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阿普顿这几天一直都在期待那个男人的到来。

“叮铃。”

门铃又响了一声。

他立马理了理头发直起腰,看到来人的瞬间,又失落地低下头。

“哦,是你啊。”

“这是什么语气?”顾碎洲木着脸走过来,“你好像很失望。”

“是啊,很失望,太失望了!”莱阿普顿翻了个白眼,“大中午的来网吧找我,你真不觉得自己很扎眼吗?”

“无所谓,反正没人管我,地下城也没人认识我。”顾碎洲耸耸肩,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一跨就来到了服务台后面,“你这有吃的吗?我没吃早饭,又去宋哲那边拿了趟东西,快饿死了。”

“怎么没吃早饭?蔺隋把保姆辞退了?”

“不是,我离家出走,不住蔺隋那了。”顾碎洲语不惊人死不休。

莱阿普顿一阵咳嗽:“我操?!你离家出走了?你不怕他一个生气把顾莨阿姨留给你的东西毁了啊?”

“他巴不得我走。”顾碎洲翻了个白眼。

“那你这几天住哪儿?”

“住……”顾碎洲不受控地想到某人的脸,嘴角一抽,“住大平层,寄人篱下。”

莱阿普顿面露同情:“小可怜儿。”

“滚蛋。”顾碎洲懒得跟他废话,“快点,你的休息室在哪?”

“里面,你往左走绕过那个柱子就是我的房间,里面有泡面自己解决吧。”

顾碎洲背对着他摆摆手。

莱阿普顿嘱咐道:“唉!我那屋里东西你别乱碰啊!”

顾碎洲远远“嗯”了一声。

莱阿普顿还是不太放心:“尤其是我桌子上的”

“叮铃。”

门铃又是一声响。

莱阿普顿头都不转继续喊:“那些手办周边!你要是给我弄碎了我他妈一定会把你祖宗的坟”

“开个包间。”

一道清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不文明的叫骂霎时被噎在喉中。

莱阿普顿愣是用一秒时间换了个俏皮的语气:“给清扫得宾至如归哦~”

沈非秩:“……”

他抬眼看向一头金发的少年,嘴角一抽。

这小子怎么还两幅面孔?

跟家里那小兔崽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啊,说不定能玩一起去。

他下意识扫了眼金毛刚刚对着吼的地方。

拐角处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莱阿普顿看到他的视线一阵后悔。

妈的,形象!形象怎么就这么崩塌了!

他绷着笑容,尝试挽回:“沈先生,一间包间,开多久呢?”

“两小时。”沈非秩收眼,语气无波无澜:“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哎呀,您上周五来过我这呀,当时值班的就是我!”莱阿普顿做作的理了理刘海,“您忘了吗?当时您还落了杯咖啡在我这呢~”

沈非秩盯着他脸看了好久,才略一垂眸:“不好意思,上次您似乎眼睛没有这么大,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莱阿普顿:“。”

不就多带了个美瞳贴了个假睫毛吗?他妈的至于人都认不出来吗?!

他勉强维持住笑容:“这个……”

“抱歉,”沈非秩及时打断他,“我赶时间,麻烦可以快点帮我开个机位吗?”

W.N的保洁午休只有两个半小时,他可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社交上。

莱阿普顿连忙道:“不好意思先生!我这就给您开!”

这次的包间和上次的一样,里面的键盘摆放都跟他上次离开时无二,应该是金毛故意为之。

沈非秩轻轻颔首:“有心了。”

莱阿普顿也不装,大大方方承认:“这不是想给您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吗?”

沈非秩想起来他上一次用“宾至如归”这个词还是给不知道谁的祖宗扫墓:“……谢谢。”

莱阿普顿羞涩地对他抛了个飞吻,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沈非秩在门关上的一瞬间,飞快搓了搓身上恶心出来的鸡皮疙瘩。

等那阵不适过去了,才跟抢时间一样的开了机。

放在一周前,他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获取世界基本信息会通过如此……原始的手段。

光屏上的字符让人眼花缭乱,其实仔细看看,无外乎也就那几个名词:

“蔺隋”,“W.N”,“顾碎洲”,“蔺洲”……

他原本以为蔺家只是这个世界的小插曲,但来到这里一周,几乎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和名字,那可能是巧合吗?

