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燃烬了。
策划这场烟花的是一支活动团队, 几个工作人员站在距离约定观赏点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收拾着一地的残屑,嘴里还念念有词:
“真稀奇, 还真有人大清明节放烟花,这得多大仇啊?”
“说是给喜欢的人过生日。人态度挺诚恳的, 提前几个礼拜就开始张罗了,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不禁燃的地方……”
“玩浪漫呗,这些小年轻儿……有些小的碎屑就辛苦大家扫一下了, 要不还得罚款。”
盛放的桃花滴滴点点地盖住路灯的光源, 桃树的花阴之下只有簌簌掉落的花瓣, 以及一对依偎缠绵的影子。
刚才鹿安甯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场烟花, 那是夏夜送他的生日礼物,如果可以, 他想把每时每刻, 每一种光芒与色彩, 甚至连烟花绽放后残在夜空上的青烟都镌刻在自己的脑海。
烟火表演结束, 夏夜提议两人出发去酒吧,鹿安甯攥着夏夜的手,将他拉到树的背面,避开周围经过的意兴阑珊的人群。
“怎么了?”夏夜低着头看他,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充斥着愉悦,“被感动了?”
“嗯, ”鹿安甯真诚地道谢, 又说, “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在这一天里, 生日的仪式感被放到了最大, 就好像夏夜不仅在庆祝他的生日,也在庆祝他的诞生和存在。
从此,鹿安甯不再是无关紧要的某某某,而是另一个人的家人。
他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上,仿佛脚下生长出了根茎,将他和这人间紧紧联结在一起。
鹿安甯踮起脚,幻想着脚下的根茎曝露在空气里,随即长出了花。
他踩在繁花上,怀里是一束炽热的玫瑰,和夏夜严丝合缝地贴着抱着,唇齿交缠,交换极致缠绵的吻。
按照夏夜的计划,他们俩接下来要去附近的酒吧。
夏夜给鹿安甯买酒,从兜里掏出牛奶糖塞进他嘴里,跟他说甜蜜蜜的情话。
然而除了这个欲罢不能的吻,错乱的呼吸,燥热的身体,还有一样东西打乱了他的计划。
脸上倏然一凉,天空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他们的吻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断,丝丝扣扣的冰凉像要渗入他们的皮肤。
鹿安甯额前的头发很快就湿了,脸上的表情仍凝固在情动时分,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困惑。
很可爱。
“下雨了。”
夏夜向后展着手臂,塌了塌肩膀,想要脱下大衣来给他们一起避雨,被鹿安甯拦下。
“快跑,先回家!”
鹿安甯抓着他的手,往家的方向大步奔跑。
第一场雨的势头凶猛,毕竟沉寂了一个冬天,憋闷了太久,只得酣畅淋漓地降落,用力拍打着大地,唤醒勃勃的生机。
淋着冷雨,视线凌乱,他们毫无防备地踩进地面上的小水洼,新的雨水混合旧泥,著成他们裤腿上斑斑驳驳的春夜注脚。
跑进楼道,两个人都止不住地喘息,鹿安甯拄着膝盖,半蹲着,很辛苦的样子。
夏夜揉揉他的肩膀,关切他:“冷不冷?快上去换身衣服,冲个热水澡,不要着凉。”
“好,”鹿安甯的呼吸声稍重,咽下一口,胸膛仍是一张一伏,笑着说,“看来以后我真的要好好运动了。”
夏夜也笑,站在能够遮风挡雨的楼宇中,安然地笑,说:“那咱们俩一起运动。”
鹿安甯自然应着:“好。”
说完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往家走。
夏夜走在前面,在楼梯的拐弯处重踩一下,感应灯亮起,照亮除他之外无人知晓的笑容——
他想歪了。
两人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刻意去看。
鹿安甯也好不到哪儿去,看着夏夜的背影,宽阔又挺拔的肩背,长腿交错,弯折,裤脚落了几滴扫兴的泥。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着的花,一路上他格外留心地守护来着,结果还是弄丢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
夏夜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鹿安甯用手轻轻抚摸着一只光秃秃的花茎,眉头轻轻蹙着,睫毛上盛着光。
“怎么了?”
