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秩醒来后, 习惯性手往腰上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摸到后悄然睁开双眼。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他竟然都开始习惯顾碎洲半夜爬他床搂着他了。

乍一下没摸到, 竟然还觉得有点奇怪。

顾碎洲难得老老实实躺在那边床上睡得那么沉。

沈非秩走过去想喊他起来,顾碎洲迷迷糊糊应了声, 说不上来的疲惫。

也不知道怎么困成这样的。

他没再继续喊人,调好室内通风温度,让秘书去买早饭后, 开了便携智脑坐在窗边处理公务。

把七区的资料文件整理好, 投递到联盟总行政处的官网中。

希望执政的那批人别视而不见。

窗外阳光逐渐刺眼,沈非秩吃完早餐, 床上那人才猛地坐起来:“沈哥!”

“在。”沈非秩应了声, “醒了?”

顾碎洲鞋都没穿,跑过去抱着他安静片刻, 确认他还在后,才松了口气:“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还可以。”沈非秩说, “你这个黑眼圈, 没睡好?”

“嗯, 没抱着你, 睡不着。”顾碎洲半真不假地笑道。

“不会说话少说点。”沈非秩拍拍他脸, “你肩膀胳膊上怎么了?那么多蚊虫包。”

“啊,这里环境太差了。”顾碎洲耷拉下眼睛。

沈非秩低头看了眼自己:“我好像没有。”

“嗯, 可能它们不舍得咬你吧。”顾碎洲笑笑,“怎么办, 蚊子都欺负我。”

沈非秩被他逗乐了:“行了, 去洗洗。等会儿给你买药涂一下。”

顾碎洲弯起眼睛:“好。”

两人穿戴整齐, 专门跑隔壁街取了一百万现金, 又拎着现金原路返回。

沈非秩问:“你的人昨天把那几个抓住了吗?”

顾碎洲:“和我们猜的一样,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是真的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雇主信息。”

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他们掐着那名女士中午午休结束上班的点,来到了自动取款机。

“又见面了。”顾碎洲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借用袖子掩饰,扔了个薄薄的芯片出去。

女人没有注意到,裤脚内侧就已经贴上芯片了。

她客气地笑笑:“好巧。我要工作了,您二位自便。”

顾碎洲笑着点头。

有了昨天的交集,两人今天当然不会用自己的账户存款。

他们在大数据信息库虚建了一个“人”,开了个新账户往里存钱。

顾碎洲存钱,沈非秩就贴近机子后面的门,用微型主控机拷贝女人裤脚上的芯片信息。

存钱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顾碎洲就操作完毕,对沈非秩点了点头。

他们隔着门跟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悄然离开。

刚一出门,沈非秩猛地松了口气。

顾碎洲关心道:“怎么了?”

沈非秩捏捏鼻梁:“里面……太压抑了。”

确实,这个自动取款机在一个封闭的铁盒里,实在闷人。

顾碎洲搓了搓他胳膊:“现在出来了,没事。”

“嗯。”沈非秩应了一句,心情却没怎么改善,“刚刚在里面,我不方便细看,不过如果我没猜错……后面这一栋楼,都是这个机器的‘员工’。”

芯片拷出来的数据连接点密密麻麻上千个,全都在附近两百米以内。

除了这栋楼,实在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回首看着这栋破旧的大楼。

貌不起眼,里面却隐藏着那么大的罪孽工厂,设备和员工都是顶尖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顾碎洲扔出去的芯片是自动消解的,不用担心被发现。

他们把一天来获取的全部数据都发给了C2解析,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程。

两人虽然乔装打扮了,但估计他们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那人”的耳朵里,久留太不安全,回一区也不太安全。

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决定去顾碎洲九区的别墅避避风头,静待结果。

“你这栋别墅……”

沈非秩一进门,就被这里的装修惊得一愣。

几乎没什么家具,冷冷清清的素净装修,毫无生气。

跟顾碎洲本人完全不一样。

“啊……”顾碎洲解释道,“这是我以前瞒着蔺隋治疗的地方,没想着会再来,就一直没动他。”

提到他那个腺体,沈非秩就有些心疼:“明天去买点家具吧,以后如果再回来……也有个地方住。”

九区很穷,但能种田耕地,环境还不错。

要是想体验一下乡下田园生活,这里也还算合格。

顾碎洲坐在行李箱上,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他们在这边难得过了一段时间清闲日子。

沈非秩平时做做菜种种花,顾碎洲就赖着他一起玩牌逛街打游戏,时不时远程跟那边开个会,好不自在。

接到C2通讯的时候,顾碎洲正毛遂自荐在厨房尝试第一次做正餐。

“都查到了。”C2长吁一口气,“你们这儿的计算机是真的难用,我直接把人莱阿普顿的光脑用爆了三个。”

沈非秩勾了勾唇角:“怪不得他前几天找我们报销。”

C2哼哼道:“还好我给你查出来了。直接查创办者不现实,我只能把鲁凡那几条转账记录源账号查出来,你猜怎么着?”

