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17号精神病院>第25章

见到他的第一眼, 所有行动队队员脑子里都不约而同蹦同出一个认知:变异感染者!

有人握了两颗火焰弹在手里。

男孩炸着鳞片的脸颊两侧是没有耳廓的,只有两片锈迹斑斑的铁片精灵耳,同样以生生插进去的方式张牙舞爪的立在哪里。

他一直弓着身子。

薄得宛如纸片的身体是侧对着几人的, 肆甚至能很清晰的透过他那层单薄的皮肉,看清楚他脊柱的弯曲程度。

他脊柱上有一排刺鳍一样的东西,细细尖尖的,很长, 每一根刺鳍之间都有一层薄薄的翼膜在翁动着。身前干瘪的肋骨清晰可见。腹部也以同样诡异的方式‘生长’着大片白鳞,修长的双腿上几乎只剩下一层枯萎的皮和腿骨。

他浑身的皮肤都是黑棕色的,像一具在棺椁里萎缩多年的干尸被人牵出来遛弯儿,他只安静的弓着背, 垂着头, 默默的跟在那个本星男人的身后。

这是变异感染者才有可能发生的外貌畸变。

肆盯着他眼神晦涩不明的停顿了两秒, 将温瞳的轮椅轻轻推到身旁的凌罗面前,“保护好他。”

???

“挨挨, ”

“你……”

凌罗一脸懵逼的低头看了看突然被塞进手里的轮椅, 抬眼去看肆时,他已经快如一道闪电冲了出去。

“你一个人能行吗?!”

虽然这句话问出去显得自己像个弱智,但凌罗还是不服气的低声咕隆了一句。

“就是, ”力高扬不爽的跟着附和:“就知道装逼。”

自从他右腿受伤, 不是万不得已的任务肆都不让他去以后,力高扬就总是想怼肆。

并不是对肆有意见, 而是对自己的无能意见太大。

他很清楚肆是为了他好, 是因为他无法承受万一自己出事的后果。但那种明明自己曾经也和战友一起厮杀在战场上搅动风云意气风发过,如今却只能像座望夫石, 只能在老巢里等着战友凯旋归来, 听他们神采飞扬……

力高扬是高兴的, 可心里那种失落和憋闷的感觉,让他无法安静下来。

肆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不会语重心长的来找他谈心,力高扬很清楚。他更清楚自己也不是个能说什么煽情话的人。

相互不点破对方内心的脆弱,只做生死兄弟,相互调侃嫌弃的方式,才是他和肆之间最懂对方的相处方式。

力高扬幻想了下如果肆站在他面前通红着眼眶,一张嘴就是哽咽的表情……

!!!

力高扬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得一激灵,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抖擞了一遍,抓着凌罗的手不自觉用力揪在了一起。

???

凌罗吃痛,猛地一下抽出手臂,正准备开骂,轮椅上的温瞳忽然回头看着他,“他对付不了吗?”

温瞳一脸真诚的发问。

他和肆天各一方十余年,温瞳记忆里的肆还是那个身体不太好,时常被病痛折磨得浑身发颤也总笑着对他摇头说没事的阿肆。

可是那样的阿肆,他怎么会变了呢。

温瞳的脑袋又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

每当想到当年那个温柔的肆,温瞳的身体便本能的开始排斥,仿佛那年的肆是温瞳身体上的某个开关。

一旦触碰到了,就会牵扯到脑中的某根神经,好好的脑袋忽然头疼欲裂,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又在蠢蠢欲动。

他从凌罗身上移开视线回过头,重新往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你吃的什么?”正想和温瞳说说肆实力的凌罗瞥眼就看见温瞳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了,低头好奇的去问他。

力高扬闻言也跟着去看温瞳。

狗把温瞳交给他们了,这小宝贝可不兴在这里乱吃东西。

“吃什么了?”力高扬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没什么,”温瞳摇头,“经常会浑身发疼,得吃药。”

他语气轻飘飘的,语速也格外的缓慢,仿佛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很不舒服,说话都在消耗体力。

“药啊,”力高扬尴尬笑笑,“按,按时吃。”然后闭嘴了。

“哦哦,”凌罗也识趣的不再问,转移了话题,“队长是我们19所的战神,对付一个小小的感染者那简直轻轻松松,你放心吧。”

“你安全他才能安心。”

你安全他才能安心!

