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严刑拷打, 顾碎洲最终老老实实交代了作案手法和动机。

实在沈非秩上班的时候偷偷摸摸溜回去的,拿了衣服就跑路,怕被发现, 还补了一件新的同款回去。

沈非秩脑袋嗡嗡的:“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顾碎洲诚恳点头:“是变态。”

沈非秩:“。”

怎么能说得那么坦然那么清晰的?

他冷着脸:“知道你还干?”

顾碎洲想了想,道:“没事, 我不介意当个变态。”

沈非秩:“……”

他真想说“我介意。”

顾碎洲这种心理和思维实在太危险,有点越界了。

是不是他最近对这孩子太好,让他产生什么不对劲的依赖感了?

沈非秩陷入了自省。

顾碎洲见他不吭声, 心里一慌, 认错认了一路,才在到家之前, 让沈非秩脸色好看一点。

他坐在车里, 扒着车窗可怜兮兮道:“哥你真的真的不会生我气了吧?我也是太想哥了,才出此下策的。”

这话半真半假。

真在他确实是因为犯病了很贪恋沈非秩的信息素, 假在他可不觉得这是下策。

时间要是能重来,他才不会只偷这一件呢!

沈非秩看他这张脸就不像是真认错的态度。

狠狠踢了踢车门, 道:“滚下来。”

顾碎洲不动:“我想问你个问题。”

“废话就别问了。”

顾碎洲跟没听见似的:“你车是不是刚有人坐过?”

这问题他憋一路了, 才敢说出口。

沈非秩眼睛危险得眯起:“你又放了监控?”

“不是。”顾碎洲一脸的心碎, “你车里有别的Omega的信息素味!”

沈非秩:“……滚下来, 别让我说第三遍。”

顾碎洲被拧着耳朵拽下来, 幸亏及时赶到的徐盅救了他一命。

“小少爷!顾女士给您留的遗产里,纸质类资料都在这了。”

……

蔺隋躺在主卧的大床上, 双眼紧闭,翻来覆去得睡不安稳。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被噩梦魇得嘴唇发紫。

他又梦到那时候的事了。

【蔺隋是吧?选择权在你, 干不干我们不强迫你。】

【蔺隋, 答应他们。】

【蔺隋, 你想想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啊!!”

蔺隋猛地坐起来,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信息素焦虑惶恐地弥漫在屋子里。

他眼神空洞,呆滞地望着面前墙壁。

人虽然醒了,但意识还留在当年那件事里,怎么也抽不出来。

沈非秩说的没错。

当年害死那一百多个人的药确实是他做的。

但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过要害人!都是沈家!都是沈家逼他的!

他慌里慌张,双手哆嗦着拨通一个联系方式:“喂?在吗?我是蔺隋。”

“有事吗?”通讯那边的人反应很淡定。

“最近网上的传闻你看了吗?怎么办?要是真查到我怎么办?”

“看了。慌什么?你不是说药都处理完了吗?他们没有证据,就算说破嘴皮子也判不了你。”

蔺隋没吭声。

那人察觉到他的沉默,忽然提高音量:“你那些药不会没销毁干净吧?”

“药是都干净了。”蔺隋说,“但是人没清理干净。”

“……我知道了。”

……

次日,沈非秩一大早就把赖床的顾碎洲从床上拽了起来:“我要找卢倩,你跟着一起。”

顾碎洲迷迷糊糊:“去找卢倩干什么?不是说今天晚上去找蔺隋吗?”

沈非秩背对他快速换好衣服:“让卢倩给沈家找点事,让他们今晚把蔺隋喊过去,我们好方便去蔺家。”

“还是你考虑周全。”顾碎洲马屁拍得很顺溜,“这就起床。不过沈哥……”

“什么?”

“你腰好细。”

“滚。”

两人在车上没有闲着,重新复审了一遍昨晚整理出来的资料。

顾碎洲说:“蔺隋的本事没那么大,不可能靠着自己制作出假药,肯定是在我妈做的基础上自己改的。白莳是主要原材料,他不可能没用。”

“猜测没有用,我现在要的是证据。”沈非秩说,“昨天你爸妈留给你的文档里的是手稿原件,用来说明他们的药物配方没问题了。但是蔺隋的假药你要怎么证明?当年的受害者无一幸存。”

“那可未必。”顾碎洲沉思片刻,“无一幸存是官方报道的,到底怎么样,我们得看看才能知道。”

沈非秩“嗯”了声,忽然降下车窗:“顾碎洲,你看那边。”

顾碎洲很听话,视线飘过去的瞬间,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着火了?”

