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入骨画魂【完结番外】>第十章 火铳

  “好,亭砚,你想做的事儿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不用顾虑太多,有我在。”他拿着帕子轻轻的将齐亓脸上的泪沾干净,帕子上携着的清淡檀木香带来一种别样的心安。

  “多谢……”齐亓从他手上接过帕子,攥在手心,说:“玊之,我现在要回趟小屋,去取家父留下的一样东西。”

  榴叶经霜即脱,山茶戴雪而荣。

  然霜雪也好似从不曾压摧他一身的傲骨。

  他望着放在木案上的“榫卯弹弓”,开始明白了父亲所留下的那副未完成的图纸的意义。

  那是父辈毕生求而未得的东西,可保国家几世太平的“神兵利器”。

  “嗯,走吧,我随你同去。”

  齐亓点了点头,拿着帕子又抹了一把脸,之后随手揣进了怀中。

  他起身正欲行礼,却被乔珩稳稳端住,他拿了件狼裘大氅裹在齐亓身上,仔细着将束带系好。

  “你我之间,无需这样的虚礼。”帮他将领口对襟整理好,乔珩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他笑,齐亓不禁心中暗叹,大抵是自己见识鄙薄,才会觉得山河万卷也全然不及他的眉眼。

  看着,看着,一晃之间有些入了迷。

  “亭砚,在想什么?”乔珩看着他哭过后染上淡红的眼梢,笑意更深了。

  齐老三,你这是烧失智了么?脑子跟着眼泪一块儿流出去了?想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没,没什么!”酡颜渐渐晕开,齐亓坚信是狼裘太过厚实才会使自己双颊烫热,同时浑然未觉此时落入乔珩眼中的他,比丹色山茶还要清丽秀朗。

  猛力吸了吸鼻子,齐亓既尴尬又懊恼的收回视线,忙不迭的回身往外门外走去,袍袖生风。

  乔珩轻笑着,顺手抄起一把纸伞,快步跟了上去。

  连绵数日的雨停了,碧空清澈如洗。

  二人并肩而行,长街熙攘。

  纸伞在齐亓的头顶上方撑起,严密的替他遮挡住刺眼的天光。

  连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他都体贴入微,人又生的伟岸俊俏,不知将来会是哪家女儿能有幸得这样的儿郎垂青。

  齐亓一路将头垂的很低,眼观鼻,鼻观心,心绪堵乱。

  乔珩也是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好半晌,两人谁也没说话。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齐亓的肩膀也不时的会与乔珩执伞的手臂发生擦碰。

  “玊之,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头也没敢抬,轻声念了声,伸手便要去握那伞柄,谁料却一把握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有力大手,乔珩只着了件单薄的外袍,可手上的温热仍是狠狠地熨烫着齐亓的掌心。

  倏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猛的将手缩了回去。

  周遭有些嘈杂,乔珩并没听到齐亓方才说的话,只感觉到他在抓自己的手,下意识的以为是拥挤的人潮涌的他站不住脚,乔珩微微蹙眉,换了左手执伞,右手一伸自然而然的搂着齐亓的肩膀将人拢在身侧,纸伞将他遮的更严实了些。

  被他这么一搂,齐亓整个人都僵住了,转而变成了一只正在被沸水浇烫着的虾子,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红意仍顺着背脊一路向下爬去。

  “我不是这意思……”

  呼……一定是穿的太厚了。

  “怎么了?亭砚,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你且撑着伞,我背着你走吧?”乔珩略显紧张的说道,搭在齐亓肩膀上的手也不自主的搂的更紧了。

  虽有常言道:关心则乱。

  可是,真的是没这个必要……

  齐亓急遽的婉拒道:“没,我没有不舒服,这样就可以了!”

  挚友之间勾肩搭背的本来也没什么不妥,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可是,这种心脏快要怦怦地自胸膛跃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周遭的嘈杂喧闹声入耳都不那么真切了,一瞬间,齐亓好似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

  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巷,两人来到齐亓的小院门前。

  乔珩先前来时,只是押了人或是拿了东西便走了,未曾认真的看过这个小院。

  此次特意留心多看了几眼。

  只见门栓老旧,门板破落,粗糙的老屋危立着,屋顶的瓦片剥落的不剩多少,院中杂草丛生,枯败的草都快齐了腰,入眼满是荒凉。推开咿呀作响的屋门,屋中除了一张简陋的床榻和一张快塌朽了的木桌,几乎是空空如也,却也落得个清静利落。

  这几年亭砚就住在这种地方?冬不可遮风,夏不能挡雨……

  看到乔珩剑眉微凝,齐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屋舍简陋,招待多有不周,还望玊之你多多海涵……”说着,又手忙脚乱扑了扑床褥上的积灰,“你随便坐。”

  “亭砚,到我府上住吧。”

  “什么?”

