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有仙气飘飘的神圣,看起来更像朴素的庄稼田。

  沈非秩三人肩并肩站在距离全面玻璃壁的2千米开外,带着墨镜对它行注目礼。

  看起来很诡异。

  顾碎洲脑袋往沈非秩那边歪了歪:“晚上, 夜袭?”

  沈非秩低低“嗯”了声:“莱阿普顿也去?”

  顾碎洲冷声:“你很想他去吗?”

  “一起吧。”沈非秩想到那孩子原剧情中的惨状,摇了摇头, “他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顾碎洲闭了闭眼。

  莱狗,你好大的福气!

  “行。”他轻柔地笑道, “我知道我去一定会给哥哥添麻烦, 我不去,我懂事, 我一个人会很安全、很乖巧地在酒店等着你, 决不闹事。”

  沈非秩奇怪地看他:“你也去。活难道都给我一个人干?”

  顾碎洲哼了声:“哥哥哪儿还用得着我啊?莱狗不够你使唤的?我这都是过气的旧人了,自然比不上新欢。”

  沈非秩简直要烦死他, 说:“不去算了。”

  “哎哎哎!我去我去,跟你开玩笑呢。”顾碎洲连忙换上一副嘴脸, “沈哥, 对我有点耐心嘛~”

  “对你有耐心, 就是折我阳寿。”沈非秩不留情面, “赶紧的, 托运上来的行李应该快到了,先回酒店放行李。”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留下还没来及介绍景点的导游和一脸怨气的莱阿普顿。

  导游同情道:“那个,先生, 您看开点?”

  “我看开?我看开个屁!”莱阿普顿很恼火, “你未来的老公要是被你媒婆给抢了你什么心情?!”

  导游被这复杂的关系震惊了两秒, 然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一点小心意, 您收着吧。”

  莱阿普顿没好气:“什么?”

  “蓝星一区人民医院的骨科专家名片,您要是善心大发菩萨再世,以后还能救那小兄弟一命。”

  “……”

  沈非秩浑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经被顾碎洲败坏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行程改得突然,因为是临时定的房间,没能订上位置最好的酒店景观房,只剩下一个三人间。

  沈非秩帮两人把两箱行李拎进房间,有些纳闷:“出来一周,你们把家都搬来了?”

  这俩人箱子巨大无比,他的一个标准拉杆箱放在旁边都显得是mini款了。

  莱阿普顿为了自己的好形象,解释说:“我里面放的是各种计算仪器,方便现场分析和搜索的。”

  “辛苦。”沈非秩转向顾碎洲,“你呢?”

  顾碎洲骄傲一笑:“衣服。”

  两人:“……”

  沈非秩握了握拳:“滚进屋里自己收拾去,收拾完餐厅见,吃完饭就行动。”

  顾碎洲:“好的沈哥。”

  他们今晚并不打算闹大事,把地理位置摸索清楚就行,方便过两天偷资料。

  莱阿普顿主动提出要在宾馆帮他们看监控负责联络后援,沈非秩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就用信息素储存球给他留了点信息素。

  顾碎洲全程黑脸:“从现在开始,我宣布信息素储存球是蓝星21世纪最失败的发明!”

  沈非秩余光都不想分给他:“你的宣布毫无意义。”

  他把耳麦抛给对方:“带着,跟上。”

  顾碎洲瘪了瘪嘴,狠狠瞪了莱阿普顿一眼。

  莱阿普顿没吭声,默默把智能机上给顾碎洲的备注改成了“感恩的心”。

  山上的夜晚风很凉,尤其是帕十弥这种温差大的星球,比白天低了大概有四十度。

  顾碎洲穿着克莱因蓝的防寒衣,看着沈非秩只套了件夹克的上身,不由得皱眉:“哥,你不冷吗?”

  “像你一样裹成球等会儿不方便行动。”沈非秩指了指他后面背的鼓鼓囊囊的包,“你是去郊游的?”

  “不是,这些都是有用的。”顾碎洲解释道。

  “什么东西?”

  “你猜猜?”

