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愈发炎热,街上的人都显得怠懒许多。

  长街树荫下面坐满了乘凉的人,裕成河边三两步便支着一个棋盘,芭蕉蒲扇挥个不停。

  晏含章他们在府里呆不住,套了马车出城,准备去城郊的庄子上玩几日。

  这处庄子依山而建,比城里凉快不少,晏含章回来那年买的,自打买了还没来住过。

  马车驶到门前,晏含章率先跳下去,然后伸手把方兰松接下来。

  暑气消散一些,晏含章兀自神清气爽,昨儿晚被他折腾半宿的郎君,却是在马车上昏睡了一路,现下皱着眉,眼睛都是半睁不睁的。

  鉴于那事儿的频率实在太高,昨儿晚上,方兰松郑重地跟晏含章谈了一下,甚至企图规定一个在晏含章看来过为养生养身的次数。

  晏含章当然不会同意,这个规定还没形成,就被晏含章半装可怜半威胁地无情拒绝了。

  晏含章说他是神医,没人比他更懂养生。

  方兰松听了之后一脸鄙夷。

  晏含章又说,两人自八岁起便分开了,兜兜转转,中间错过如此漫长的岁月,需要及时弥补。

  方兰松听得双眉微蹙,心里觉得甚是有理。

  晏含章又道,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世上最亲的便是方兰松,如今人在眼前,却不能时时亲近,这对他来讲堪比酷刑。

  嗯,方兰松听完,甚至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被万般搓磨之后,方兰松突然想通了关窍,掐着晏含章的后背喊道:“谁八岁便会做这事儿啊?有什么可弥补的?”

  晏含章不怕他掐,甚至要求方兰松再掐重一些。

  身后的马车姗姗来迟,韩旗先跳下来,然后如晏含章一般,回身抬手接江羽。

  江羽没抓他的手,只在手腕上搭了一下,下来便站在韩旗身后。

  虽然低着头,晏含章还是发现,这人脸颊透着一股不一般的红润。

  而且,这样炎热的时候,众人都是穿着薄薄的短衫,这人却穿了件袍子,衣领紧紧裹着脖子。

  再看韩旗,脖子上一片红痕和牙印大剌剌露着,还专门微仰着下巴,一看就知道是在炫耀。

  晏含章一脸鄙夷:早知道昨儿晚,便让方兰松在脖子上给自己吸几个印儿了。

  自己身上那些印记都在肩膀和背上,以及不可言说的下半身,实在不适合在外露着。

  “行了,”晏含章在韩旗眼前挥挥手,“别得瑟了,看见你这一身的蚊子包了。”

  韩旗:“……”

  晏含章:“太尉府花草多吧?怎么这么些蚊虫?”

  韩旗:“……”

  晏含章:“回去到我那拿些驱蚊的香,在屋里熏熏就好了,再给你配点儿止痒的药膏。”

  韩旗挑挑眉,把身后的江羽揽在怀里,“我家蚊子个儿太大,驱不走。”

  江羽暗暗踩住韩旗的鞋子,还使劲儿碾了一下。

  晏含章也把方兰松拉过来,“谁家还没个大蚊子了?”

  方兰松不用暗暗踩他脚,直接用手肘在他腰上怼了一下。

  然后,他过去拉住江羽的袖子,把羞臊到极点的人解救出来,“阿羽,咱俩先进去。”

  又转身对晏含章道:“你精神这么好,帮我们搬箱笼吧。”

  晏含章十分狗腿地道:“好嘞,少爷!”

  江羽之前在方兰松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俩人都不是善言辞的,但关系处得很好。

  现下凑在一起,互相挽着胳膊,低声说私房话。

  晏含章跟韩旗两人各自搬着带来的箱笼,螃蟹一般跟在后面,时不时互相用肩膀怼一下。

  既然身上的痕迹不宜在外露出,晏含章想了个好主意,提议一起去泡山泉。

  这样不就能光明长大地脱衣裳了?

  山泉潺潺,在半山腰聚了个大池子,清清凉凉的,池底的卵石被磨得极其滑润。

  几尾小鱼穿梭其间,那欢脱的样子,瞧着比城内府里水池子的锦鲤惬意许多。

  晏含章跟韩旗都赤着上身,下半身浸在水里,各自倚靠着池边的石头,身上那些暧昧的红痕光明正大地露着。

  方兰松脱了外衫过来,看见晏含章后背对称的抓痕,两边各有五道,红色的痕迹格外刺眼。

  方兰松红着脸下水,悄悄瞪了晏含章一眼。

  晏含章用口型道:“都是谁抓的?”