“是吗?”温瞳没有回头,他面无血色的浅笑了下,望向那个已经在铁笼边沿找到入口的身影。

这句‘是吗’他念得极轻,像是在问凌罗,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当年他对自己也是这么关心的,后来证明不过是有所图罢了。

凌罗没听见,力高扬也没听见,他们只以为是温瞳也不愿意多说自己的状态,非常懂事的都没再去打扰温瞳,跟着望向肆的位置。

中间铁笼几乎是从头到尾封死的,想要进去,肆必须先找到入口。

不过看样子他已经找到了。

另一边,铁笼里的本星男人本来就在四处张望着,忽然听见上面有动静,他又壮胆似的大声吼了一句“谁!!”

中间的凹坑大约有3-4米的高度,随后才是圆桶型的铁笼直指层顶。

他从下往上看,视野并不友好。

回音还回荡在整个地下空间里,肆鬼魅一般的黑色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隐蔽如和铁链是一体的铁门前。

等他从铁笼边沿看见一个浑身漆黑的残影掠过时,肆抬手之间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银质的手/枪。

从那个本星男人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忽地对着他挥动了一下什么,然后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手里的铁链猛地一铮,以一股极大的冲击力在生扯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猛地被扯起来抬得笔直,身体特趔趄着往前扑了两步,反应过来下盘用力后才堪堪稳住身子。

肆使用的是电网枪,射击距离有限,但扳机一经触发,透明的子/弹近乎是光速,且力道及大。

那个感染者才刚察觉到不对劲缓慢的抬头,还没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他身体就遽然一疼,整个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飞出去,又因为项圈的关系,被迫拉扯在了半空中。

他脖子上的铁链就一米多长,那股力量疯狂的把他往后扯,铁链那头的力量又拼了命的把他往前拔。

他被迫横在两股力量的中间,铁链被绷得滋滋作响,穿在肩胛骨之中,里面如花根一样丝丝缕缕渗透进每一寸血肉的铁签倒刺就那样撕扯着他的血肉,从肌肉里撕裂出来,又钝刀磨骨一般勒在肩胛骨上,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疼得仰直了脖子,想要挣扎却又不知道如何挣扎的他,只能自残似的将尖锐的指甲插进手掌,紧紧的攥成拳头,然后以嘶吼的方式发泄自己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洞…!!”

他声音低沉嘶哑,听上去略有几分别扭,但却不像是感染者发出来的兽吼。

他惨叫出声的时候肆已经进了铁笼,就在距离两人六七米距离时,肆听见他的叫声,蓦地脚下一顿,疑惑的看向他。

他痛得脖子疯狂的后仰,甚至颈纹出的皮肉都撕出了裂痕。

怎么会这样,肆眉头拧成川字,远远的看着他。

那个拉着铁链的本星男人见势不对,又拉扯不过那股莫名的力气,索性扔下手中铁链就要往刚才出来的出入口钻。

感染者脖子上的铁链一松,电网枪的子/弹没了阻力,他枯瘦得像干尸的身体就猛地一下被往后扯去,身体重重的被粘附在了身后的铁笼之上。

电网枪发射后,子/弹会迅速变幻成一张无形的电流网,将目标拖离战圈,直到遇到障碍物,将目标粘附在障碍物上。既可以帮助行动队员有效的留住逃跑的感染者,也能在被感染者包围的情况下,有效的帮助行动队员突围。

他被狠狠的撞在铁笼上,撞得闷哼一声。

本星男人本就距离出入口几步之遥。

眼看他即将一头钻进去,已经跟上来的戚颂砰一颗小型爆/破/弹丢在那门口,在男人面前炸出一个小坑。

“跑哪去啊?”戚颂活动着脖子靠近战圈。

吓得男人立马站定,二队几个队员冲上去用枪指着男人的脑门,男人半步不敢再挪动。

戚颂看向肆这边,自负又愤怒的盯着已经在铁笼上安静下来的感染者。

怒啐了一口口水,边骂边掏出两颗火焰弹:“他妈的养感染者!难怪和老子保证四楼绝对没有问题。”