  沈非秩轻哂。

  “不说就永远闭嘴吧。”

  顾碎洲:“……”

  耳麦里的莱阿普顿:“哈哈!”

  顾碎洲磨了磨牙。

  不懂情趣的男人!

  在莱阿普顿的帮助下,两人轻轻松松就在门口警戒线全部瘫痪的情况下溜了进去。

  药田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沈非秩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来之前想过这里很潮湿,但是没想到那么潮湿。

  还没来及搓两下,就感到肩膀一沉,厚厚的防寒服就披了过来。

  沈非秩想都没想就拒绝:“没事,我不需——”

  “穿着吧沈哥,不是我身上的,专门给你带的呢,黑色,你最爱的颜色。”顾碎洲说,“我背着走了几公里,你行行好,帮我分担一下吧。”

  沈非秩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那个变瘪不少的包:“你带的都是衣服?”

  “嗯,之前跟我爸妈来过一次。药田晚上没人,到处都是喷洒的药水,有毒有害还湿得骇人。”

  沈非秩压了压眉骨:“来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来之前要是说了,”顾碎洲得意地挑起嘴角,“还能有我献殷勤的机会吗?”

  沈非秩:“……”

  骚死你算了。

  他及时地转移话题:“路线你都规划好了?”

  顾碎洲说:“嗯,我们进去从地下通道坐电梯去实验区,莱狗会给我们开权限,走楼梯刷卡进员工通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行动非常顺——怎么了?”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顾碎洲差点没刹住脚步撞上去。

  沈非秩指了指前面通往地下通道的必经大门:“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

  顾碎洲侧目——

  那里架着几十架无线摄影机。

  “?”他脸上一黑,点了点耳麦:“莱狗,什么情况?”

  莱阿普顿听他俩对话都快听麻了,打死没想到在沈非秩面前他那臭脾气的老大竟然是这副德行。

  这会儿被点名,才回神干正事:“我操,完蛋,今天是走近科学第十期拍摄现场!”

  沈非意有所指地看向顾碎洲:“我以前运气没这么差。”

  顾碎洲笑得勉强。

  这他妈都能指桑骂槐?

  他不悦道:“我记得以前右边有个小路,绕一下是不是也能去地下?”

  “你说的那里我刚搜了。”莱阿普顿说,“不行,小路被挖了,那块现在是个不算很深的悬崖。”

  顾碎洲和沈非秩异口同声:“能不能跳下去?”

  莱阿普顿手指一抖:“老顾你不正经就算了,沈先生你怎么也陪他发疯?”

  他语气严肃了起来:“不可能,想都别想,这个深度跳下去一定会死,我劝你们今天老老实实回来,等后天拍摄组走了,你们再去。”

  “拖不了这么长时间。”顾碎洲蹙眉。

  他四处乱转,企图找到一个能帮他们从悬崖爬下去的东西。

  但这是药园不是植物园,光秃秃的田地没有一个类似于藤蔓的细长物体。

  趁着顾碎洲找东西的空档,沈非秩踩了踩地面。

  整个生态圈都是培育药草的地方,地面的建造也没有采用解释的水泥,人走在上面,还能踩出印子和坑。

  或许,跳下去还活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如果是他一个人,他现在已经行动了,但现在身后还跟这个“软弱无力”的半残人士,过于碍事,让人很烦。

  “沈哥!”

  半残人士忽然喊了他一声。

  沈非秩抬头,就见一团蓝朝这边奔来。

  他在把人踹开和闪开之间犹豫了两秒。

  然后就被狠狠抱住,猛地朝小悬崖那边倒去。

  “顾碎洲,”沈非秩紧紧抓着悬崖边的石头,半截身子都和顾碎洲一起挂在外面,“你疯了吗?”

  “沈哥,有暗探头摄像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顾碎洲压低声音,“你应该跟我一样,都不想暴露在镜头下吧。”

  他们的长相和真实身份如果被众人知晓,一定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何况这次的行程还是背着所有人出发的。

  沈非秩看着对方仅仅搂住自己腰的手:“所以在那半分钟内,带着我一起跳崖就是你能想到的最优解?”