紧张混合惋惜,鹿安甯无精打采地抱怨,“掉了一头。”
将鹿安甯额前的湿发捋到一边,夏夜笑着说:“喜欢的话明天再给你买。”
“不用了,这些花明天也不会败的。”鹿安甯轻轻地摇头,头发在夏夜的手心里蹭了蹭,带来略带麻意的痒。
夏夜笑了,无奈道:“安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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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甯,安甯,安甯。
明明是他自己的名字,夏夜说出来的时候,却像是给他下了一道咒。
忘记最后是谁开了门,鹿安甯只记得自己的后背靠在门上,和夏夜忘情地接吻。
门一开,两串脚步错乱叠加,步入昏暗的客厅,栽倒在老旧的沙发上。
鹿安甯和小好都很怕冷,沙发上盖着层绒毛垫子,四月了都舍不得取下来。
现在鹿安甯躺在上面,呼吸愈发急促,衬衣的扣子被解掉两颗,糖果似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情浓时的津液。
唇舌被吮得发麻,有一刻甚至被咬住了。
那两排牙齿的主人正克制着蓬勃而出的玉望,叼着他的下唇,舌尖舔舐着唇肉,央他,爱他,安慰他,又勾尹着他。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鹿安甯本来无暇去理,心脏却突然腾起一丝慌乱,含糊着提醒:“我的花儿!”
说完就挣扎着要起身。
亲热中断,夏夜将脸移开,埋在鹿安甯的脖颈间,不满地哼了一声。
像野兽的低低的警告。
“摔,摔下来了。”鹿安甯的唇角湿漉漉的,嘴唇充血,变得烫热,意识在疯狂与理性之间徘徊。
他推了推夏夜,说要去整理他的花。
夏夜隔了一阵才起来,长长地吐息,揉着后颈,后知后觉地问:“我是不是太急了?”
“不是,”鹿安甯否认,“我得准备一下,我没准备好。”
夏夜打开灯,鹿安甯的眼眶是红的,浑身上下还沾着雨水,当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确实是太急了。
激晴固然重要,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不想让鹿安甯感觉到一点委屈。
窗外的春雨一直没停,大概是入了夜的缘故,一直有窸窸窣窣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来。
鹿安甯收拾好花,拿上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夏夜打开窗户,坐在床边听了会儿雨声,心情慢慢变得平静。
他和鹿安甯相遇在一个雪夜,又在春日的细雨中拥吻,这么想来,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求救。
真奇妙,一个人居然能给另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短短几个月之间,就成为他热爱生活,感恩生活的理由……
啪——
视线变暗,夜灯熄灭了。
夏夜回过头,不知不觉,鹿安甯已经走到了床边。
“停电了吗?”他问,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不解风情。
但鹿安甯还是认认真真地答了,“没有,我怕有光的话,我会放不开。”
“哦……”
夏夜干咽一下,绕过床尾,走到鹿安甯面前,“那我可以主动了吗?”
这才看到,鹿安甯没有穿平时的那种睡衣套装,只披了件浴袍。
从颈间曝露一片雪白的春光。
“别紧张。”夏夜说。
告诉鹿安甯,也提醒他自己。
他伸手触到鹿安甯的脸颊,粉白的皮肤还沾染着温热的潮,那张脸在他两掌之间变得苍白了些,嘴唇轻轻颤抖。
“会怕?”夏夜问。
“不怕,就是……不适应。”鹿安甯羞涩地告白,“我第一次这样,对不起……”
“那要不……”
“别!”
“别放弃我,我愿意的。”
夏夜笑了笑,突然想起来,问:“那听一听音乐会放松一点吗?”
鹿安甯绷着嘴唇,心里责怪着自己的失态,点了点头。
从床头取来手机,夏夜打开飞行模式,又切到音乐应用,播放一支轻爵士歌单。
做完这些,他重新走到鹿安甯的面前,捧着他的脸,像想从水中捧起一轮月:“把你交给我吧,安甯。”
窗户还半开着,凉的空气在温热的房间里打转,钢琴声低沉回旋,鼓舞着七魂六魄让这具令人迷醉的禸体起立,扩展,震颤不已;
生命原有的色彩加深,摇晃跳动,后面去开开心心碎碎面,苹论里不说相关的话多谢了。
……
在玫瑰花洒落的地面上,在窗外溜进来的光线的照明下,不够老练的爱情惴惴战栗!
颠覆的动作里,夏夜觉得自己循环往复地死去又复活,耳边是生命的讴歌。
还有什么是无法安放的呢?还有什么都好……那些无处可归的心绪飘进了微凉的雨里,新生出爱情的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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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床头的闹钟已经指示早上九点。
鹿安甯被罩在干爽又香喷喷的被子里,窗台的玫瑰与从厨房里飘来的香甜的气息结合,让他止不住地笑。
夏夜在厨房忙完,脚步声笃笃,往卧室来,温热的鼻息停在他耳边。
“醒了吗?”
鹿安甯不搭腔,继续闭眼假寐。
夏夜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钻进被子,闭上眼紧紧抱着他:“醒了还想再睡吗?”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醒来吃新烤的麦芬蛋糕,再一起去接小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两更,12:03和22:03。
谢谢你的阅读,谢谢你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