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困樊笼>第67章 抉择

晚上的践行宴定在了光华饭店,此处装饰豪奢糜丽,夜间灯火通明,还挂起了彩灯。

宴会厅内飘扬着西洋音乐,角落安排了一支白俄乐队现场表演,厅内布置也是全然西式的,四周围着铺了白布的长条桌,上面摆满了各色饮品吃食,堆出了高高的香槟塔。

金似鸿端着香槟在长条桌前站着,脸色很不好看。

前几日着急上火,思虑过重,暌违已久的牙疼再度造访。虽说是小病,可疼起来实在要命。

他疼得有些受不住,知道很快要他上台发言,眼睛在桌上扫视一圈,伸手从冰桶里取了块冰出来。

金似鸿囫囵吞了块冰块进嘴,一瞬的失温,让他的牙龈缩了一下,麻痹了疼痛,但骤然的生冷,仍然让他龇牙咧嘴到五官失控的程度。

一旁的官员问他,“金次长,你还好吗?”

金似鸿举起手用酒杯贴着腮帮,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老毛病了。”

照例发表了一场讲话,从台上下来后,众人三五成群涌去了跳舞厅。他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一双眼睛和他在半空中相撞在了一起,随后他不动,那个人也不动。

提着的心落了一半下来,金似鸿步伐沉稳地向那个人走去,军靴踩在光亮的地砖上,声音干脆而清晰。

他走过去,肩膀碰了一下肩膀,顺势自然地拉了那个人的手,“跟我走,找个安静的地方。”

杜恒熙没有抗拒地被他拉出人群,一路上了二楼,一整个饭店都被包下了,连住宿的客人都被赶走。随意挑了间暗着灯的客房,金似鸿让侍应生开了门,手一用力,把杜恒熙推了进去。

房间内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比外头高出一截。杜恒熙进屋时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跌倒,踉踉跄跄地站稳。他抻了抻衣服下摆,抬起脸看向金似鸿。门在二人身后咔嚓落锁。

“你倒是没有躲。”金似鸿面向杜恒熙站着,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我找了你几天,没想到你就在西安城里。”

杜恒熙平静地回答,“我又不是贼,没必要东躲西藏。除了这里,我又有哪里可以去?”

金似鸿冷笑一下,“不错,你得紧紧倚靠马回德这个靠山,小心不要摔下来,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杜恒熙看出他藏了一肚子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说,“我从没有答应跟你走,不算骗了你。”

金似鸿气得胸闷,咬着牙吐字,“是啊,都怪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你听我说那些话时,觉得很可笑吧?”

杜恒熙看着他,觉得他的确憔悴了不少,爱是真的,错误是真的,无法放下也是真的。“我不觉得可笑,只是不可能。我是谁就是谁,用不着改名易姓地苟活偷安,一辈子无出头之日。活着,也分怎么活,你说的那种不是我想要的,安逸享乐固然好,可是不自由不甘心。”

杜恒熙顿了顿,“更何况,你让我随你去地方,是你现在喜欢我,愿意把我当女人养着。那我老了呢?不好看了呢?惹人讨厌了呢?你就算还愿意给我口饭吃,我也不过是白白活着遭人嫌弃。”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金似鸿怒声,“我想带你走,只是因为图你现在年轻好看?你一身的麻烦,脾气又倔得要命,我要是想找人,什么人找不到,我为什么非要你不可?”

杜恒熙摇摇头,“我相信你现在喜欢我,只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被你养了十年二十年,我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你怎么能判断以后的事?”

“你不要拿话诓我,我认识了你二十年,你以为你从前瘦得跟柴火棒一样时,有多么讨人喜欢吗?如果连这个我都无法确定,我早就狠下心把你杀了。”金似鸿朝前一步,好像要去抓住他,“你不是怕我抛下你,你只是有野心,嗜权贪财,不甘心屈于人下,只有你去拥有别人,但你不会属于任何人。”

杜恒熙沉下脸,“是,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失去了这么多,我不甘心,我有恨,你不能让我抛下这些。更何况你也变了,”杜恒熙眼帘动了动,“你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我觉得可怕。”

金似鸿双手紧握成拳,用力过猛连带着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只差没有剖开胸膛给他看。偏偏杜恒熙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硬石头,对他再好他也不为所动。

他深呼吸两下,勉强压下情绪,转身走去酒柜,取了两个酒杯,一瓶酒出来,“你要是真想好聚好散,就再陪我喝一次酒。”

倒满了一杯,金似鸿把酒杯递给杜恒熙。

杜恒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接过,“这样就算了?”