说着他抬起手就要往感染者身上扔。

肆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即将撒开的拳头握回去,火焰弹被紧紧的攥在了戚颂的手心里。因为肆攥得实在太紧,戚颂手掌的可容纳空间就变得狭小。

其中一颗火焰弹掉落在地上,没有碰到可燃物,颓势的冒出一丝蓝色火苗,很快熄灭了。

“让你动他了?”肆用力扔掉戚颂的手,头也没回的对裴玉道:“裴玉你去测一下。”

刚才那感染者痛苦的吼叫声,声音几乎空间内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那真的不像变异感染者能发出来的声音,哪怕他是一个被驯服的变异感染者,也不可能。

不仅不像是感染者,甚至…像一个声带受损,又恰好处在变声期的少年人,在遇到极大的痛苦时,无助又情急之下发出来的声音。

再加上,他刚才的痛苦尖叫竟然不是因为电网。

肆使用的电网枪里存在的电流,并非平常意义中对普通人也有致命伤害的电流。

他只对感染者来说像是削骨剔肉的酷刑,但肆没从他的脸上看到那种痛苦。

他脖子上的铁链笔直的垂在胸前,肆刚才就注意到,本星男人松开铁链的瞬间,他脸的痛苦表情也跟着减轻了许多。这会儿被电网粘附在铁笼之上,虽然身体还是痛苦得不断的颤抖,但竟然不到刚才那无法忍受到嘶吼尖叫的地步。

他垂着头,炸着满脸的鳞片咬牙承受着这种痛苦,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就像他的身上本就不存在攻击性。

站在圆坑之上保护着温瞳的凌罗和力高扬见到裴玉向感染者走过去,着急得不行,“怎么回事啊?”

“下面安全吗?”

凌罗很想过去,可身上带着保护温瞳的任务,又怕温瞳身娇体弱的,过去了发生个什么闪失,只能焦急的在上面等。

更何况齐康复还在一边被力高扬钳制着。

他现在几乎是破釜沉舟的状态,谁也无法保证他有没有什么后手,会不会出其不意的对力高扬下死手。

更更何况温瞳边上还有个身份不明敌我未知的于思乐……

是真走不开,凌罗急得伸长了脖子。

裴玉已经站在了距离感染者一步之遥的距离。

他静静的看着他,他的外观几乎符合所有感染者的变异的特征,偏偏又没有半分感染者狠厉嗜血的残性。

眼前这个感染者,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裴玉绕过他的正脸,从他身侧将迅速将光针插入了他的后颈。

当被检测者属于地图已经检测到的生物时,系统地图上就会很直观的显示出检测者的结果。

但如果被检测者不是地图范围内的生物,那么就只能将光针取回,放入检测仪里查看结果。

几秒钟之后,裴玉伸手从他的后颈拔出光针,小心翼翼的放进检测荧试剂中,裴玉开了语音。

检测仪的电子女声清晰的在空旷的铁笼里响起:【未感染】

【未感染】

未感染!

裴玉也有些意外,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所有流程,检查了检测仪,亲眼看着光针在检测荧试剂里化成一道水线……

确实没错,裴玉回头去看肆。

肆沉着眸子一言不发。

“未感染?”戚颂不敢置信得五官都扯向了一边,他拧起眉头,一万个不相信:“都这德行了还未感染?你们一队就是这么菩萨心肠的?”

他觉得一定是一队的人心软了。

毕竟眼前这个玩意儿一看就是齐康复所谓的那些花儿,看了他们的娘,对他们生出同情心对圣母一队来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戚颂双手叉在腰间,背对着身后的队员偏了偏头,“你去试试。”

他不相信裴玉的检测。

那名队员得令依言上前,和裴玉的流程一致,将光针放入检测荧试剂后,他也摁开了语音。

【未感染!】

【未感染!】

戚颂:“……”

戚颂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很是难看。

检测仪的语音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空间里足够凌罗几人听见。

没感染就是安全的,他迅速推着温瞳下到了圆坑之中。

“什么情况?”