“又是哪个熟人作案?”

“沈渭!!”

C2激动道:“靠,那小子刚从监/禁所出去吧?一出去就开始想着害你,多恨你啊。”

“沈渭……”沈非秩眸子盯着一个点出神,一只手敲了敲智能机,“真的是他吗?”

“对啊,第一个转钱的账号就是他的名字,我不可能出错的。”C2说。

“我不是说你查错了。”沈非秩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或许他也是被当枪使的呢。”

C2似有所悟:“啧,难搞啊。”

沈非秩挑了下眉:“我们马上……”

顾碎洲:“沈哥,吃饭了。”

沈非秩:“……马上吃完饭就回去。”

听到一切的C2:“……”

他阴阳怪气道:“嗯嗯嗯,吃饭吃饭,当然不能饿着肚子啦。”

沈非秩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断了通讯。

顾碎洲帮他拉开椅子:“怎么?有情况了?”

沈非秩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沈渭虽然无意识中参与了这件事,但凭他的脑子,不太可能是主发的参与者。

沈老爷子和沈夫人为了让他分化成Alpha圈禁蔺子濯夫妇,他应该没有参与,后来才知情,但也没有告发。

沈非秩说:“沈渭不是个好东西,但他是半个妈宝男,老爷子已经进去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告诉他,蔺隋跟我见面会让他妈妈也进去,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你先吃饭。”顾碎洲摆弄起智能机,“我让人去抓他。”

“动作隐秘点,别打草惊蛇。”沈非秩夹了个花椰菜,看着他不停震动的智能机,蹙眉道,“什么情况?那么多消息。”

“这个啊,”顾碎洲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我们不是决定把研发资金和版权投给药科组了吗,研究所的另外两个组长在找我闹。”

沈非秩点头:“放着别管,我回来去看看。”

他行动一向很快,说回去看看,下了飞梭当即就去了研究所。

顾碎洲不是废物,不需要事事他操心,沈渭那边他相信这人能完美解决。

W.N里,所长的办公室已经要炸了。

沈非秩进去的时候,里特和生物组组长刚好从里面出来,见到沈非秩,均是疲惫打了声招呼,然后恹恹离开。

两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尤其里特,头发更秃了。

他敲了敲门,对里面狂喝水的所长道:“您的黑眼圈有些重。”

“废话,我不止黑眼圈重,我他妈整个人脑袋都重!”所长疲惫道,“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不懂事呢?孰轻孰重分不明白?连里特都这样!”

“淡定点,正常现象。”沈非秩开了通风设备帮她办公室透气,“需要我帮忙想办法吗?”

“倒还不用,暂时稳住了。”所长叹气,“不过你要是有空,最近就去帮帮里特吧,确实委屈他了,没钱没权还没人手。”

“没人手?”沈非秩不解,“物理组人很多吧。”

“是啊,但是他对那些废物不满意,始终找不到水平不错的助手。”

里特要求高,全研究所都知道。

一个沈非秩能如他眼,众人刚开始都不可置信。

沈非秩从办公室出来后就去地下能量试验场找人了。

里特见到他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你终于来啦!”

沈非秩颔首:“进展如何?”

“还不错哦。”里特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你看,这是外圈的能量层数据,我感觉自己已经快摸索出规律了!”

那些曲折的折线图在别人看来可能很复杂,但沈非秩一眼看懂了对方表达的意思:“你这数据足够发表论文了,现在还在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里特沉迷地看着数据图,“你看啊宝贝,这一段,数据值和别的时候明显不一样!我感觉这种能量场不是固定自然规律,是可以被人为操控的!”

沈非秩垂在身边的手指猛然蜷缩一下。

他把眼中的震惊藏了起来,沉沉盯着那段数据看。

这段数据的对应时间,正好就是前不久顾碎洲分化、也就是他跟C2回来的时候。

……所以他们遇到的能量场问题,竟然是里特阴差阳错导致的?!

这个发现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都赶在一起,面对里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快要发现主星存在的人这真相,甚至都做不出表情了。

沈非秩不想多说啥,匆匆记住数据给C2打包发过去,就跟里特道了别。

蓝星一区的秋天尚且还是暖和的,人走在路上,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总有种莫名的倦意。

就连很少受到环境的影响的沈非秩,此刻也觉得头脑发胀,差点小腿一软,跌进路边的井口。

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井盖竟然被打开了。

他找了个咖啡馆坐着,点杯巧克力,给顾碎洲发完定位报备,靠在窗边眯眼休息了会儿。

很快,顾碎洲的消息就传来了。

【混账东西: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沈非秩动动手指。

【S:坏消息吧。】

【混账东西:沈渭出车祸了,我的人没赶上,现在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妈妈失踪了,搜查指令已经下发,正在找。□□所的老头我也让人看着了,他两年前就开始痴呆了,啥也问不出来。】

沈非秩顿时不困了。

【S:好消息呢?】

【混账东西:我查到了沈渭一个月来所有的社会活动和关系网,定位了到了对方一个经常联系的ip。】

【S:发来看看。】

【混账东西:/定位/】

【混账东西:是蔺隋被我爸妈领走的那个孤儿院。】

沈非秩倏然攥紧智能机。

怎么兜来兜去又转回蔺隋身上了?

