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温瞳称之为一屋, 并且能容纳得下几百号感染者聚集的地方,除了故家祠堂,肆想不出其他任何一个地方。
从故晓峰家到故家祠堂, 将近两千米的距离。
且不说到了故家祠堂温瞳会不会良心发现放自己去救人,就光他现在这个速度……
等到达故家祠堂,大抵行动队众人连尸骨都已经凉透了吧。
挣脱不开,求助温瞳无异于痴人说梦, 肆心急如焚。
他的双臂被贴身缠在腰侧,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蓝屏更是被封得死死的,几乎没有万全的脱身之法了。
耳麦里安安静静, 肆已经许久没有其他人的动静。
真的不能再耗下去了。
肆闭目, 片刻之后, 他开始一点一点的,竭力的将侧颈的蓝纹往手臂上引。
蓝纹代表本星人的寿命, 过度使用无异于提前消耗, 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但肆别无选择,他笔直的靠在轮椅上,双眼紧闭着,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引导蓝纹上。
只要能把蓝纹引去手上, 他就能撕开手上的黏膜,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只需要一只手, 肆的身体看上去纹丝未动, 但额头已经浸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侧颈上的蓝纹终于氤动了下, 开始缓慢的往下走。
“阿肆。”带笑的声音从肆头顶居高临下的传下来。
肆的蓝纹才刚刚悄无声息的游伸到他的肩上, 温瞳说话的同时, 冰凉的手指亦忽然状若无意似的搭在了他的右肩上,用了些力道,刚好精准的扼住了蓝纹试探着继续往下眼神的触腿。
被温瞳的手指一摁,蓝纹受到莫大的惊吓似的嗖一下往后缩了一大截。
肆:“……”
“你是在嫌弃我吗?”肆的蓝纹退缩,温瞳的手也跟着往后移了两分。蓝纹便又瑟缩着往后缩了点,几乎快退回了最初的状态。
如果说温瞳那句“阿肆”和随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肆想要抱着侥幸的觉得是凑巧,那么温瞳这句“你是在嫌弃我吗”无异于不愿意给肆装傻的机会。
他看出来了,自己在嫌弃他慢,他也发现了,自己在企图使用蓝纹挣脱束缚。
蓝纹在温瞳手指的逼势下,已经完全退回了侧颈。他没有挪开手,冰冷的手指不轻不重的覆在蓝纹上,蓝纹则乖乖巧巧的隐匿在肆侧颈的皮肤之下,只留颈动脉在温瞳的手下小心翼翼的跳动。
肆僵直着身体坐在轮椅上一动未动,也没有回头去看温瞳。
温瞳眼眸里已经染了冷,声音还尽可能的保持着几分笑意,“还是他太重要?”
所以不惜牵引蓝纹折损自己的寿命也要去救他。
问到那个不明所以的他时,温瞳索性停了下来,声音里的笑亦再也保持不住。
他站在肆身后,整个人仿佛结了一层冰,偏执又阴翳的鄙睨着肆的后脑,声音还是在同一个高度传下去,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他笔直的站在肆身后傲然又尖锐的盯着他,右手依然不轻不重的握着肆的脖子,左手的轮椅手柄依然被捏变了型。
全身气场都如寒冰一样冷了下来,即使肆后脑勺没有眼睛,他也能感觉到温瞳冰冷刺骨的视线。
肆根本听不懂温瞳所为的他是谁,他只知道每多耽误一秒钟,都是在至凌罗几人的生命于不顾。
但眼下根本无可奈何。
“他们每个人,”肆疲惫的回眸,眼里尽是痛楚,凝眸看了温瞳许久,才淡淡的道:“他们每个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温瞳。”肆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
即便是刚认识那会儿,肆也从没这样清冷的叫过温瞳的大名。
温瞳湛蓝的瞳孔倏地又暗了几分。
可惜肆根本没看见,他已经垂下眼眸,疲倦无比的长叹了口气,语气亦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自认为从认识你到现在,从来都把你捂在心口呵护,养料的事情我父母对不起你,让你害怕了,我很愧疚。所以我也竭尽我所能铲除了整个养料链,也更加小心翼翼的疼爱你,想要弥补你。”
“甚至是凌罗他们,从我把你带到他们面前的第一天,他们就拿你当自己人对待。知道你的身份时,他们甚至还害怕我会大义灭亲,不听你的缘由就把你送去研究院,一群人跑来围着我委婉的要我考虑清楚。后来更是全员不惜违背军令帮我守着这个秘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相信我,也相信你。”
“就算撇弃这一万个私人的理由不谈,他们是我的队友,我身为他们的队长,保护他们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尤其是害他们陷入这样境地的人,还是自己!