  方兰松:“……”

  他身上痕迹也不少,但大都集中在腰腿上,又没赤膊,大都盖住了。

  江羽磨蹭好大会儿才过来,身上裹得更严实,中衣都没脱,即使浸在水里,都不至于透出身上的痕迹。

  小哑巴脸皮薄,偏遇上个厚城墙脸皮的韩旗,心里有苦说不出。

  钟管家送来几个茶盘,放满了茶水和果子,就搁在水面上飘着。

  泉水清凉,浸泡在里面,连树上的蝉鸣都不觉得聒噪了。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反正不是晏含章便是韩旗,往对方身上撩水,大伙儿闹成一团,从头到脚全湿透了。

  几个人在池子里闹腾了半晌,眼瞧着太阳要下山了,西边儿红红的一个大圆盘,缓慢隐没在山里,看的人眼都直了。

  出来擦擦水,换上干净衣裳,在院儿里吃了顿饭,顿觉有些无聊。

  一看正好是四个人,韩旗一拍手,打马吊吧。

  遂又叫人点上灯,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手里的牌噼里啪啦响,不时往嘴里塞点儿点心果子吃。

  方兰松没打过这个,是跟着晏含章现学的,本来,晏含章想着欺负他一下,掏空他的钱袋子,所以出牌没有手软。

  谁知,输了两回之后,方兰松摸清规则,便开始翻盘了。

  小郎君不仅算牌快而准确,运气也很好,几盘下来,钱袋子是越来越鼓,反而是晏含章跟韩旗的钱袋子瘪了下去。

  失算了。

  到后面,方兰松跟江羽联手,把俩人身上的银子都赢过来,晏含章跟韩旗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说家有悍夫。

  初次打马吊的人都容易有牌瘾,方兰松玩得上了头,晏含章几次想走,都被拉住继续玩,最后把身上带的荷包、珠子都贡献给了方兰松。

  他拧着眉头安慰自己,反正是给自家郎君了,家产不外流就行。

  一直玩到半夜,四个人依旧很精神,山里不热,好久没这么舒爽过了。

  大家都不困,反而是肚子饿了,晏含章兴致高,亲自去厨房做了吃食,几个人热乎乎吃进去,这才有了困意。

  屋子四处通透,窗户凉风阵阵吹来,薄薄的床幔缓缓飘动。

  前几日最热的时候,即使屋里摆了一大盆冰,身上还是出一层薄汗,方兰松觉得难受,都不让晏含章抱着他睡了。

  这会儿不太热,晏含章怀里抱着软软的小郎君,心情十分惬意。

  晏含章问:“你猜韩旗他俩现在在干什么?”

  方兰松答:“睡觉吧。”

  晏含章道:“不止吧。”

  方兰松在他肩窝里蹭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能干什么?”

  晏含章道:“他俩刚好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又是在如此闲适舒爽的地方,自然是……肌肤相亲翻云覆雨了。”

  方兰松皱皱眉,不想接他的话碴,只轻轻“嗯”了一声。

  晏含章见他不说话,又道:“良辰美景,自然不能辜负。”

  方兰松:“嗯。”

  晏含章又道:“所以……咱们……那啥?”

  方兰松:“哪啥?”

  装傻到底的小郎君像块木头,怎么暗示都无动于衷。

  晏含章很是苦恼,并且决定直接压倒。

  他动作很快,连床都“咯吱”一声。

  这床也不错,但还是比不上府里定做的床,回头得换一张。

  方兰松被他压在身下,一脸生无可恋,皱皱眉:“我腰酸。”

  晏含章:“没事儿,你躺着就行,你家相公腰不酸。”

  方兰松:“腿也酸。”

  晏含章:“相公腿不酸。”

  方兰松:“真的很酸,难受。”

  晏含章:“一会儿相公给你揉。”

  方兰松:“……”

  方兰松:“现在就揉。”

  “好,”晏含章说着,就把手伸了下去,在方兰松腰上抓揉几下,“这力道行吗?”

  方兰松被他极为色情的手法弄得腰软,难耐地哼了几下,推推他,“都后半夜了,有些事情不宜再做。”

  晏含章:“宜,特别宜。”

  方兰松:“要保精气。”

  晏含章:“相公精气十足,不信你试试?”

  方兰松:“你年纪还小,不可纵欲。”

  晏含章:“二十几岁了,不小,可以纵。”

  这一通缠磨撩拨,方兰松也快起火了,索性翻过身来,把晏含章压在身下。

  晏含章被吓了一跳,挑挑眉看着他,“做什么?”

  方兰松跪坐在晏含章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叫哥哥。”

  晏含章甜腻腻地叫了声“哥哥”。

  方兰松:“叫兰松哥哥。”

  晏含章:“兰松哥哥,好哥哥。”

  方兰松心口一动,俯身吻住了晏含章。

  这嘴真是可气,会说气人的话,也会说哄人的话,而且方兰松哪一样都抵抗不了。

  想到这里,方兰松狠狠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

  昨儿晚睡得迟,又没什么要紧事,晏含章跟方兰松一直睡到大中午才起来,洗漱好一看,韩旗跟江羽还在睡着。

  这片庄子很大,四个人舒舒服服呆了三日,似乎夏日的暑气都被隔在山下了。

  这日午后,吃过饭,各自回房睡了个午觉,方兰松又撺掇着打马吊。

  四个人在树下阴凉处坐着,手里的牌出得极快,玩得都忘记了时辰,等山下有人来通报时,已经是傍晚了。

  钟管家慌乱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晏含章一看,认出这是晏老爷府上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