高楼的窗户正源源不断往外冒着烟,从一楼开始,火势逐渐向上蔓延。

沈非秩撑着脑袋,只觉得那方位特别熟悉。

很快,顾碎洲就印证了他这种感觉并没有出错。

“那是蔺隋的房子!”

沈非秩一愣:“什么?”

顾碎洲嘴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这是不想跟我们装了?”

十年前就是W.N的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现在蔺隋明显就是效仿,也打算一把火把他那些肮脏的痕迹烧得半点不留,摆明了就是告诉两人: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反正你们没有证据。

顾碎洲眼底蔓上血丝,直接切了车的驾驶模式。

沈非秩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肌肉绷了绷:“你会开车吗?”

顾碎洲沉声:“没驾照,但差不多。”

这话要是说给其他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吓得灵魂出窍了。

但沈非秩只是叹了口气,依旧稳稳当当坐着,关上车窗,淡声道:“这是高速,别冲动。”

时速已经飙到了400,他默许了某只兔崽子疯狂的行为。

前面不远处就是下高速拐弯的地方,按照这个速度,半小时就能抵达蔺隋的房子。

幸运的话,他们还能冒着火势进去转一圈,拿点有用的东西回来。

沈非秩敛眉,手搭在膝盖上,余光凝望着那栋燃烧的大楼,五指有序轻敲着。

……总觉得不太对劲。

车速还在飙升。

顾碎洲像是不要命了,完全不考虑刹车的难度和身体承受的压力,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泛白。

他现在唯一不让车子超负荷的理智就是后面还坐着一个人。

转弯的指标牌就在不远处了,他动了动小拇指,打算把转向标打开。

然而就在这时,椅背忽然被放倒,顾碎洲后背失去支撑力,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他心脏一紧,赶忙想回身揽住后面那人,以防车翻了受伤。

只是身子才转了一半,一只手就从后面擦着他脸伸过来握住了方向盘。

沈非秩单膝跪在放倒的椅背上,倾身从后面揽住他,把安全带又紧了紧,另一只手搭在他还握着操纵杆的手上使劲一按:“直行,别改方向,去找卢倩。”

属于沈非秩独有的苦咖啡气味扑面而来,顾碎洲一时没反应过来,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腰背骤然挺直:“现在找卢倩还有什么用?!那边都……”

“安静。”沈非秩脸跟他贴得很近,温热的吐息就落在他耳垂,“信不信我?”

顾碎洲哑然,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沈非秩又问:“好,那我现在让你选。转弯,还是直行。”

距离分岔路口只剩下两分钟了,这时候再转,很有可能出现意外。

顾碎洲张了张口:“如果我选转弯呢?”

沈非秩风轻云淡答:“那就转。”

“可……”

“能不能行不是你需要考虑的。只要你选转,就算已经驶过了,我也能逆向带你转回去。”沈非秩说,“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信我,还是不信我。”

顾碎洲心说,这题也是无理取闹。

自己怎么可能给出第二个答案?

他说:“直行。”

身后那人轻轻笑了下。

“那就坐稳了。”沈非秩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用力捏了捏,“我教你开车。”

他们早已经超过限速,下了高速就被摄像头拍了一张,但两人谁都没在意。

沈非秩稳稳当当把控着车,走没有红绿灯的小路,一路颠簸来到了卢家。

百十万的跑车已经满是擦伤泥泞,狼狈得卢家保安都震惊不已,没认出来对方身份:“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是沈非秩。”沈非秩直接自曝大名,“卢倩小姐在吗?”

“小小姐?”保安奇怪道,“她不是一小时前就出发找您去了吗?”

沈非秩心脏猛地下沉:“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他重新把顾碎洲按回车里,丢给他一个芯片:“现在,定位这个芯片绑定的账号,快!”

“什么情况?”顾碎洲手上不含糊,“卢倩出事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出事?”

“动动你脑子好好想想。”沈非秩面色凝重,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蔺隋大张旗鼓跟我们显摆作对,对他现在有什么好处?”

