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岁理大概真的很少招待客人, 递了茶也就会说这么一句,然后没一会儿,自己面前那杯茶磨蹭着喝完了,就若无其事假装对方不存在, 自便了起来。

  他果然十分顺手, 路过就把手上的白大褂丢进了洗衣机里, 季开乐了, 这人真的跟想的一样,每天都要好好洗他的白褂子,幸亏联盟的褂子质量不错,他们一年发多少套来着?

  他跟着关岁理进了厨房,泡过茶的茶壶放在一边, 关岁理把壶挪开腾出地方,往洗手池里放水。

  等待放水的时候, 他去冰箱拿了点菜, 竟然是要做饭的架势。

  季开诧异地往冰箱一瞄, 得, 又是一套标配的每日生鲜配给, 摆了小半个冰箱。

  关岁理挑了些拿出来, 挽起袖子洗菜。

  季开实在稀罕,虽然看家里的装修, 还有冰箱里那架势, 他最好不要对这顿饭抱什么期望。

  但是他还是移不开眼, 让人满意的光线洒在厨房里, 也洒在关岁理的头发上身上。关岁理认认真真弯腰洗着菜, 神情专注仿佛在清洗试管, 可他整个人好像忽然就暖了起来。

  衬衫绷在小臂上, 皮下的血管起伏,水溅出来一些。

  他这一刻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是真正活着的。

  关岁理处理了一半食材,焯水后丢进锅里去煮,咕嘟咕嘟的水冒着泡。

  剩下的火一开油一翻,他抛进锅里,娴熟地翻炒。

  那样利落稳当的动作,竟然是个高手。

  季开都觉得奇了,关岁理竟然真的是会做饭的,炒完菜后,关岁理面无表情一颠锅,把菜倒进了盘子里。

  盘子下方就是加热板,点开,他就出了厨房。

  季开习惯性要跟着,可面前的门一关,里面传来淋浴声,他顿时抬不起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竟然就那么干巴巴在门口站着,门开了才回神。

  关岁理裹着浴袍,擦着头发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季开现在庆幸关岁理看不见自己,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关岁理收拾完,厨房的汤已经炖好了,一个汤一个菜,再加一碗面,简简单单摆了一桌。

  关岁理就拉开凳子坐下吃饭,他吃饭也很认真,细嚼慢咽,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像一个平时赶时间的工作狂。

  看着甚至有点乖。

  实在没想到关岁理在家是这个样子,头发湿湿软软的,垂在头顶,还在滴水,所以他脖子上挂了条毛巾,人也跟着倦怠了。

  食物的热气扑上来,他的面貌变得模糊,水汽里,季开望着关岁理的脸,他咀嚼的频率,时间也慢下来,他一个精神体,竟然也跟着察觉到了放松。

  他觉得自己下次如果想弄个安全屋,就照这个屋子弄好了,哪怕最后死在里面,他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归宿。

  关岁理吃得慢,可是一口一口,那么大一盆汤和菜竟然见了底,面条一碗更是干干净净。

  他忘了关岁理那么饭量来着,这人怎么那么能吃?瞧着还是那么瘦。

  关岁理放下碗,连日困苦的胃变得熨帖,他瞧着脾气都比平时好了一点,发觉自己忽视了季开,难得起了点同情心,他抽了张纸擦嘴:“你需要吃点什么吗?”

  季开声音低沉,满是遗憾:“可惜吃不到啊。”

  关岁理警惕地闭嘴,他察觉到了季开的意有所指,他就不该多问。

  关岁理起身,吃完的碗送进厨房,回来拿杯子的时候,他望了望给季开留的那一杯水,顺手就给倒进了桌上摆着的两盆小绿植里,快得季开都没拦住。

  季开都震惊了,他就是这么养花的?季开简直怀疑自己学的那点养花知识是不是错了。

  关岁理进厨房了,季开绕着那两盆小可怜转,还在想怎么委婉跟关岁理提个醒,查查茶水能不能浇,能浇也不能浇这么多啊。

  这么想着,就瞧着花盆底部飞速抽出几个细管,将水几下抽走,临了测了下土壤,又吭哧吭哧擦了遍叶子,才缩了回去。

  季开瞧见的时候,想关岁理买这花盆肯定是不亏了,要不是花盆,八成这两盆草早被霍霍死了。

  关岁理再出来,瞧着花盆的样子也接受良好,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智能养殖程序抗议。

  他人已经完全松懈了,又站那儿看了会儿,算是跟自己养的小生物完成久违的问候,就无声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季开又一次止步门前,理论上,他瞧着关岁理的状态,也知道关岁理应该是累了,回来不就是为了休息吗?

  这时候打扰人家不太礼貌吧,可是心里痒痒的,而且这一关实在危险,关岁理睡着了,面对那些精神体就更没防备,万一出点什么事就完了,他明明答应帮关岁理看着的。

  关岁理应该会理解他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些都是借口。

  站了会儿,他心一横,进入了门内。

  窗帘拉了下来,只能看到有人躺在床上,耳边是均匀的呼吸。

  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沐浴露的味道,很浅的青草,昏暗的空间中却滋生暗长。

  他顺着那呼吸声过去,仿佛大雪淹没硝烟,草尖悄然复苏。

  季开贪婪地吸了口气,他有些醉了。

  不然他怎么会跟个神经病一样就这么看别人睡觉,可这么觉得自己不对劲,心里又想,关岁理能在床上睡一觉,真是难得,法涅斯实在是吝啬。

  他轻飘飘一个坐在桌上,压不弯半张纸片。

  实在可惜,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么个模样过来,他一定能做不少事情。

  他以后……还能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