肆怎么可能坐得住。
说完,他抬眸去看温瞳,温瞳依旧沉着一双无法探清究竟的眼眸,脸上面无表情。
肆看不出温瞳有没有听明白,有没有想起和凌罗他们相处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只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道:“放开我,让我去救他们,可以吗?”
“如果你是对我有怨言,救下他们我就跟你走。”
肆的语气几近企求,温瞳睨着眼皮,眼底的阴翳消散了些许,但依旧面无人色。
他垂眸冷漠的和肆对视片刻,移开视线,推动轮椅的速度依旧不紧不慢。
肆:“!!!”
温瞳根本没听进去。
也是,如果温瞳能顾念旧情,又怎么会设下这个圈套置所有人于死地呢。
肆握拳闭眼,随即猛地一冲开温瞳抚在他侧颈的手指,强制性的命令着蓝纹暴起有窜于全身,身后一条和汉西的长尾大同小异的银色尾巴径直刺向温瞳。
温瞳眼眸一凛,眼疾手快的撤开握着轮椅手柄的手,但只是屏吸一念之间,温瞳就反应了过来肆的目的,又飞速的朝肆抓去。
肆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在温瞳放开轮椅的瞬间,带动着轮椅滑出半米远,腾地一下散落一身黏膜,速度快得犹如瞬移。
温瞳伸出去抓肆的手才刚落了个空,肆借助着冲击波的速度,已经跑出了数百米远,跑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温瞳眼眸里的蓝萤彻底释放,脖颈和脸颊上宛如刀锋一样竖着生长出来的鳞片无不在昭示着主任的都怒不可遏。
寒芒一片连着一片的乍闪而过,温瞳的眼眸阴冷得宛如淬了毒的汪洋。他望着肆消失的方向,诡异的扭动了下脖子,一手抓起轮椅一个闪身跟了上去。
“吼……”
故家祠堂,肆还远在几百米开外,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和撕裂长空的嘶鸣声从里面传出来。
“小比崽子你小心身后。”
“老吴让开,左37光焰弹射击!!”
“陈吉掩护我!”
“老吴!!”
“草他妈的,怎么那么多啊,见了鬼了这些感染者怎么都在这里。”
“被算计了!”
“老吴你坚持住,呜,你坚持住!我马上给你换防护层。”
“你们尽量不要被近身攻击,防护层不多了。”
“扛不住的,能用的火力全都没了。”
“草他妈老子去肉搏跟他们拼了,你们先撤出去!”
“肉搏你妈,你傻逼吗,回来!”
“力高扬!!你回……顺子!!!”
“顺子!!!”
几乎全是一队队员的声音,裴玉报备战损品告急,凌罗在主持全局,力高扬怒气冲冲的要甩膀子去肉搏……
最后凌罗和陈吉同时发出的那一声撕心裂肺吼叫声让肆本就悬起来的心脏遽然一紧,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飞进去。
“顺子怎么可能在这里?”
肆脑子里翁地一声,忽然变得一片混乱。
他明明清晰的记得这次任务中没有力高扬,也没有老吴,更没有早已经昏迷不醒的闵顺和逮。
可那里又明明有他们的声音,且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当年一队损失惨重的那一战,犹如幻灯片一样和如今的任务来回在肆的脑子里切换播放。而且播放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肆视线和记忆都开始混乱模糊。
等到他终于一脚踹开祠堂的大门,里面惨绝的情况让他目眦欲裂,甚至连温瞳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都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