“他竟然不是感染者??”凌罗说罢回头去看齐康复。

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

齐康复从在四楼被戚颂打得差点断了气开始,一路都面如死灰,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心脏都像被人揪一把。

几乎没有退路了。

齐康复想。

他忍着肩腹的剧痛,沉默了许久喃喃开口,“他就是,四楼的花儿。”

戚颂不屑的冷哼了声。

每个女病人生下的孩子,都被叫做花儿,他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哪一个女病人的花儿。

他们确实不是感染者,而是17号精神病院的赚钱工具。

19域上娱乐有限,有人为了生存颠沛流离,自然也有人为了刺激乐此不疲。

那些去不起星枢的普通人,到一个比自己更加贫穷恶劣的环境里充当一回大爷,也算是对自己劳碌人生的一点慰藉。

人性本就是恶劣的。

来17号地下斗兽场的,基本都是乌迩本地的土著,亡命之徒,以及几个普通城市,到乌迩来装大爷,来以恶逸劳的人。

17号精神病院没有能力圈养真正的感染者,便在那些无人问津的病人里制造感染者。

只要做得够像,三场表演两个星币就有的是人愿意花钱。

如果里面还能有被拥有特殊癖好的人看中的花儿,那么医院里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17号精神病院是一座病院 ,从来都不是慈善机构。

他们真的是‘花儿’。

乌迩一直把出卖身体的妓/女男鸭叫做花儿。花儿是没有权利说不和哭的,只要客人想,让他们死在床/上也是可以的。

乌迩的人,从来都不是人。

不管是花钱的,还是赚钱的。

齐康复从小便出生在乌迩,他对经营这一块,很有经验。

“所以他其实是个活生生的普通人,被你们折磨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往他身上插满了各种你们所谓的效果??”

所以这个感染者看上去才毫无攻击性,因为他真真切切的没有攻击性。

有的只是从日复一日的折磨里学来的服从和忍耐,有的只是承受折磨和痛苦的能力。

“他…”肆一个字出口,沉默了许久才尽可能平静的问齐康复:“精神异常吗?”

齐康复不说话。

他的不说话,基本等于默认。

他把一个个正常人折磨得不是人……

肆深深闭上眼,回头一把拽起齐康复的脖子,狠狠将人砸向铁笼,“他妈的他是人!!”

铁笼被砸得颤动,还被粘附在铁笼上的男孩被吓得浑身一抖,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

肆第一次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失态。

内心的愤怒和恐惧久久无法平息。

这个不拿人当人的精神病院,温瞳在这里呆了11年!!

戚颂也头一次没有找肆的茬。

他只是惊愕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被肆突然的爆发惊讶到了,还是被齐康复平静的描述震惊到了。

除了回荡的回声,无一人说话。

齐康复已经年过半百,就算他是本星人也承受不住肆突然的暴击。

他被砸在铁笼上,跌落在地下,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前凌乱的衬衣下若隐若现的闪烁着一条暗淡的蓝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生出一层细小的绒毛。

17号精神病院四楼层层叠叠的隔音墙严防死守,地下空间里四周就两个出入口却如四通八达,空间里的巨响让数百米范围之外的地下工作人员一怔,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的人呢?!”戚颂已经走到齐康复面前,他狠狠一脚踏在齐康复肩上,坚硬的鞋后跟一下一下,缓慢且用力的在他肩骨上反复碾拧着。

齐康复的脸色疼得惨白,他仰望着居高临下的戚颂,忽然笑了,“戚长官…”

齐康复一字一顿的喊,他的齿缝之间都是鲜血,却笑得无畏生死一般猖狂。

笑够了,他才缓慢的道:“比起你口中那位屁都不是的长官,您是真的蠢呐。”

在齐康复眼里,戚颂手下的两个人是被肆当做了诱饵来设陷阱的。

原来高不可攀的19所也和肮脏的17号精神病院一样!