这点顾碎洲刚刚在路上也反应过来了。

等到最一开始被激怒的情绪退去,他的思维逻辑也逐渐跟上了沈非秩的脚步:“他在故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并且激怒我,希望我把关注点都放在他和烧掉的屋子上。但是这跟卢倩有什么关系?”

沈非秩扯了扯嘴角:“你还记得,昨天在你母亲留给你的文件上,看到药物临床试验的几种药效吗?”

顾碎洲对数据这些过目不忘,当然记得。

W.N的第一次临床试验,可以改变体内信息素分泌量,副作用不明。

W.N的第二次临床试验,在一次的基础上,可以抑制有分化征兆的腺体暂缓继续发育,副作用为极大可能造成人体体内组织永久性受损。

……

W.N的第七十三次临床试验,在上述所有版本基础上,增加了可以使有明显分化征兆的腺体逆向发展,副作用增加腺体永久受损,造成堵塞。

顾碎洲回忆完,忽然想到之前沈非秩说,卢家的小小姐腺体缺陷,好像就是堵塞无法排泄。

他惊愕:“你说卢倩也是?!”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沈非秩扯了扯袖口,“帮我把袖子挽上去,然后坐好,系上安全带。”

芯片定位已经出来了,他们现在全速赶过去,最少也要一小时,为了节省时间,显然不能走常规道路。

顾碎洲一边联系徐盅给交通局那边打声招呼别管他们,一边帮沈非秩挽袖子。

因为是单手操作,总是不经意间擦过对方的皮肤。

沈非秩被蹭得烦躁:“行了别弄了。”

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顾碎洲无缘无故被吼了一句,有点委屈,执着地给他两边袖子全都规整挽好:“别生气了沈哥,我下次一定先过脑子再行事,理智大于情感!”

沈非秩却没顺着他的话说:“我没有让你理智大于情感,人类属性多一点,没什么不好。”

他从来不认为感性是一个人的缺点。

恰恰相反,人类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看似弱点的情感,才能成为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当一个人可以随心所以支配他的情感宣泄时,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代表着那个人的“活着”十分自由,没有约束,没有顾虑。

顾碎洲还年轻,以后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没必要跟他学。

这些想法顾碎洲本人不知道,闻言还笑着反问:“这说的好像沈哥你自己不是人一样。”

沈非秩没吭声。

自己还算人吗?

不知道。

他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坐好,别让我说第三遍。”

顾碎洲挑了下眉,收回手坐了回去,刚想给沈非秩放点轻松的音乐舒缓心情,余光便猛地被一个闪亮的车灯抓住,瞳孔骤缩:“沈哥!”

沈非秩看了眼后视镜,后槽牙紧紧锁死:“动作真快啊。”

“那是沈家的车。”顾碎洲把沈家查得很清楚,对方的所有车辆和购买的东西,他都有记住,“操,他们怎么那么快收到的消息?”

“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脏话。”沈非秩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但现在没说,只抬抬下巴,“前面那辆呢?”

现在不仅后面那辆银色的车追得紧,前面忽然又出现了一辆低调的白色。

“也是沈家的。”

顾碎洲头疼起来,迅速四下扫了一圈:“现在前面有两辆,后面有三辆,左边还有一辆。这些都确定是沈家的,不排除还有别人参与的可能。”

前前后后保守估计十来辆,他们这是被包围了啊。

沈非秩没想到,自己在普通的星际世界,还能感受到一波末世的刺激感。

他忽然勾起嘴角,愉悦地笑了笑:“我这辆车,前不久小小改造了一下,车头能承受的撞击力大概在500系数,以300的车速撞翻两辆车不成问题。”

“顾碎洲,你觉得,我现在是应该停下来收手投降,还是直接撞上去硬开条路?”

顾碎洲眼睛闪了闪,委婉道:“撞上去不太好吧?”

沈非秩问:“实话?”

“假话。”顾碎洲装不下去了,闷笑出声,“沈哥,撞他们!”

