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路人女主大获全胜【完结】>第53章 梦与梦

  “唔......”王语非虚弱地呻.吟一声, 意识尚存。

  即使套着一层玩偶服,浑身上下还是疼得要散架,尤其是条件反射用以撑地的右手。但也万幸是套着一层玩偶服, 否则这会儿可能已经散架,一命呜呼了。

  王语非聊感安慰地用力吸了一口气,至少此时此刻她仍活着。

  思绪奔腾不息,从那样的高度跌落可轻微可严重, 毕竟社会新闻她看得多了, 有人从十楼坠下还跟九命猫似的大难不死, 而有人从沙发上坠下却一不小心后脑着地与世长辞。

  她......

  会是前者, 抑或后者?

  突然, 有人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断片儿了的王语非这才想起,她会遭逢如此下场, 全是因为红苗这红颜祸水!

  红苗扒着地面从她身上撑起, 看起来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

  也不枉费她舍身相救......

  松下心神,王语非迷瞪起眼睛, 脑中像被搅豆花的手艺人狠狠拌过一顿, 思绪混沌而散逸。

  “小王!小王!”她能感觉到有人在不厌其烦地喊她,轻拍着她的脸颊。

  王语非闷哼一声,这是哪个恶毒婆娘,要将她一脑袋的豆花拍得更稀烂。

  “够了!”一道冷彻的声线横亘而来,宛如柔软的棉花田里突兀矗立的一根硬茬子。

  但现下王语非所需要的,就是这根能顶起她生命线的硬茬子。

  她沉重地掀开眼皮, 只见一向恪守礼教的栗玦紧抿着唇线,异常粗鲁地一把将伏在她身上的红苗扯开。红苗跌跌冲冲地倒在一边。

  王语非在心里苦笑,这人平时连个瓶盖都拧不开, 但情急之时所能迸发的力量超越想象。

  栗玦不能放任现场这样混乱下去。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伤者需要空气流通!”原是半跪在地上准备查探王语非状况的栗玦,猛然看见人群中几个举着手机拍视频的好事者,高声喝止,“拍什么拍?如果不怕被告到倾家荡产,大可放到网上!”

  没过两秒,人群灰溜溜地作鸟兽散。

  尽管不是恰当的时机,但这样痞气加戾气的栗总令王语非看得一阵着迷。

  “联系120了么?”栗玦对身边略显怔忪的红苗道。

  “已经打过了,急救车预计5分钟内到。”酒吧老板森小姐握着手机从一楼跑上来。

  “森小姐,请你帮忙,我想确认一下她的气道是否受阻。”栗玦的声音没有温度,也正因如此,在令人精神高度紧张的事故之后,带来一缕稳定人心的沉着感。

  “我该怎么做?”森小姐撩起裙摆跪在另一边。

  “你替我固定住她的头部,我怀疑她的头......”栗玦没能继续往下说,像半截在风中颤抖的断章一般。

  栗玦向来是严谨的唯物主义,但此刻她害怕那些最坏的预期会因宣之于口而真下上演。

  森小姐无声地给予目光上的鼓励。

  在森小姐的协助下,栗玦用抬颌法初步检查了王语非的口腔和气管,均没有异物堵塞。

  紧接着,栗玦将冰冷的手指伸进王语非的脖领子,惹得对方一阵瑟缩。

  那里的皮肤最是敏感,冻得王语非很想现在立刻马上垂死病中惊坐起。

  栗玦一边不顾当事人的意愿在她的脖颈处上下摸索,一边冲身后吓傻了的红苗喊:“去门口迎一迎救护车!”

  红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错身而过时森小姐对她莞尔一笑:“会好的。”

  触到王语非一下一下搏动着的颈动脉,栗玦打开手机秒表确认她的心率。

  这样的时刻,栗玦全副身心都倾注于指尖规律且连绵的起伏,纵然是自己的呼吸声都敛到了最低,而忽略了王语非凝望她的目光是那么温柔。

  这人全程镇定地指挥每一个环节,让人恍然以为她只是一个刚巧出现有着少许急救经验的过路人。

  然而......

  她抵在她脖间,摁到发白失色的指尖一直在颤抖啊……

  她在害怕,她在战栗,她在强撑下去。

  隔着皮肤,或许又渗入皮肤,她对她的在意、珍视、不顾一切的执迷。

  无需言语,亦是超越言语。

  那些隐忍的、深沉的、秘而不宣的爱恋,一瓣瓣剥落下来,碎在风里,在她的心湖洒了一池的落英。

  恍惚中,王语非嗅到了麦芽糖的香气,就像她们对彼此的用情,苦中淬着一点甜,那甜值得人为其倾尽所有,直到酿成最醇厚的深爱。

  想到这里,王语非竟是轻轻地笑了。

  “别怕。”她声若游丝,吃力地抬起不惯用的左手。

  抬到一半,又脱力地垂落下去。

  一颗,两颗,接连成串......

