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组长难以置信：“联盟的人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他望着季开来的地方, 半响季开身边一个警卫都没有，他立时懂了：“你是一个人先来的？”他意识到的同时，姿态就又放松了，“你觉得就靠一个人, 拦得住我们？”
季开被猜中, 却半点没有慌张, 他轻慢地看过去, 一身气势叫人不敢直视：“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拦得住？”
“是吗？”乘务组长语气轻松，可浑身的戒备没有放松一份，他忽然朗声，“关岁理, 不管今后我们是敌是友，现在不如都放一下, 联盟要杀你我, 不如我们先联合起来, 杀了这个人。”
季开一直镇定的笑消失了, 他一瞬间觉得面前这个乘务组长格外碍眼, 他望向了沉默的关岁理：“真是个叫人心动的提议, 那么，关先生, 你要答应他吗？”
他一瞬不瞬盯着关岁理, 理智他知道关岁理答应才是正确的, 他来找人家的麻烦, 人家反抗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莫名其妙, 一想到那个可能, 他的心情就无比糟糕。
他等着关岁理的回答，他胸腔里满满的愤怒，一旦关岁理说出预想中的答案，他恨不得杀了他。
关岁理就像根本没看见面前的暗潮汹涌，他想都不想就说：“季开，这艘航天器马上要撞上DHY5627436了，里面还有几万平民，阻止他，我会帮你。”
乘务组长眼神立时一动：“他是季开？”随即他神情变得更加复杂，“你们认识？”
季开没想到关岁理忽然来了这么个回答，意料之外他怔愣了片刻，立刻问：“自毁保护？”
关岁理点头，季开凌厉地扫了乘务组长一眼，又问：“还有多久。”
“不超过十分钟。”
乘务组长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交流，有种被忽视的愤怒。
他的视线停在季开身上，流露出一股刻骨又深刻的憎恶。
“密码组赶不到，”季开迅速下了判断：“卸掉全部武器系统，破坏动力中枢，”他几乎下意识就说，“武器系统交给我，动力中枢你来。”
他说完的同时，精准回头，捕捉到了乘务组长的表情，毫不意外地将乘务组长的一切情绪动作收到眼中：“你这样的眼神我看过太多了，你敢动手，就尽管来试试。”
“不然，现在就请先离开。”
乘务组长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季开的身上，他的手禁不住攥成了拳，余光却忽地瞥见了季开身后的关岁理，这两个人一起上，他预感到他获胜的概率几乎为零。
他带人就朝着逃生舱跑，跃入的同时，他朝着舱内大喊：“真是可笑，联盟的首席执行官，竟然和第一通缉犯关系匪浅，季开，你完了。”
下一刻，逃生舱脱离，他带着人离开。
舱内一阵沉默，季开罕见有些语塞，但脸上依旧绷得八风不动：“放心，他跑不了。”
说完又觉得这个解释实在多余，他恼火地说：“你也别想能跑得掉。”
关岁理不跟他一般见识，时间紧迫，他转头就朝动力中枢跑去，季开被扔在原地，磨了下牙，冲入了武器舱。
他们仿佛在比谁更快，两个人过程中没有半点停顿，他们的权限毫不吝啬启动，航天器的两侧同时炸响。
航天器立刻失去平衡栽向一方，航天器内的人们崩溃呐喊，支离破碎的边缘，季开卡着最后的关头，重回主控制，强制启动了安全锁，航天器悬停在了原地。
季开完成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和骄傲，仿佛这死里逃生的任务，不过是他经历过的无数险境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只是他确认主控台的速度依旧快到可怕，就是还有什么分秒必争的事情赶着要去做一样，他飞速浏览完航天器的安全设置，立刻将主控台锁定，冲向了逃生舱的位置，赶到了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舱内。
他数了一遍，逃生舱的数量又少了一个，果然那个狡猾的通缉犯已经跑了，他冷笑一声：“我警告过你了。”
“下一次，你别想再能跑掉。”
他的腕表滴地一声传来通讯请求，他立刻打开，画面内的人格外欠揍：“季开，真想不到，你手底下跑了这么多人，不过放心，我都帮你抓到了，啧，里面可有条大鱼。”
季开总算听到了一点好消息：“关岁理没抓到？”
画面内的人惊讶：“你连他都放跑了？所以说，你着着急急把队伍甩给我，冲出去就是为了耍个帅？耍给……那位通缉犯看的？我不理解。”
季开语气一冷：“娄闻。”
画面那边的娄闻立刻收了玩笑：“执行官先生，请指示。”
“撒网，调动附近星海的人，捕捉关岁理，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不容许失误，”他朝着舱外跃去，一艘指挥舰同步出现在他的外围，瞬间成形，“还有，派人接应标定点的航天器，救助平民。”
娄闻正色：“收到，各舰队听令，任务下达，出发。”
无数条命令同步传出，周围的飞行器同步出动，训练有素的士兵将整片星海密不透风围了起来。
他们就像游荡星海的幽灵，静静蛰伏，一旦出手，将撕碎胆敢反抗的任何猎物。