可悲的是戚颂到现在都没从中反应过来。

“还有力气笑是吧?”戚颂又猛地一用力,一厘米多的鞋跟直接踩破齐康复肩上的皮肉,深陷进了他的颈窝之中。

齐康复疼得轻嘶了一声,往戚颂身后望了一眼,很快又笑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凹坑的上方已经围满了身前挂着屠夫围裙似的人,他们人人手里都端着一把型号不一的冲锋枪,枪口齐刷刷的对准几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肆下意识将温瞳护在身后,力高扬和凌罗默契的背靠着站在了另外两边。三个人,却给温瞳和于思乐形成了一层保护屏障。

戚颂滋一下拔出鞋跟,趾高气扬的望向上面的枪/口,二队有两人的枪/口瞬间转向了齐康复。

上面的人都穿着皮质的屠宰裙,脸上带着怪异的面具,他们冷不做声的只用枪对准了凹坑里的人,没有开枪,也没人说话。

齐康复忍着剧痛顶着两口黑洞洞的枪口从地上爬起来,沾了血的眼睛绕过戚颂去看肆。

“长官,”他说:“我齐康复从小在乌迩摸爬滚打,在尸山血海里站到现在的位置,我不容易。而且我在17号精神病院里承上启下面面俱到,你是我遇到最难啃的骨头。”

“你们星枢人都那么聪明吗?”齐康复边说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我真的很想去见识一下。”

“听说你们星枢也驯养感染者,我们乌迩本就来是自生自灭的地方,为什么你就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呢。”

整理好衣裳,他重新看向肆,“你明明听懂了我的意思,稍微装一下糊涂,大家都轻松交差不好吗?”

齐康复睫毛上淌着红,他看肆也猩红一片,“我都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受损,能让我齐康复不惜损害自己的名誉跪在地上求的人,您是第一个。”

“交你妈!”力高扬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是真的没想到,齐康复这孙子还有两幅面孔。

他刚到17号精神病院的时候,这厮跟个孙子似的鞍前马后,赔笑赔得脸都快烂了。

这会儿有火力就硬气起来了。

“就你也配?!”力高扬气得咬牙切齿,早知道他是这样的衣冠禽兽,当初进病院就应该抬手把他崩了。

肆默默的听完齐康复的每个字,一脸平静的道:“那你知道,在星枢驯养感染者,被发现后是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齐康复饶有兴致。

“19域人,抽蓝纹,财产全数没收。地球人,枪毙!”

19域本星人的蓝纹就是生命,被抽蓝纹,无异于让他们慢慢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

本星人的一生,从出生便带着代表生命的蓝纹,当体弱病重时,蓝纹就会一点一点的减弱,当潜情绪爆发时,蓝纹突然的乍亮,也等于缓慢的消耗生命。

齐康复的蓝纹本就不如生命正常般明亮了,他觉得肆说的这些惩罚,对于乌迩的亡命之徒来说,像是在过家家。

“你们星枢人真惜命。”齐康复忍不住发笑,“长官你知道吗?在我们乌迩,为了一口饭,是一口,”齐康复着重强调,“为了一口饭,五岁的小孩都敢用命去博。”

死,对于乌迩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那么对乌迩的精神病,凭什么就不一样了。

齐康复丝毫不觉得用别人受折磨的方式帮助自己赚钱有什么不妥。

他甚至觉得,他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所,让他们有一口饭吃,他们就应该感恩戴德的主动坐上刑床,而不是反抗。

肆:“……”

肆一时有些无言,他又想起那两个在南郊居民窟里蜷缩着幼小的身体,脖子上被标记上数字的猎物小孩。

“所以这就是你糟践人命的理由了?”但是肆并不会因为乌迩的情况就觉得齐康复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人天生就该活在牢笼里,活该受尽折磨。哪怕他是生在乌迩这样一个地方,他自己的命运,也该由他自己去闯。

肆快没耐心了,他在和齐康复对弈时,一边注意着上面的枪口,一边回头去看温瞳。

如果温瞳不在这里,别说这一圈屠夫,再来一倍,也不一定能拿他怎么样。

“把我推进那个出入口。”温瞳在肆低头看他的瞬间,声音轻轻的说,“那里没关门,你们用力推我一下就行。”

“我可以自己稳住。”

肆:“……”

