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不净身【完结】>第32章 旧年

  阮青洲才走不久,段绪言打理完手头上的事便也出了宫。

  风颜楼今日歇业,主楼闭着门窗,段绪言往后院去,却见几个姑娘小倌围在白薇旁,变着法地逗人乐。

  “何人惹了我们柳家大小姐?”

  段绪言缓缓走来,众人一瞧见,便都转身行了礼:“公子。”

  丁甚就蹲在其中,小孩戴了新帽,虎头状的,红得喜庆,本还在瞪着眼哄白薇高兴,一见段绪言,便先撒开步子跑来。

  段绪言一把将人抱起,掂了掂:“重了不少啊。”

  “甚儿长肉了呢。”丁甚笑着,先往他身后看了看。

  “找谁呢?你殿下哥哥今日可没来,”段绪言说,“你就想见他,不想见我?”

  丁甚搂着人,撒娇道:“没有没有,甚儿也可想严哥哥了。”

  段绪言轻笑,朝丁甚问道:“撒娇不管用,是不是你惹哭了白薇?”

  “甚儿没有!甚儿和阿娘出门上街玩了,还给大家带了好吃的,回来之后才看见白薇姐姐这样的。”

  “逗你的,”段绪言正了脸色,朝旁人问道,“怎么回事?”

  姑娘道:“东家和留君闹了点不快,小姑娘刚好瞧见,被吓着了。”

  “吓着了可不是小事,小姑娘哭声都往我房里传了,怎的也不见你们有谁过来传个信。”柳芳倾款步走来,叫旁人都让开了身子。

  白薇戴的也是虎头帽,颊边的棉显然较丁甚的厚了些,围着那脸颊,衬得脸蛋红润。一听柳芳倾来了,忙用帽子挡住了脸。

  柳芳倾说:“还不叫我看了,就这般生我的气?”

  白薇愣是不理人,柳芳倾朝旁使了眼色,故意冷着声质问道:“你们怎么哄的人?”

  姑娘小倌们会意,一唱一和道:“东家恕罪,咱也想哄小姑娘开心啊,可偏没学够本事。”

  小倌自身旁掏出个盘子:“东家瞧,现剥的核桃瓜仁儿,硬壳瓜皮我净吃进肚里了,果仁可半点没碰,就备着哄白薇了。”

  “姐儿几个还说给白姐姐陪哭来着,就怕哭响了把邻里吓着。”

  一听那声白姐姐,白薇才噗嗤地笑了一声。

  柳芳倾转眸看了一眼,假意叹道:“原来咱们柳大小姐喜欢听人喊姐姐,叫几声给白姐姐听听呗。”

  丁甚最先喊起来:“白姐姐!”

  旁人轻笑,便跟着一声声喊,喊得白薇耳都赤了。

  “好了好了,听够了!”白薇红着脸,“东家最坏!”

  柳芳倾能哄人,气氛也算平缓了一阵,群人都宠着俩孩子,就陪着一同在院里玩闹,待庖厨进进出出备着年夜饭时,柳芳倾便同段绪言坐在亭里。

  段绪言问:“真把人撵走了?”

  “没弄死算我心好了,”柳芳倾磕着手边瓜子,“今晚难得,喝几杯?”

  “喝不了,我还要回宫,顶多陪你吃顿饭。”

  柳芳倾笑了声:“那还要谢公子赏脸了,百忙中还能抽空敷衍我。”

  段绪言回道:“客气,敷衍你,我最在行。”

  两人以水代酒,碰杯笑了笑。

  段绪言搁了水杯,目光追着丁甚,道:“这几日替我多留意丁母,大理寺贴了税银案的告示,她若看到了,就该知道丁耿的事了。丁母就怕给旁人添麻烦,要知道丁耿犯了这等罪,恐怕也不会在这儿多待,她一走,我也就没有来风颜楼的缘由了。”

  “还以为你有多关心他们呢,”柳芳倾喟叹,“果然,心肠硬的人,连帮人的理由都冷得很。”

  段绪言说:“你也可以当我好心,多个人误会我乐善好施,功名簿上还能留一笔。”

  “那到时公子记得添带个柳芳倾的名,也算我没白出力。”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别过头,向夜空看去。爆竹声响,风自北方吹来,却迟迟不向来处归去。