沈非秩从来不相信这种“巧合论”。

甚至很有可能,这个世界的“关键节点”,甚至让他来到这里的原因都和这些人有关。

沈非秩不由自主想到了某朵漂亮的罂粟。

把那小子留在身边,好像阴差阳错走对了一步。

……

莱阿普顿捧着脸一步三跳回到房间的时候,顾碎洲正一手拿着智能机飞快动手指,一手抱着泡面大快朵颐。

看着顾碎洲狼吞虎咽的吃相,他嫌弃地撇了撇嘴:“白瞎这么好看一张脸。”

“嫉妒直说。”顾碎洲吸溜着面,眉头锁得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光屏一动不动,“我之前让你找的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哥,你就给了我一个‘男,现在二十岁,是十年前C1907乘客’的信息,让我上哪儿找去?”莱阿普顿简直想给他跪了。

“那场意外乘客就没有幸存的,你这是让我去找一个死”

他后面的话被钉在了嗓子里。

顾碎洲正死死凝视着他脖子。

那双常年散漫上吊的狐狸眼分外清明,像一滩死水似的看着他,天生清澈的琥珀色眼底,这会儿却混得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顾碎洲语气冷得掉渣,轻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飘走:“需要我教你说话吗?”

莱阿普顿脸色一白,几乎是无意识地握紧拳头:“对、对不起啊,洲哥。”

“下次说话前过过脑子,”顾碎洲跟没事人一样移开视线,“死不死的,这字儿多不吉利。”

莱阿普顿跟他关系很好,但有些时候依旧很怕他。

好比现在,就算他措辞轻松得仿佛聊家常,也只敢讪笑两声,不再多言。

顾碎洲沉默着吃完剩下的面,把一个磁盘往他手里一丢:“这里面是我能查到的沈家最近所有财产交易支出,你帮我去查一下,哪个账户才是给他提供药物的股东。”

“好。”提到正事,莱阿普顿也肃然了脸色,“光是这样查下去不行,顾碎洲,你得把叔叔阿姨的尸体找到,不然就算证明了那场意外和你们家没关系,也没法定沈家的罪。”

“我在查了。”顾碎洲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接触了一个沈家人,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套到线索。”

当年事故现场就是沈家处理的,他看着那些人把他爸妈的尸体搬出来上了个车,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总觉得,沈家人不会把他爸妈尸体烧掉。

没有任何证据指明,但这种强烈的直觉让顾碎洲坚信不疑。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旁边忽然一阵椅子滋啦的声音。

抬眼一看,某个金毛正对着镜子骚包地整理发型。

顾碎洲眼尾狠狠一抽:“……你有约会?”

打从认识这位合作伙伴,莱阿普顿就是一副骚包的模样,身边男伴如流水,平均两周一个,中间就没有空档期。

他长相可爱却并不柔和,男性特征也比较明显,穿着更是一股子男高的清纯好学生风格。

可就是这样,也挡不住那浑身上下“浪”的气质,也算是奇人了。

莱阿普顿轻哼一声,耳朵竟然稀奇地蔓上一层薄红。

“我给你说,我有预感,我这次可能遇见我的真命天子了!”

顾碎洲冷笑:“这句话已经是你今年第19次说了。”

莱阿普顿登时眼睛睁大,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每一次恋爱都应该当成最后一次,这样才能持久!你懂个屁?”

顾碎洲:“你的持久就是最长记录27天?”

莱阿普顿:“……你记性能不能别这么好。”

“我也不想这么好。”他起身打了个哈欠,“行了,不在你这耽误时间了。磁盘你收好,给我开个机,我看看最近的股票。”

莱阿普顿努了努嘴,用比他还快的步伐跑出门,期待地抬起头

那间包间大门敞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又难过地低下头:“顾碎洲,你赔我帅哥。”

顾碎洲恨铁不成钢地扫过他头顶:“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能有多帅?”

莱阿普顿想了想,认真点评:“帅到我直接飞孩子!”

顾碎洲:“……”

他不屑:“下次有机会,让你见个更帅的。”

下回把沈非秩带过来。

那人面对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可能是不吃自己这个风格的,那换一个风格,说不定□□法就能起到作用。

不料莱阿普顿非常不屑:“谁也不可能比这个更帅了。”

顾碎洲不为所动:“不可能,我这个绝对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好看。”

抛开沈非秩的人品性格,那张脸真是人间极品。

顾碎洲对他非常有信心。

“你就等着看吧。”

……

W.N的负一层停车场中,沈非秩正在一边踢垃圾桶,一边偷摸着把手伸进口袋疯狂点智能机光屏。

刚刚在网吧查到了不少关于W.N的信息,但机密程度更高的信息不是短时间内能窃取到的,所以他把网址导进智能机,这会儿正拼了命和系统飚手速。

大中午的停车场人少,方便他光明正大摸鱼。

沈非秩余光瞥着口袋,手指都快点抽筋了,那窄小衣料缝隙中的光终于从白色变成了绿色。

成了!