这是肆刚准备和温瞳说的话。

他担心温瞳会害怕,还想细心的去安慰温瞳几句,然后让他千万抓紧轮椅,自己把他送到那扇开着门的出入口里去。

只要他安全,自己就能大展拳脚。

他不会让温瞳在里面待太久的,肆都想好和温瞳保证了,却没想到温瞳如此镇静的先开了口。

楼上枪口大约有三十多支,肆能确保自己安全,凌罗和裴玉自然也不在话下,力高扬自保应该也问题不大。

唯独温瞳。

“好。”肆温柔回应温瞳,动作缓慢的反手抓住温瞳的轮椅:“你抓紧轮椅,我最多一分钟就来接你。”

温瞳只盯着那双白净宽大,沾了一丝血迹的手,没有说话。

齐康复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肆的身上,他就像只老狐狸一般,哪怕肆已经刻意的躲着齐康复的视线,齐康复还是看出了肆的企图。

“开枪打17!”齐康复忽然对着楼上大喊。

三十多口黑洞洞的枪闻言齐刷刷的瞄准了温瞳,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突然开火的恶战几乎在一触之间瞬发。

用力推温瞳进入出入口的方法行不通了,肆反应极快的侧身一跃,掩护在轮椅之上。

绝对不能让身体这么弱的温瞳受伤,这是肆当时唯一的想法。

两人一上一下,肆俯身挡住温瞳的同时,一只手也用力的推着温瞳的轮椅迅速朝出入口滑去。

距离出入口大概五六米的距离。

纵然肆速度再快,在掩护着一辆轮椅的情况下,他也快不过分秒之间的子/弹。

温瞳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肆,空落落的心口处腾起一丝隐隐的痛来。

即便是一个只拥有本能的人,也知道毫不设防的背对着枪口是送死,肆不可能不知道。

他是在用命保护自己?

温瞳茫然的微微歪了歪脑袋。

于思乐尖叫着一蹦一跳的躲着子/弹,纵使其余三人已经竭尽全力的为两人清扫伤害,在密密麻麻扫向温瞳的枪林弹雨中,还是有漏网之鱼。

齐康复能弄到的枪算不上好,但穿透血肉之躯还是足够了。

子/弹的速度奇快无比,眨眼之间便到了肆的后颈。

这一颗子/弹如果打进肆的脖子里……

温瞳忽然伸手一把抱住肆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轮椅微微一用力,轮椅滑向出入口的速度近乎快了一倍。

突然被温瞳冰凉的手勾住脖子,肆微顿了下,也伸手揽住温瞳的后背。

他以为温瞳是害怕了,所以搂住他。

“别怕。”肆用力拥住温瞳轻声安慰,“我在呢,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温瞳沉默,片刻之后,他并拢的中指和无名指松开了些,那颗距肆脖子仅毫米距离的子/弹从他指缝之间滑落,滚到地上。

肆的脖子很温暖…

温暖得温瞳头痛欲裂。

进入出入口后,肆又抱了抱温瞳,转身走了,在门口还顺手将来回蹦着的于思乐也一把扯了进去。

温瞳重新往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于思乐回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神情复杂的愣了下,问温瞳:“吃什么呢,老看你在吃。”

“药。”温瞳回答得简单明了,语气毫不掩饰的冰冷生涩。

“……”

药就药呗,那么凶干啥!

于思乐蹲在温瞳旁边不说话了。

两个没有战斗力的人都到了安全的位置,特别行动队的人便是毫无顾忌。

齐康复终究还是低估了19所特别行动队的战斗力。

这一场乱枪之战,以凶猛的火力压制开始,以狼狈的毫无招架之力结束。

那些端枪的毕竟不是专业的,行动队几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上面所有的人制服进了铁笼里,枪/支被折成了一堆废铁,横七竖八的扔在一旁。

齐康复还是被那两柄枪指着。

“还狂吗?”力高扬还没来得及行动,暴躁的戚颂又第一个迈着步子走到了齐康复的面前,他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握着他那把小型□□,啪啪用枪管在齐康复脸上拍了几下,几乎是踩在齐康复的脸上挑衅:“继续狂?”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东西啊,”戚颂用枪口戳进齐康复肩上的窟窿里,咬牙切齿的往里转着枪口,“现在可以说我的人在哪里了?”