  滚烫的泪砸在王语非的胸膛上,融进山羊老虚的“胸毛”之中。

  无比沉重的眼皮耷拉成一条缝,缝里是栗玦泪染满颊的模样。

  她从没见她这样放肆哭过,就好像刺猬从不将柔软的肚皮袒露于人前。

  为什么要哭得这样伤心?

  这一瞬将是她们永恒的诀别么?

  耳畔落下最后一句,支离破碎——

  “王语非……你混蛋……”

  而后,她们双双陷入昏迷......

  ......

  森小姐也是很头疼,一个伤患已经叫人够胆战心惊的了,另一个本来看着很正常,怎么抽抽嗒嗒哭了一会儿也跟着晕了呢?

  幸而,这次前来运输的救护车上不止一个床位,可以同时安顿两个病人。

  森小姐和红苗陪同作为病人家属一起上了车。神思不属的红苗在森小姐的照应下逐渐镇定下来。

  “嘀——”

  “嘀——嘀——”

  救护仪器拖着单调的长音,叫人在半梦半醒之间,选择了更深的梦境。

  那是栗玦的梦,彼端系着她不愿回首的往事——

  分明已经离开王语非的身体,但栗玦的手指还是维持着两指并拢僵直的动作。

  可令她安心的一丛一丛的跃动不在了,她将沁冷的手指绻进掌心,她想抓握住什么,最后却只能任由她所依赖着的温度无情流失。

  她溺入了十三年前的绝望之中,就快毙亡。

  那是莫惜月自杀的一夜,母亲好久没有这样温柔又极富耐心地说故事哄她睡觉了。

  但栗玦已经长大了,长大到足够分辨什么是真正的放下,什么是更深的偏执。

  呼吸渐渐送长变缓,栗玦闭着双眼好似睡得很香,莫惜月替她盖好棉被,掖住了每一个可能泄风的角。

  背转身前,凄冷的月光勾勒出母亲瘦脱形的骨架,两行清泪沾湿了软枕。

  栗玦紧咬嘴唇,一声没吭。

  她应该留住她么?

  但熬过了这一夜又如何?

  她无法治愈她百纵千壑的心伤,她不是她需要的那支药剂。

  另一间卧室的门锁落下,母亲似乎是回房了。

  月色漫过窗柩,栗玦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咬着指节无声垂泪。

  时至后半夜,母亲的房间传来异常的响动,继而是大门开合的声音。

  不知为何,栗玦竟是松了一口气。

  那是潜意识里的恶魔在叫嚣,她早就受够了家中这冷漠压抑的气氛。

  一个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为情所困备受折磨的母亲......

  栗玦其下奢望着,也许母亲再度回来时能给她一个最初最温暖的拥抱,告诉她“妈妈已经满血复活了。”

  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推开母亲卧室的房门,就好像家中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

  床铺凌乱地铺散着,栗玦半坐在床牙子上,手掌探进被窝,那里还残存着母亲的体温。

  原本以为早已干涸的泪腺再次泉涌......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

  她将身体趴伏下来,盖在棉被上,即使只是稍稍延缓那温度的流逝也好。

  用人去暖被,多么可笑......

  贪婪地用掌心抚触和感受母亲的温度,栗玦知道啊,她知道她此刻落下的眼泪都烫过那近乎凉置的温度。

  三十岁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简直蠢毙了!

  直到她再如何伸手去够,也摸不到来自王语非的体温和脉搏时,她绝望地发现,她又沉入了那个无边无际的暗夜。

  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每当她愈是贪恋什么,她所贪恋的却流逝得愈快。

  不值得的。

  她不应该对任何事情倾注感情,报以期望。

  ......

  另一方面,与她一起跌入梦境的小王,却是做了一个完全不同风格的梦。

  甚至可以说,还带了一点小颜色。

  梦里,她化身一只机敏可爱的小羊羔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撒丫子地疯跑。

  又柔又暖的阳光亲吻着她裸.露的耳垂,林木葳蕤,松涛阵阵,一切悠游而美好。

  然而转瞬之间风云变幻,一只线条优美、身形矫健的老虎迈着优雅的步子迎面而来,冲她示威似的龇了龇牙。

  这还得了!!!

  小羊羔吓得拔腿就跑,她拼劲全力,几乎脚不挨地,耳畔生风,刺得脑袋嗡嗡作响,但她不敢回头。

  可惜......

  即使没有回头去看,力量的悬殊让老虎没花多久便嗖地一下跃起,扑倒了近在前方本就腿软的小羊羔。

  “呜呜呜呜!”小羊羔绝望地啜泣起来,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老虎从她背上闲适地翻身而起,似乎并不满意小羊羔俯趴着的姿势,因而抬起爪子轻轻一推,像煎蛋似的给小羊羔翻了个面儿。

  “呜呜呜呜呜呜呜!”小羊羔哭得更大声了,这是为了更方便享用美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