  岁暮天寒,又是一年旧光景。

  ——

  街上红纸遍地,均是炸散的爆竹,硝烟味浮动着也未吹散,家家户户皆已闭门团圆,道上俱是喧嚣过后的冷清。

  段绪言正在回宫途中,远听前方车马驰来,他特意往旁侧绕行,那马头却偏生朝他转来。

  轱辘与马蹄一并作响,震得地面碎纸乱扬,段绪言侧站道旁避让,只听马夫扯绳一呼,车轮正往他袍摆扫过,碾了石板。

  车身方才在他身侧停住,车窗的帘已挑起,刘客从倚窗投来一眼,掐着细调:“属实久日未见了,九伶啊,你便是半点都不想我。”

  段绪言眸色稍暗,抬眼间端起笑意,轻声道:“是公公啊。”

  车停在巷角,路上鲜有人烟,刘客从便叫他进车坐着,一双眼狼虎似的审着人。

  段绪言着实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先开口道:“早知是公公,我便先来拦车了。”

  “若真知道是我,只怕你避嫌都还来不及了,”刘客从颇有深意地说道,“毕竟那日在风颜楼的事,光靠你我配合演的那一出,阮青洲也不会真的信吧。”

  知道刘客从起了疑,段绪言倒也不慌不忙,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公公能坐上督主之位,定有过人之处,怎会因我倒翻酒水,就遣人将我拖至后巷教训。当时事出紧急,这个临时编造的说法只能应付一时,事后追究起来还是难以说圆,太子对我可生了不少戒心。”

  “生了戒心又岂会与你上街闲游,逍遥自在,”刘客从盘着手中核桃,一双眼直盯着他,“你们带着的那个孩子,好似是原先萃息宫一名宦官的胞弟?”

  齿间暗暗磨了一遭,段绪言缓缓抬了眼,眉间阴厉转瞬便被藏起。

  “公公果真手眼通天,何事都能通晓,但我就不同了,在东宫求生,时刻都在太子的眼皮底下,我总要有个能出宫的正当理由,才好和公公通风报信,不是吗?”

  刘客从不置一词,只同他笑笑:“原是为了这个才养了那黄毛小子,但有个孩子还能顺带哄哄阮青洲,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段绪言冲他一笑:“公公谬赞。”

  “不过我说,九伶啊,”刘客从亲昵地唤了一声,“往后自作主张时,也要记得同我说一声啊,不然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公公不会以为,我心都跑了吧,”段绪言坐得散漫,眼底生出点滥情,“说到底还是怕风颜楼闹的那出会耽误公公的千秋大业,我便一心想着要取信于太子,都忘了公公要呷醋的。”

  真是秀色可餐,刘客从饶是不想轻信他,也还是动了点心思,一只脚慢慢脱了靴,磨蹭着往他小腿上够去。

  “都知道我呷醋了,你要怎么取悦我?”刘客从说得狎昵,脚偏往他大腿上去,目光这才顺带瞧见他手里还拿着包东西,就掖在身侧。

  他伸腿往那处够去,见状,段绪言挪了手,恰好避开了他那一碰。

  刘客从略觉扫兴,道:“什么东西需要藏着,还不让人碰了。”

  段绪言说:“一点青梅干而已。”

  刘客从蔑笑:“阮青洲这般亏待你,到了年夜都不给挑点好酒好肉吃着,就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留着做什么。”

  言罢,他就要踢过去,却猛被抓住了脚踝。

  段绪言不悦地暗嗤一声,转眼挂上假面同他言笑:“还是留着吧。”

  力道失了点分寸,一下捏得重了,刘客从猝然收腿,却被朝外拖了一把,反还觉出些想要的刺激感。

  就当是图个乐,他带着宫宴上的醉意,反坐上段绪言的腿,更甚想要蹭着那面颊落下一吻,却被段绪言稍一侧脸避开了。

  段绪言冷了声:“公公应当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刘客从笑了笑:“野崽子傲成这样,酒肉送到嘴边,你都不吃?”

  段绪言虚情假意道:“好酒好肉只有在公公府上吃才有滋味,只可惜眼下宫宴已散,太子一回东宫,嘴边的酒肉我也就吃不着了,所以只能盼公公大业可成,到时再分我几口好羹尝尝了。”

  一算阮青洲这时应当已经到东宫了,他也不能不放人,刘客从增了些恼意,不甘地隔衣勾着他的胸膛。

  “想尝甜头啊,应当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