沈非秩眉梢一扬,点了点耳朵里的微型耳机,让智能系统朗读刚查到的页面内容。

现在提起W.N,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蓝星顶级研究所,但其实,它一开始只是个由蔺子濯和顾莨,向联盟申请的小型工作室,连名字都没有。

直到成立十年后,他们研发出了一种可以诱导第二性别分化的药物W.N,从此,研究所以这个药物命名,成为了联盟首屈一指的研究院。

这个世界截止目前为止,第二性别的分化都是一个未知数,一般人都会在十三四岁分化出第二性别,就像开盲盒一样。

有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一跃成为优质Alpha,也有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最劣质的Omega。

不过其中高达半数人,结局都是Beta。

第二性别重新规划了人们的身体素质,虽然联盟对天生处于硬性条件弱势的Omega立有非常全面的保护法,法律法规也明确规定不得进行ABO歧视。

但“A天生就比B、O”强的理念还是存在于很多人的潜意识,尤其是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做梦都在祈祷变成Alpha。

自从第二性别出现,他们对于掌控分化的研究就从未停止。

W.N的出现,无疑是一个足矣轰动改变现下的推动器。

至于这推动器是把社会向前推还是向后推……

沈非秩摘下已经播放完毕的耳麦。

他客观地认为,在人类能完全控制住自己阴暗贪婪的本性之前,任何跨时代的产物对他们来说都是弊大于利。

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才能正确地接受这项产物。

不巧,这弊端对于研发人来说更是灾难。

即便是入侵了联盟机密档案,沈非秩也找不到更多关于蔺子濯和顾莨的信息,显然,这两人的信息要么被封在了更隐秘的文档,要么……

就是被直接删除了。

关于他们的记录只有短短几行字。

最后一句话,是十年前他们的研究成果非法上市,被发现对人体有不可逆的伤害,W.N从此名声狼藉,两位创始人也不堪重负,赔完所有财产后自杀,只留下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一个叫蔺隋。】

【另一个年仅五岁。】

沈非秩掂量着这两句话,忽然轻笑一声。

小兔崽子,还挺有能耐。

竟然能想起来把自己名字从星网上删除。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关键节点一定和这件事或多或少有关系。

沈非秩并不能保证自己联系上主星就能回去,他需要做好完全的保障,如果回不去,至少得搞清楚这个世界可能会因为什么崩塌。

他可不想来了这里还送了命。

身后隐约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沈非秩闭上眼,发现那两人交谈的声音中,有一道似乎很像蔺隋。

他将耳麦塞回口袋,踢了踢脚边的小机器人。

智能机器人当即活动起来,对着与脚步声相反方向的电梯口驶去。

沈非秩拨弄两下刘海,微微伛偻身子,跟在机器人后面。

果然,身后两个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很快就成功登上电梯离开了这里。

他深谙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剩下的半天都老实本分当自己的清洁总监,没再闹出别的幺蛾子。

直到下班的点,他先目送蔺隋离开W.N,才不紧不慢吃完一块马卡龙背上包离开。

地下城的晚上比蓝星生活区晚上时间要长。

他踏出大门的时候,外面的星辰已经成团结块地遍布黑夜,沉沉压在空中了。

各处街道都打开了灯,灯火辉煌程度不输白昼。

沈非秩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正焦急看智能机的金毛。

是白天网吧那个前台小哥。

他没有躲闪的意思,大大方方打量着那人。

而对方也似有所感转过了脑袋。

金毛跟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碧绿的眼睛跟发光一样。

沈非秩忽然有种被什么色批盯上的错觉。

他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然后小哥就跑了过来:“嗨!沈哥!”

沈非秩现在听到“哥”这个称呼,有点轻微的应激反应:“别喊我哥。”

莱阿普顿一愣,随后了然一笑:“我懂了,沈先生~你的xp原来是这种!”

沈非秩:“……”

现在确确实实有了一种被色批盯上的感觉。

压住满额头黑线,一种奇妙的猜测似有若无在心中萌生。

他试探性开口:“你叫什么……”

“哎,沈先生抱歉啊!我有个重要的来电。”

莱阿普顿看着来点,咬牙切齿爆了句粗,泪眼汪汪对沈非秩晃了晃智能机:“沈先生,我们下次再见!你下次来网吧,我给你打八折!”

沈非秩挑了下眉。

就在莱阿普顿以为自己得到的依然是某冷淡男人的沉默时,却见那帅哥忽然勾了勾唇角:“好啊。”

莱阿普顿一个趔趄,差点以头抢地。

沈非秩看着他踉跄离开的背影,带着笑意叹了口气。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看到金毛智能机光屏的。

实在是那金毛晃得幅度太大,想看不到都难,他只是无意间被冒犯了视网膜,然后就看到那光屏上分外扎眼的“顾碎洲”三个大字。

“小崽子,不学好啊。”

沈非秩轻哼一声,掏出智能机,把早上打出来但没来及发出的信息内容,一键传输给了个陌生号码。

【姜老师您好,我是顾碎洲哥哥给他请的私人家教,请问顾碎洲同学今天在学校表现如何?】

发完,又切到一个今早刚加的联系人对话框。

【明天要降温了,我现在去学校给你送两件衣服。】

【一小时后,校门口见。】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非秩:猎杀时刻

二月啦,仙女们是不是都要上学开工了?祝大家生活天天开心,工作学业事事顺利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