“你胆子倒是大。”沈非秩嘴上这么说,动作却一刻没闲着,直接把手闸拉到最适合的档位,“等会儿如果我出现意外,你一定要尽快找到卢倩,在蔺隋动作之前,把人救下来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

顾碎洲眯了眯眼。

他知道沈非秩的意思。

按照这个冒然的方法,他们很有可能被包抄的车辆挤到变形,这种情况下保住一边安全是最好的选择,而选择权,就在驾驶员身上。

很明显,沈非秩选择保他。

因为沈非秩只有自身能力,但顾碎洲背后还有很多人:徐盅,莱阿普顿……都能为后续行动提供最大的保障和支援。

这是理智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这边沈非秩刚动作,那些人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车辆不再遮掩自己的存在,逐渐逼迫过来。

沈非秩直接绕在他们的最右侧,给足了顾碎洲安全逃生的空间。

宽阔的大路几乎没什么车辆的存在,想来是沈家那边动用了特权。

数十辆车对着银灰色的那辆车紧追不舍,步步紧逼,但那辆银灰车愣是半点没减速,甚至对着安全栏杆狠狠冲撞过去,直接挤开了最前面的蓝色跑车!

汽车的嗡鸣声搭配着轮胎摩擦起火的声音,本该是截停的戏码,愣是因为主人公本身,成为了一场胶着的生死局。

沈非秩看着前面那个合成金的车尾,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他小心挪了挪车道,把视野控制在自己的正前方,避开等会儿副驾驶的冲撞。

他不是个犹豫的人,位置调整好,就果断踩下油门。

偏偏这时,意外出现了。

副驾驶上的那人忽然用力抓住方向盘另一边,狠劲拧了一下!

沈非秩难得错愕:“顾碎洲!”

随着一道车轮和地面摩擦出来的刺耳声音,银灰色的车在路上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方向整个反了过来。

车子逆向行驶,朝着反方向驶去。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从驾驶座变成了副驾驶。

顾碎洲握着他的手,笑盈盈道歉:“沈哥不是说,我不用改,情感大于理智不是什么坏事。”

沈非秩头回觉得这小子已经疯到他无法掌控了,甚至顾不得被冒犯的手:“你在作死吗?我能做到撞车后逃生,你能吗?!”

“我不在意。”顾碎洲笑着掰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我只能做到,不让沈哥你的生命安全出现一点差错。”

沈非秩瞪大了双眼,似是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顾碎洲玩笑一般的狐狸眼含着刻意暧昧的调情,直勾勾和他墨黑的眸子对视。

“按照我们现在的车速,还有两分钟就会和那辆车相撞,预计会被撞到最边上,挤进弯道。那里临海,是跳车的最好选择。”

“哥哥,现在车子没有转回来的可能了,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一起殉情,第二,逃出去,等我创造奇迹。”

就在前不久,抛出选择问题的还是沈非秩。

现在两人的身份就这样突兀地颠倒了。

沈非秩闭了闭眼,干脆按开身上的安全带。

顾碎洲感慨万千:“不愧是沈哥,这种时候都不会被我感动,坚定选择了第二种。”

沈非秩冷声:“别太狂妄,我希望你现在的能力能配得上这个选择。”

“好的沈哥,我一定努力证明给你看。”顾碎洲强硬地伸手,握了握他掌心,“就是如果真撞到哪儿瘫痪了,还得麻烦哥照顾我下辈子。”

“做梦。”

沈非秩毫不留情,数着时间打开了车门。

顾碎洲手忙脚乱想拉住他:“不是!沈哥,还没到时间呢!你现在跳不行!”

车速这么快,会出人命的!

“你还没资格教我做事。”

沈非秩当然知道现在跳车危险系数很大,但他跳得越早,车里留下的人可操作时间就越多,存活率更高。

他毫不犹豫迈出脚,却在临出发前,猛地回头,挡着车外几乎快把人皮肤割裂的风,轻飘飘留下一句:“别死了。”

身影骤然消失在视野,顾碎洲看得心脏一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动作敏捷地移到驾驶位,身下的座位还留有沈非秩的余温,隐约的咖啡香味安抚着他躁动的神精和心情。

沈非秩的意图他知道,希望他开车逃跑。

但,这不是顾碎洲的选择。

比起跑路,他更倾向于把这些车全撞废,不让他们有一丝一毫追上并伤害沈非秩的可能。

他弯了弯眼睛,把稳定在300的手闸一拉到底!

胸口的半截木雕被置于唇边,得到了一个轻吻。

“沈非秩,我赌我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学习小顾无证驾驶!你们可没有一个沈哥手把手教学(认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