“哈哈哈哈,”齐康复痛得脸色灰败,但他忽然的笑了。

他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齐康复在想,如果没有一个叫肆的人到17号精神病院来,他一定不会这么狼狈。

更不可能被一个这样的蠢货骑脸嘲讽。

他自始至终,都没将怀疑放在温瞳身上。

外面安静下来,温瞳才缓缓从那到出入口里出来。于思乐被从深处传出来的腥臭味熏得直发呕,基本是连滚带爬的滚出来的。

“呕,”他还忍不住干呕,眼泪呕得打转:“这后面也太臭了!我,呕……”

戚颂回头看了一眼,从齐康复肩上抽出枪,“你不说老子也能找出来!”

铁笼上的那个男孩被乱枪击中了三次,索性三次都没在要害。

裴玉将人放下来,简单的替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把人放在了角落。

地下空间里完全没有了阻碍,一行人顺着那条出入口,很快找到了伪装感染者背后的操作室。

和那个巨大的场馆空间截然相反,出入口后面的空间就像一个牲畜的圈养棚,比四楼更加的触目惊心。

简单的泥塑墙半人高,没有囚笼,没有上锁,但是里面的男男女女个个都安安静静,温顺的蜷缩在角落里,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横竖着三排,每一间里面多有一个如那个男孩一样的伪装感染者。

他们之中最大的如那个少年一样,最多十四五岁,最小的甚至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他们的圈养栏里有一张铺着些许干草的桌子,其中一个孩子顶着满身的伤口战战兢兢的望着众人,眼泪在眼眶里疯狂的打转,但他自始至终都咬牙忍着,硬是没敢让眼泪滴落下来。

那些伤口看着是才划上去的,狰狞的豁开着,像是在为安装什么东西做准备。

他旁边的男孩似乎昏迷不醒,又似乎没了呼吸。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张四腿参差的木桌上,指尖已经被插入了修成尖甲一样的铁片,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血。脸上和那个牢笼里的少年一样,已经镶好了鳞片。

只是可能才刚刚镶嵌进去,看上去并不稳固,下巴处的鳞片因为窝在颈窝里,已经脱落了几片。

肆推着温瞳几乎是一间一间的找过去的,将所有能看出人形的,不能看出人形的伪装感染者都看了一遍……

没有他口中的那个故小希。

戚颂是在最角落的一间治疗室里找到他队里那两名队员的。

肆几人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戚颂的一声暴呵,紧接着是一声巨响的撞击声。

戚颂抓着齐康复的脑袋磕在了土胚墙上,磕出一片溅射状的血迹。

力高扬和凌罗急匆匆的探进去脑袋……

力高扬:“……”

两人很快又退了出来。

肆拧眉,站在门口。

于思乐在最后面推着温瞳着急得不行,见肆半天不往里走,索性推着温瞳的轮椅直接硬挤了进去。

然后…

呕……

于思乐撒开轮椅就往外跑。

温瞳静静的看着里面的光景,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二队的两个队员,一个惊恐痛苦的张大着嘴,手脚夸张的朝四个方向扭曲的打开着躺在手术台上。一个同样恐惧的瞪着双眼死死的望着眼前,浑身鲜红的坐在手术椅上,脖颈处插着一支银色的小型针剂。

两人身上有多得无法数得清的伤口,致命的刀口倒是一模一样,被割喉的伤口还豁开着,扑簌簌的流了一身血,现在已经凝固。

齐康复作的孽还不仅如此,再往治疗室里面一间,垃圾桶里还残存着两截残余的肢块,血淋淋的摆在那里。

齐康复罪犯滔天,特别行动队有队员损失,这些都已经超越了肆所能处理的界限。

不能破坏现场,肆便没让人动这间治疗室。

其余人都退出去后,他让凌罗报了19所总部以及乌迩的办案局,剩下的事情基本都不在肆的权限范围内了。

所有圈养栏里的受害者都被几人集中到了一起,裴玉和一个二队的医务队员一起简单的替他们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从这些人身上的状态可以推测出来,大概出生在四楼的‘花儿’,四五岁会被转移到这个地下空间,然后开始他们惨绝人寰的一生。

中间有多少人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死去了,肆一行人无从得知。

但剩下来的,哪怕看上去只有八九岁模样的孩子,也已经干瘪纤长,早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体态。

交接完任务,肆也转身出了治疗室。

齐康复已经被戚颂那猛地一撞撞得几乎奄奄一息,他抽搐着趴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冒着鲜血。

所有人都出去以后,温瞳双手扶着轮椅,笑眯眯的望着齐康复。

半响,他凑近他,“你这间治疗室的刀很不错。”

“比上面的锋利。”

!!!