  “不是吗?”顾碎洲在他颈肩嗅了嗅,“多浪漫啊沈哥,我们一起殉情。”

  浪漫个屁。

  他俩要真摔死了,模样一定不会很好看。

  沈非秩轻哼:“莱阿普顿,我们现在距离地面有多高?”

  莱阿普度刚跟顾碎洲单线联机骂一顿,闻言切回公频:“距离最下面的地面还有九百多米,但是你松开手往下跳,有个差不多二十米的山洞,走那里说不定还能绕到白莳的实验田。”

  “收到。”沈非秩言简意赅,“抱紧,松手了。”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让人保持距离了,总不见得真把顾碎洲丢下去送死吧。

  不过某人大概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不仅牢牢抱住了他腰,还用指腹暧昧地在他腰窝揉了揉。

  “好的沈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牢牢抱紧你,做你最坚实的肉垫!”

  沈非秩眯了眯眼,踩着崖边的石头,小心翼翼挪到风口,正对山洞的上方。

  他动了动身子,从两人并肩的姿势,换成了一上一下半压着顾碎洲的姿势。

  耳边风刮得嗖嗖的,沈非秩不怀好意的声音顺着风送到他耳边:“肩膀放松张一张,不然等会儿垫在下面可能摔得有点惨。”

  “?”顾碎洲瞪大了双眼。

  不是哥们你玩真的啊?!

  他毛骨悚然:“哥你暗杀——啊我操!”

  沈非秩就这么突然地松开了手。

  二十米。

  说高不高,对于一般人来说,搞不好就摔死了。

  但沈非秩不是一般人。

  他当然不会真把顾碎洲压死,在迅速路过那棵红木药树干的时候,用自己的后背狠狠撞了一下以减缓速度。

  顾碎洲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感觉身后一痛,重重摔在了地上。

  幸运的是,脑袋不知道跌进哪里了,软乎乎的,不至于脑震荡,但他还是眼前一黑,气若游丝:“哥~~我要没了……”

  沈非秩嫌弃地起身:“没用。”

  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有发型稍微乱了点,跟轻描淡写做了个过山车似的。

  顾碎洲双眼紧闭躺在地上,揉着懵懵的脑袋,全身疼得几乎快散架。

  起身对于当肉垫,他没有多少怨言,毕竟沈非秩要真是那个人,让他去死他也能眼都不眨照做。

  但曾经对他那么温柔那么好的贴心大哥,现在成了这样冷酷无情的混血大魔王,还是有些感慨:“好狠啊哥哥。”

  沈非秩没搭理他,四处摸黑乱转悠。

  顾碎洲眼睛跟黏了胶水似的,依旧不睁开。

  他还是怕黑,可比起睁着眼看到漆黑一片,还是闭着眼自知的黑暗让人好受些。

  不料下一秒,眼前的黑色就染上了色调,变得暖烘烘的。

  顾碎洲漂亮的唇轻启,讶然掀开了眼皮。

  沈非秩的黑色防寒衣正批在自己身上,而那人自己只穿了单件衬衫,两手拿着木头,正往刚生出来的火堆里添柴。

  借着火光,他清晰地看到那人右手手背被伤到面目全非,尤其临近无名指的位置,深可见骨。

  顾碎洲恍惚想起,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脑袋被不知名的柔软东西垫了一下。

  沈非秩见他嘴唇重新染上了血色,收回视线,做了个简易的火把。

  同时比出1根手指:“给你十分钟调整。”

  他用手腕上随身携带的小木刀,在干木头上钻出了火,这会儿手腕有点疼,心情不怎么好。

  连带语气也很不美好。

  火堆很亮,照得本就不深的山洞恍如白昼。

  这下不用怕黑了。

  顾碎洲揉了揉耳朵。

  但他又感觉有点耳鸣。

  因为沈非秩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只能看见那人被火光柔和了的面部轮廓。

  深邃流畅,好看得不真实。

  顾碎洲脱口而出:“沈哥,你这张脸,真的很绝。”