***
关岁理静静躺在逃生舱中，他此刻在逃难中，却有些高兴。
至少季开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季开。
逃生舱的速度很快，渺小到跟人近似的体积，在宇宙中就像一粒尘沙，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过季开的盘查。
他等待着被搜寻到的那一刻，可是没想到，那么快。
逃生舱的通讯指示亮了起来，关岁理点了接通，对方的警告传了过来：“一级通缉犯关岁理先生，我遗憾通知你，你已被我方舰队逼近。”
“请你放弃抵抗，配合捕捞行动。”
“再次提醒你，逃生舱为了方便捕捞救助，它不具备任何隐藏条件，且会不间断发送求救信号，你利用这个逃跑，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关岁理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娄闻？”果然，娄闻不出意外，成为了法涅斯的傀儡。
娄闻顿了一下：“看来你认识我？那么你应该知道，束手就擒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娄闻继续说：“通缉犯先生，你不懂逃生舱的这些设置，说明你没有研究类似场景的兴趣，你可能根本没有想象过今天的这一幕。”
“既然不喜欢死里逃生，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你应该是在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中成长的，你的资料也显示联盟没有亏欠过你，你本来是联盟珍贵的研究员。”
“到底为什么？”
关岁理面对这样的质问，沉默了，目光尽头，大片的舰队开来，娄闻站在最前方，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关岁理不由恍惚了一阵，他确实没有类似的设想，在他的预想中，他的一生本该在维斯特穆度过，他会致力研究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会拥有自己的赞誉和成就。
可是预想从来很难成真，意外颠覆了整个世界。
他甚至无法简单回答娄闻这一切的原因，他沉默片刻，忽地问：“季开让你问的？”
这些问题步步紧逼，这是季开的风格。
娄闻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他忽地一笑，重新夺回了主导权：“你好像很希望季开来抓你？可惜那家伙还没赶过来。”
“这是好事，那家伙下手太粗暴了，还是我比较好一点。”
他说话依旧是轻松的，可指挥舱内，他脸上满是凝重。
关岁理对他和季开有足够的了解，可是他们却仿佛从没见过这个人，这实在太诡异了。
他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变幻队列，左右翼先行，舰队全体慢速前行，不要让他注意到。”
整个队伍立刻隐蔽地调换了队形，缓慢朝着中间那个小小的逃生舱靠近。
这样庞大火力的队伍，却对着一个小小的逃生舱小心翼翼，实在是过于可笑的画面了，可此刻，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他们静静地，蓄势待发。
他们将要让这个小小的逃生舱得到挑衅的代价，他们会毫不犹豫撕碎它。
关岁理望着对面的舰队，肉眼很难看出对方的变化，娄闻就好像真的在真心劝告，是个友善的角色。
但他一个字都不信，娄闻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季开咬定的猎物，不到彻底捕捞，也不可能轻易松手。
他确认季开就是这种人，他也确认季开现在一定就在附近。
既然不在面前的舰队中，那么……
关岁理望向了身后广袤的星空，他看不到，但是他猜到了，季开或许就在那里。
那么对方的计划就很清楚了，是让娄闻出面逼退他，然后在他撤退逃跑的时候，季开出其不意出现，合围捕捉。
他确实惊叹于季开的谨慎，也确实为这样的谨慎心惊，一旦合围成形，他绝对再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吸了口气，悬停在面前的舰队和后方蛰伏的危险猎手丛中，再一次睁开了眼。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地镇定：“好奇我为什么反抗联盟？不，我反抗的是法涅斯。”
“你们一路走过来，看见了什么？你们看没看见被逼逃的平民，你们看没看见他们为什么一口食物抢到头破血流，看没看得到有人放弃自己后半生的希望，只为逃上另一艘生死未卜的航天器，而他的毕生希望，他追求的画技，只是为了升级，为了自己的法涅斯权限。”
“这就是你们守护的法涅斯吗？难道你们殚精竭虑，就是为了实现这样的联盟吗？”
“不管你们怎么样，我不是！”
“我受够了，这样的联盟，我的研究会死。”
“要我在这样的联盟活下去，我宁可死。”
他按钮一下按到底，他的逃生舱迅速朝着身后空荡的星空，朝着无形的舰队，朝着他们的预期，全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