齐康复原本已经快睁不开的双眼蓦地瞪大,死死盯着温瞳。

温瞳享受的一笑,待到齐康复消化完他的消息,他才又缓缓的道:“我很喜欢你这里,可是你怎么把我房间让给别人了呢?”

房间……

齐康复死不瞑目一般瞪着双眼,喉咙里不断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无声的声嘶力竭。

温瞳摇摇头,“我听不懂。”

齐康复死死瞪着温瞳,半响,他终于在一串急促的咕隆声里,裂开嘴角笑了。

笑得流出了眼泪。

原来那个摆自己一道的人,竟然是自己放在眼皮底下动不了的温瞳!

齐康复的喉咙又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声响,在温瞳将手伸向他的胸前的蓝纹时,戛然而止。

11年前,病院里的医生在乌迩陵园附近将温瞳捡回17号精神病院,齐康复第一眼见到他就欣喜若狂。

无他,太漂亮了,是一位绝顶的花儿。

那时的齐康复想,把他瘦弱的身体养一养,放到地下斗兽场里,都不需要把他‘打扮’成感染者,就能凭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给自己带来取之不尽的利润。

那些喜欢看斗兽的人,连做成了感染者的花儿都下得去嘴,温瞳无疑是一颗摇钱树。

只可惜第一单生意就没能如齐康复所愿。

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个在圈养栏里,也就是温瞳说的房间里那么温顺的一个人,被包出去的第一晚,客人就莫名其妙的爆体死了,毫无征兆。

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每一个看中温瞳的客人,都会死于非命。

更致命的人,从温瞳身上找不到一点线索,看不出客人死于温瞳之手的半点破绽。

谁也不知道客人是怎么死的。

死的人多了,难免惹人生疑,影响生意。

为了生意还能维持下去,齐康复只好放弃温瞳,并且一气之下,拿他做了‘感染者’的饲料。

那些做不了感染者,承受不了那种改造的,都只配被打成肉糜,做感染者的饲料。

温瞳也变成了饲料中的一员。

可让齐康复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那个明明应该已经成了碎肉的温瞳,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一样,诡异的回到了他地面上的311号病房里。

见了齐康复,他甚至还对他笑。

那时的齐康复被吓得不轻。

之后也想了许多办法对付温瞳,但最后温瞳都完好无损。

齐康复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畏惧温瞳的,他无法控制,又不能放一个见过自己地下空间的人离开,温瞳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僵持之下,温瞳和齐康复之间,莫名的达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十几年的互不侵犯,他果然还是成了那颗被爆炸的炸/弹。

齐康复一直以为那个聪明得无可救药的人是肆,可他万万没想到……

喉咙里那一连串的咕隆声,都是他对自己这一辈子自负的嘲讽。

温瞳在齐康复身上擦干净手。

肆见温瞳没跟上来,返回去看温瞳时,温瞳正好推着轮椅到了门口。

“你们没有等我,”温瞳委屈巴巴的堵在门口,肆愧疚的揉了揉温瞳的软发,没有进入治疗室,直接推着他离开了。

从四楼到地下空间,再重新回到地面上,几人终于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

17号精神病院被查封是必然,至于里面的病人如何转移,地下空间那些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怜孩子们,也只能交由乌迩当地的办案局来处理。

只是从头到尾都没能找到温瞳口中的那个故小希,肆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精神病院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肆把温瞳抱上车,刚活动了下疲惫的脖子,手腕上的蓝屏忽然亮了,19所总部打来了电话。

肆重新下车走到一边,摁下接听键。“喂,领导。”

"嗯,您说。”

“实验室的资料?”

“没有啊,不是都转交给研究院了吗?”

“那你赶快回来吧,”电话那头,一个沉稳的声音严肃道:“那些都是事关YS223903号实验体身份信息的资料,务必尽快回来,然后迅速到总部一趟。”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换地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