  “……”很绝的脸一下就黑了,“看来你不需要十分钟休息了。”

  多棒啊。

  没两分钟,那对不中用的嘴皮子就能扯淡了。

  顾碎洲忍着散架的身体坐起来,两手托着脸,语气很乖:“哥你说我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了?明明被你压着下来,看到你的手,我竟然还有点感动。”

  沈非秩把木棍丢过去:“我给你治治。”

  “第一,压着你下来是因为你的左手腕和胯骨本来就有伤,如果我浑身疼得不能动弹,你没法背。当然,我也不喜欢被别人背。”

  “第二,用手帮你挡着是怕你真死了,我后半辈子要吃牢饭。”

  “第三,你还有用,我暂时不会对你袖手旁观。”

  沈非秩冷冰冰的把一二三列举出,最后做了总结:“所以把你那没用的感情收拾好,别再来碍我事。”

  语气强硬到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认真。

  他不是个木头,相反,经历过很多的人对感情总是很敏感,所以他感觉得到顾碎洲最近两天的态度转变。

  不再是之前那种反感和单纯的利用,反倒多了点……不,应该是多了很多很多的真情实感。

  他知道这种感情并不是这小子口头上的“喜欢”和“爱”,但不管究竟是什么,对他来说都很多余。

  感情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和行为,他利用顾碎洲,但不想利用对他好的顾碎洲,只有利益关系才是最可信的合作关系。

  顾碎洲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不想探究,也不想问从何而来,只要对方识趣点退回原来位置,他就可以大度地装作看不见。

  沈非秩撂下这句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他常年都是白衬衫,这种颜色就算再好的布料,碰到深暗的颜色也会透出来,而此时,后背那一块撞出的血肉模糊,就那么赤/裸/裸暴露在后面人的视线中。

  血黏糊糊贴在身后,洞口的风吹在身上,还让人有点凉。

  饶是沈非秩远超常人的体质都不太舒服。

  他自认这次话说得很严重,不管什么人听到都会觉得难堪,不再凑过来……

  下一秒,暖烘烘的身躯扑了过来。

  沈非秩:“……”混小子摔成那样还站得起来?

  他胳膊肘一抬就想揍人。

  谁知道那人好像能预判,宽厚的掌心覆着他肘关节,轻轻推了回去。

  闲不住的手在撤回的路上,还作死地挠挠他腰间堆积的衣服褶子。

  不知有意无意,衣服褶子在没碰到他伤口的情况下,轻轻揩去了他腰间滑落下的一滴血。

  即便只清理掉一滴,也让人清爽很多。

  顾碎洲已经摸清楚这人的洁癖点了——只要不真的贴在一起,他就不会真发作。

  所以他很有分寸地把持在一厘米的距离,温热的吐息摩挲着这人耳朵:“沈非秩,你说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不近人情的男人?”

  果然,沈非秩没锤他,僵硬地挪动脖子:“看不惯就滚远点。”

  “没有看不惯。”顾碎洲心疼地低头,吹了吹他后背还在渗血的伤口,“因为我刚巧是世界上最不要脸的男人!”

  沈非秩冷笑:“毛都没长齐,还男人?”

  “好吧,我是小孩子。”出乎意料的,顾碎洲这次认怂特别快。

  他的手悄无声息穿过他的腰,来到他胸前,滚圆红润的手指插进衬衫两个紧扣的扣子中间,要拽不拽,嘴上委屈巴巴哼唧。

  “小孩子可受不得委屈。沈哥~我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你疼疼我好不好?”

  说得千回百转余音绕梁,不知道的还以为沈非秩把他最后一根棒棒糖抢走,摔地上踩碎了。

  他有些头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就觉得你这身伤不处理,很可能会恶化。”

  顾碎洲亲昵地嗅着他脖颈间隐约的苦咖啡味道,像个专门在山里等着魅惑人的妖精。

  “哥哥,给我个表现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xp解锁)小顾是真的很喜欢从背后抱沈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