门口马路上鸣笛声不断,忽然,心底的警铃陡然发作。

“让开!都让开!!”

“啊啊啊啊快快快!快跑!”

“妈的这货车什么情况啊?”

沈非秩抬眼看去,就见一辆大货车失控飞速朝咖啡厅驶来!

糟糕的第六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猛地起身朝一旁闪去。

行动前,还不忘拿走自己一动未动的巧克力奶茶。

“我靠!”

随着一阵阵惊呼,重型货车狠狠撞在了咖啡厅的玻璃上,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后,被门口倒下的树砸停下来。

“天啊,这车哪来的?”

“不知道啊,怎么会忽然失控?出发的时候没有安检吗?”

“哎呦,幸亏刚刚坐这儿的小伙子跑得快,今天人也不多,不然得死多少人啊。”

可不是吗。

沈非秩刚刚坐的位置现在碎的拼都拼不起来,受冲击是最大的。

咖啡厅乱作一团,急救车和消防车的警笛混在一起,刺激着人的神经。

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受伤的也不少。

沈非秩护着一个小女孩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骇人。

一个医护人员上前,关切地看着他胳膊:“先生,您的手受伤了,需要包扎吗?”

他护着小女孩脑袋的那只手被玻璃划伤了好几道口子,看上去非常骇人。

沈非秩想了想,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分内之事。”

他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急救车做临时处理,在护士给他清理玻璃残渣的空挡,借身子遮挡,另一只手沾了沾奶茶液,蹭在旁边的物质检测器上。

检测器的显色格晃了晃,最后呈现出橙色的记号

【有害物质含量“70”。】

沈非秩闭了闭眼。

“先生,您的伤口有点深,我帮您上点清创消炎的药。”医生换了副手套,把鲜血淋漓的玻璃盘扔到一边。

沈非秩回神,刚想说点什么,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灵光。

他骤然发难,握住医生的手狠狠掰过去!

“啊!!”

那医生痛呼一声,手中的药瓶落在地上,流出来的药水瞬间腐烂了地板。

沈非秩低骂一句:“谁派你来的?”

那人死死咬着舌头不说话,鲜血从他唇边蔓出来。

沈非秩刚想阻止他自尽,外面的人就超这边涌来。

“喂!里面的病人你干什么呢?!”

该死。

这情况根本没法问话也没法带着人跑。

他一个手刃批在这人后颈,打断对方自绝其路的做法,直接翻过驾驶座,从前面车门溜了出去。

“哎!停下!”

“那人谁?”

“不知道啊!没看清脸……”

水泥地的街道散着热气,沈非秩随便买了口罩和帽子,隐匿在人群中。

他早该想到的。

之前没把猜测放在心上,是最大的失误。

那人的目标就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害死蔺子濯和顾莨的人,也想对他下手。

智能机响了起来,是顾碎洲。

“哥你还好吗?我刚刚在开会,才看到研究所附近出事故了!”

“我没事。”沈非秩宽慰道,“你那边怎么样?”

“就是要给你说这事儿的。”顾碎洲语气微沉,“孤儿院的院长和沈渭他妈一起失踪了!”

“你怀疑是院长?”

“有可能。反正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沈非秩沉默了会儿:“顾碎洲。”

顾碎洲:“我在。”

“从现在开始,”沈非秩说,“不要联系我。”

“?”顾碎洲心脏一缩,“什么?”

“不要联系我,不要找我,不要跟我接触。”沈非秩沉声说,“那人要杀我。”

顾碎洲跟他在一起肯定会受牵连,到时候两人行动一起受制就不妙了。

“你在哪儿?”顾碎洲语气沾染上了戾气,“我现在去找你。”

“别来,我这边自己可以。”沈非秩忙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孤儿院的投资商找到!”

一个孤儿院的院长怎么会那么有权有势?藏在后面幕布里的投资商才是最可疑的。

如果猜得没错,那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等等。

孤儿院……孤儿?

【我是孤儿,出去讨饭吃差点被人打死,后来被洲哥救走了,从那以后就给他当牛做马喽。】

【莱阿普顿死于信息素□□……】

沈非秩急声:“顾碎洲,你说莱阿普顿是你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是哪个孤儿院?”

顾碎洲一愣:“和蔺隋是同一个,他以前跟院长关系也还不错,所以我才让他去查”

“顾总!”

徐盅的声音穿过智能机传入两人耳朵里。

“莱阿普顿不见了!”

静默的空气隔着空间在几人之间蔓延。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能随便约走莱阿普顿的,除了顾碎洲几人,还有以前他最信任的人。

院长,多好的身份,完全合理。

“去查长玉雪山,我联系C2。”沈非秩说,“还有,你别找我,等我去找你。”

说完,毫不留恋掐断通讯,把顾碎洲的未尽之言挡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