡不着的时候,他会看书,还会读故事书给肚子里的宝宝听,但现在他没有做这些的精力,也沉浸在安静的孤独中,忘了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至少他肚子里还有和他真正血脉相连的孩子。

  兴许是察觉到了叶涣宁的失落,他肚子里的宝宝适时地活跃起来,温柔地为它的爹地传递来了第一次胎动。

  叶涣宁骤然惊醒过来,迟疑地低头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下意识把手展开,将手心轻轻贴了上去。

  确认真的是肚子里的宝宝在动之后,他错愕了数秒,泛红的眼睛很快涌出眼泪来。

  知道肚子里有宝宝存在的这几个月里,他经常会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感受到宝宝的胎动,也想过无数个可能会真实发生的场景。

  不过,他最期待的还是有天他的alpha动作温柔地用手抚摸他的肚子时,他们的宝宝会轻轻地给爸爸和爹地作出回应。

  但所有的幻想完全破灭了,在任绍远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的宝宝就已经能让他感觉到胎动了。

  他很快想到宝宝突然动了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的情绪不好所以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又是不是小家伙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所以为了安慰他才轻轻动了动。

  他看向自己肚子的眼里满是怜爱,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很自责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让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跟着难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