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岁理静静看着他, 就等他继续往下忽悠。

  季开:“我们之前跑了那么久,可没见过爬山虎,他是听说了咖啡豆才特意去那片林子的,他肯定跟池隼有关, 这点你也知道。”

  “既然之前我们一直没见到他, 就说明他躲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再加上我们在外面问过的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推测那些知道的人没准都躲在一起,就想过来试试。”

  季开得意地指了指外面:“这不就是一个?”

  关岁理的表情依旧没变,季开一眼就看懂他的意思,失笑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等着,只是出了点意外……”

  关岁理终于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那意外大概是他先睡了那么久,接着季开又醒不过来。

  说出来简直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怀疑跟着季开的这段时间,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然他为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季开也说完, 也觉得不太合适, 干咳了几声, 朝着树边走去。

  他的背后, 头顶的光亮起来,那个15逐渐消融掉, 一个14重新悬在了头顶。

  “白天不太好办, 不过遮住点也可以。”

  季开看着树那边, 忽然来了句, 然后在关岁理的视线中, 一身棕褐色的羽毛从他的衣服上长了出来, 转瞬就盖住了他的身躯, 隐隐约约,能看到脸颊边也好像有些。

  可季开没转过来,就那么直挺挺朝他丢了个耳麦,像是故意一样翅膀一扇,风迷了眼,再看去季开已经从树林间冲了出去。

  从始至终,关岁理都没有看到季开的脸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心里难得有些可惜,脚已经下意识跟了几步。

  “关岁理,”耳麦那边忽地传出季开的警告,“想都别想。”

  关岁理才骤然停下脚步,可季开这么抗拒,他就像每一个人类一样,反而更好奇了。

  “耳麦我放到他们身上了,你待会儿听着。”

  耳麦那边同时传来的还有呼啸的风声,同时遥远的风骤然拂面,关岁理看了出去。

  宽大的翅膀一扇动就飞出去老远,季开径直扑向了爬山虎和他身边的人,那两个小生物顿时惊慌地爬起来就跑,爬山虎身边那个疯狂变色,关岁理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变色龙一样的生物,只是他的尾巴已经齐根断掉了。

  季开不远不近追着他们,迅速出了视野,关岁理大概明白了他要干什么,用老鹰的身形刺激爬山虎他们,让他们回忆起池隼的话题。

  但脑子里理智的分析,心里的那个念头却半点没有减弱。

  关岁理追了几步,还没借着角度望过去,季开就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个旋儿身子一拧,从侧面擦着一个树枝飞走了。

  关岁理看看惊魂未定的两个小生物,耳麦里忽然收了音:“走了吗?池隼还在吗?”

  关岁理遗憾地望了眼季开的背影,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来。

  两个小生物瑟瑟发着抖,爬山虎捂着眼,声音都在抖,没得到回答战战兢兢睁开眼,才发现变色龙早就埋在了地面成了一把黄土。

  爬山虎吓得用叶子戳了戳变色龙,眼睛赶紧四面八方地看:“你这样藏不住,还跑不了,你干什么!忘了你尾巴怎么没的吗?”

  变色龙抖得更厉害了:“走了吗走了吗?”

  爬山虎都被他气笑了,也是周围什么都没看到他放心了,才没办法地点了下头。

  “我都够害怕了,你也这样,我们可怎么办啊。”

  “走了?”变色龙却只听见这一句,一个鲤鱼打挺就蹦起来,珍惜地拍了拍尾椎处的土,能看到那里有一点新生的嫩肉,他劫后余生一样,“走了就好,我尾巴才长出来一点,可不能又被叼走了。”

  爬山虎只觉得糟心,捏着变色龙刚长出来的一点尾巴就像捏住了变色龙的命根子,拉着嗷嗷叫的变色龙一路往树林走。

  “待会池隼回来就完蛋了,不想尾巴没了就跟我走。”

  变色龙这才终于不叫了,龇牙咧嘴跟着他跑,还不忘喊几声:“轻点轻点。”

  关岁理跟着移了几步,身后忽然罩上来一阵浓烈的玫瑰香。

  关岁理一瞬间就知道了这是谁,从来没心思欣赏过的香气第一次如此近的待在他的身边。

  他脑海中甚至出现了画面。

  那玫瑰长在枝头开到了最盛的时候,分明依旧那么艳丽,可闻到气味的人都知道,那花已经开始腐烂了。

  那腐烂的酸气中混杂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冰冷的蓝色液体将那朵最盛的玫瑰包裹,淹没,那气味也终于糅杂在了一起。

  “藏着这么个地方,外面那些小生物可没谁知道。”季开的声音恨近,压得也低,却刚好透过了耳麦,细微的震动敲击在鼓膜上,顺着骨头缝隙无孔不入。

  关岁理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季开的脸,可惜兜帽下面那张脸半点没有异常,一点看头都没了。

  季开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异常才哼了声:“别想了。”

  他继续说:“可这里的人分明也在外面生活过,你猜外面那些为什么半点也不奇怪,”季开探究一样靠近,身上那股香气吸入得更深了,仿佛到了腹腔,“你说他们是不想管吗?怕麻烦上身,所以见到奇怪的事情,直接当看不见,哪怕消失的可能是他们的亲人,朋友。”

  关岁理嘴唇终于动了动:“你说的原因可能有,但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噤声。”

  季开饶有兴趣地伸手,摘走了关岁理的一边耳麦,戴在了自己的一侧,他的注意力好像分到了耳麦那边,眼神也好像看向了别处。

  一边耳边骤然被摘走,耳廓一凉,关岁理不太适应地按了按,继续说:“就人的行为分析来说,在危机情况下,群体里只出现一种行为的可能性是为零的,除非……”

  “除非?”季开重新看了回来。

  “除非人为干预,”关岁理不太愿意承认这种可能,“他们的外貌经过改造,那在大脑的结构和精神层面,也很可能被二次干预过。”

  “被干预过的他们会淡化恐惧和好奇,不会过分追究事情的结果,再加上……”关岁理闭了闭眼,看向深处相依为命的爬山虎和变色龙,“那些奇怪的人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少,他们甚至可以骗自己说,那些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季开脸上刚才还带着的笑意不自觉淡了:“心理颜色干涉法,真是个好东西,”他转头看着关岁理,分明语气只是单纯的好奇,却格外令人不舒服,“我实在想问,你当初研究这个,究竟是想做什么?”

  关岁理一瞬间想了很多,曾经的一幕幕回忆在眼前,最后变成混合着血腥的香气。

  他有很多种回答,甚至他可以随意编造一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给出一个完美的理由,让季开无法去深究。

  可他忽然就不想编造,也不想继续回忆,他肩膀难得塌了下来,所有的画面都从大脑中清空,他苦笑了下:“太可笑了,我不想说,问点别的。”坦诚到他自己都惊讶。

  季开脸上也动容了一瞬,他捕捉到了关岁理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难过。

  光是看着,就觉得他又做错了事情。

  什么探究,什么一步步哄着他,引出最后的真相,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季开掩饰什么一样,按了按自己的耳麦:“听着吧,应该快了。”

  关岁理嗯了声,靠在那里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