金似鸿放下酒瓶,将满杯的威士忌酒一口咽下,然后冷冷地嗯了一声。

杜恒熙看他喝完,垂着眼睛,晃了晃酒杯,端起来,低头嗅了嗅。

金似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深邃狭长的双眸昏暗得深不见底,

可杜恒熙只是用嘴唇碰了碰杯壁,就移开了。他后退一步,伸直手臂,将酒杯倾倒过来,金黄的酒液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地,目光如炬盯着他说,“你在里面下药了。”

金似鸿只是怔了一下,便冷漠的摇头,并没有被戳穿的惶恐,“你不相信我。”

“这跟我相不相信你没关系。”杜恒熙上前一步,把手伸向他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搜出一包空了的药粉包,“这是什么?”

金似鸿仍旧面不改色,“助眠的东西。”

杜恒熙笑了笑,“你当我是傻子吗?”

金似鸿从他手里抢过药粉包,揉成一团扔到角落,“你不信就算了,何必污蔑我?”

杜恒熙只是看着他摇头,“我们一块长大,我当然知道你。吃一次亏就够了,总得长点戒心,”他伸出手,仍像从前那样摸了摸金似鸿的头发,“你骗了我多少次?甚至知道了我的意思,还是一意孤行,行事偏激到残忍,我不可能一而再地原谅你。”

“不要说这些没意义的事,只是因为你不爱我,如果爱我,你就不会觉得我做的有什么错,你就应该跟我走,我给你什么你都会接受。”金似鸿目光阴沉地锁定着他,“不爱就是不爱,哪有这么多借口?所以你才会斤斤计较,所以会这么寸步不让。”

说着他上前一步,怒目切齿又无计可施似的抓住他的肩膀,十指用力。

逼视良久,突而俯下身,给了杜恒熙一个带着浓郁酒气的吻。

吻长驱直入,深入而热烈,擒住他的舌头后,狠狠用力,合紧牙关,一口咬了下去。

舌头被咬破,口腔内都是鲜血。

杜恒熙吃痛,挣扎起来,却挣扎不开,他向后退,金似鸿就进,两下脚步交错,就摔在了地毯上。

金似鸿压下来,双目充血,抓住了杜恒熙的手腕往上举,终于松开他的嘴,半抬起身,血从唇边滴落,“你就是个混蛋!”

杜恒熙疼得吸气,偏头吐出满嘴的血,随后也咬牙切齿地吼回去,“我们两个现在谁更像混蛋?”

金似鸿无意跟他打嘴仗,他更相信一些实际的东西,是得到,是占有,而不是一而再的放手退却。阴鸷地看着被压在自己身下的人,突然伸手撕扯起他的衣服和裤子。

杜恒熙愣了一下,然后疯了一样挣扎,手劲没有他的力道大,怎么都挣不动,就曲起腿一脚踹上了金似鸿的肚子。

金似鸿被他踹的感觉肠子都快断了,险些呕吐,强忍着痛用身体压住他的双腿,然后抓住杜恒熙的头发朝着木地板猛磕了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脑子嗡的轰鸣一下,杜恒熙反抗的动作一下就弱了。

一不做二不休,连着撞了两三下,所有的抵抗彻底土崩瓦解。

金似鸿骑跨在他身上,冷着面孔,居高临下地注视,这下总算可以慢条斯理地好好拆解。

伸手去解军装纽扣,杜恒熙还模糊地抬起手阻挡了一下,却只是被轻易地甩开。

一只手扣进他肩膀的旧枪伤,重重挤压创口,崩裂出新的源源不断的鲜血。

杜恒熙额头生出细白的冷汗,身躯像通了电一样哆嗦。

金似鸿把他掀过去,迅速地扒下他的裤子,连带着鞋袜一道儿扔到房间的角落。白皙修长的两条腿在深色地板上分明到醒目。

金似鸿的手沿着他的大腿向上摸,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永远会兴奋,会起反应。明明已经碰过这具身体很多次了,和柔软香艳毫不搭边的一具身体,可为什么就是痴迷,就是无法放手?