  齐亓埋头找着自己什袭而藏的锦盒,那是整个屋子里唯一可以入眼的物什。

  他专注的翻找着,听见乔珩说的话时,手上的动作稍顿了顿。

  “我答应过老侯爷会好好照顾你……眼下登穹塔还未完工,我尚可日日守在你身边。来日宫中公事繁杂,只怕不能将你看顾周全……如果你愿意的话,到我府上来住,好不好亭砚?”他说的恳切,明明是家主,反倒有几分像是在求着齐亓屈尊降贵住到他家一样。

  “你若是觉得不妥,我绝不会强迫你……你只给我留个门便是,晚上忙完差事,我到这儿来找你,好么?”

  一语话毕,乔珩殷切又真诚的看着齐亓,等着他的回答。

  齐亓闻言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马上就被漂浮起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下,脚下一个不稳,膝盖磕在床沿上,险些栽倒过去,还好乔珩眼疾手快的出手将人揽住。

  “慢些,小心别摔了。”

  从前在家中,也曾听过爹爹对娘亲说过“给我留个门”之类的话,只觉得稀松平常。

  可当这话从乔珩嘴里说出来,又入了他的耳,齐亓竟觉得有几分撩人的暧昧。

  齐老三!你真是腌臜!

  为了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站定后他便将锦盒塞到乔珩怀里,舌头打结道:“那便,那便烦劳玊之你了……你,你先看看这个……”

  乔珩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他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张叠的工整的画纸。

  取出画纸小心的铺展开,当看到纸上所画的内容时,他不禁讶异道:“这是……火铳!”

  “从前爹爹常说这是厉害的神武,一直以来我都参不透这为何物……如今想来,我中箭昏迷之前依稀听到的那声巨响,大概就是它所发出的吧……”

  幸而当年有位将士并未得意忘形,几杯酒下肚仍没忘了使命,巡至雁栖关前发现了异样,赶回营中搬了援兵才救下了齐亓的性命。

  只是,谁也未曾想到,老侯爷带兵赶来时,敌军却请出了火铳,一发打在老侯爷左肩上,随后果断的撤了兵,扬长而去。

  由它所造成的伤,更是连闻名遐迩的霍神医也束手无策,生生断送了一代忠魂。

  大朔在明宥帝的统治下,闭门造车二十余载,又是主张兴文抑武,武器军备等各方面困远远落后于他国,倘若没有那几位赤胆忠心、骁勇善战的封疆大吏,这江山怕是早就易主了。

  “玊之,可有方法找到这种兵器?”齐亓神情怆然的说道,眼眶中打转的泪珠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要找到一柄完好的火铳,拆开来研究内部构造,此物威力凶猛非同小可,各部分间差了分毫都有可能会发生危险,我不敢贸然尝试构画……”

  乔珩说:“我即刻派人去探消息,若有了消息,我马上前去将它取来。”

  “我想,若是有了消息,等到壁绘的事儿了结了,我随你一同前往……你说过的,要,要看顾我周全的。”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齐亓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好,此事全凭亭砚做主。”

  如若是齐亓想走的路,他必会生死相护。

  收好了图纸,二人打算打道回府。

  走了没多远,齐亓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玊之,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凌尚书府?多日不见云初了,有些挂心,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乔珩想起昨夜霜影来报时说,齐公子在长街上兜了好几圈,随护的霜影不知他意欲何为,也是到后来才发现他是找不着路了。

  虽是没见着他当时的模样,不过想来应该也是窘迫的可人。

  只是听闻齐亓对凌世新那小子有些挂心,乔珩便嗤笑一声,佯怒道:“哼,就是那小子让你在雨中走了那么久?衣摆湿了都不顾?”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却是酸溜溜的。

  “改日定请他到擎夜卫属上喝壶好茶。”

  “玊之,此事不能怪他……”

  “怎能不怪他?他害你后半夜还发了高热,说了胡话,稀里糊涂的亲……”

  “那什么,就怪他,咱们不去了行不行……”

  齐亓红着脸默默地攥紧了拳头,若非实力相差悬殊,他真想上去捂住他的嘴。

  乔珩瞧着齐亓满脸通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那笑容澄澈清朗,不染世尘。

  两个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凌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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