杜恒熙头昏脑涨地往前挣去,要逃离身后的控制,被金似鸿压着肩膀拖回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得不做。最后一丝怜惜也被残忍地摒除。

杜恒熙昏昏沉沉之时,几乎是瞬间,传来一阵分割两半的剧痛。

意识陡然清晰,杜恒熙仰头惨叫一下,双手在地上无目的地乱抓。

等到血液润滑了伤口,痛感才逐渐麻木。

杜恒熙面色青白,紧咬牙关地忍耐,五脏六腑好像散了架,都被推挤到了喉咙口,他想吐,想哭嚎,可知道一张嘴,就会泄露出全部的情感,甚至无法停下。

每每痛得想要缩起身子,又被金似鸿扯着手脚张开。

“跟我走。”金似鸿一边使劲,一边俯下身咬住杜恒熙的脖子,“听到没有,跟我走。”

“怎么走?”杜恒熙脖子被他咬出了血,像被猛兽叼住的猎物,他艰难地说话,“喜欢的时候,可以说笑,恼怒的时候,总要发脾气。你知道我忍不了,我不会高兴,连带着迁怒你,到了最后只能成仇人。反目成仇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金似鸿贴着他低声,用手臂勒紧他的身体,好像能把他勒成两段,“何必骗自己?”

杜恒熙闷哼一声,朝天看着,终于安静下来,躺在地板上没了动静。

完事后,金似鸿伏在他身上剧烈喘息。

杜恒熙慢慢恢复了点力气,就从他钳制下抽出手,把他推到一边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刚一直立,就感觉身下有什么顺着大腿流下来,他随手扯了一旁铺着的桌巾擦拭了一下,扣上裤子,一走动还是有撕扯般的钝痛。

导致他不敢再动,只能暂且在原地站着,适应身体的不适。

这一场暴行,倒让杜恒熙的内心松快了不少,让他感觉谁也不欠谁了。

爱与温情对他是如此陌生而脆弱,像刚落下的雪花,美而不长久,血和疼痛才是他所熟悉的东西。

他转过身,金似鸿还仰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衣衫不整,甚至没有费心把裤子提上,靠近一点,才发现他腮边有晶莹的泪痕。

杜恒熙冷嘲一下,随即伸出手在他脸上擦了一把,“我还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他弯下身去拉了拉他,嗓音嘶哑地说,“好了,出去吧。”

金似鸿迟钝地转动眼珠,移向他,“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了?”

杜恒熙站立着俯视他一会儿,神色是一种遥远的冷漠。

片刻后,转过头,抬手把翻折的领子竖起,遮住脖子上的咬痕,“你救过我,这次就当我还给你。但再有下次,我一定杀了你。”

两个人刚出房门,正碰上来找他们的马回德。

看他们两一同出来,又衣衫不整,尤其是杜恒熙,头脸都有血,不由大惊失色,“两位这是打了一架?”

金似鸿表情僵硬,神情恍惚,默然着不作声。

杜恒熙声音嘶哑地解释,“没有,我刚刚摔了一跤,金次长帮我处理了下伤口。”

马回德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两位关系处得还不错?”

金似鸿什么都没说,掉头率先离开。

为了配合马回德的步伐,杜恒熙竭力装的毫无异常。但实际上,他的双腿仍然像面条一样软弱无力,可能是被抻得拉伤了筋,走动时俨然如同酷刑。

等熬走了马回德,杜恒熙艰难得下楼,挪步到角落。

小石头好不容易找到他,看到他的状态,大吃一惊,掏出手帕给他擦掉嘴角流出来的血,“大爷你怎么了?”

杜恒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襟上也淋淋漓漓都是血,他疲倦地摆摆手,“没事。”

摸索着找到椅子坐下,杜恒熙双手支撑在膝上,低着头说,“你从前跟我说过,妇人之仁到最后反而会害人害己。”

小石头莫名地啊了声。

而杜恒熙只是声音毫无起伏地继续,“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是没那么多,好在现在我也不需要了。爱有什么用呢?我之前总在寻找爱,但爱才是最累赘,最牵绊人的东西。我不懂这个道理,才让我落到了现在的境地。只有把爱当做一种点缀,一种锦上添花,才能自由地欣赏。”

他缓缓挺起身,面无表情地继续,“果酱的确好吃,但没有面包,单靠果酱是无法活下去的。而只要有了面包,果酱有没有其实就无所谓了。这样,倒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