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之后, 沈泽宣率先开车前往了定位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一旦进入到那个地方一举一动都会在司伯勤的监控之下,他们必须提前切段信号。

  否则不仅救不出容芷,连他之前十几年的谋划, 也都会功亏一篑。

  好在沈从儒办事永远让人放心,在沈泽宣离目的地不足三公里的时候,收到了沈从儒已经布置完成的短信, 信号会在他们到达之前完全切断。

  沈泽宣握紧方向盘, 踩住了油门。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从他第一次在酒会上碰到容芷的时候,只觉得她很有趣,只是当时对她的兴趣,甚至还没有她的那对能够利用的钻石耳坠大。

  后来, 他越发的觉得她适合自己的计划,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入了自己的计划里, 甚至是威逼利诱的手段,他都无所谓,毕竟他只追求他的复仇。

  再到后来事情就超乎了他的掌控,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 他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她拉进计划。

  要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沈泽宣看着远处散着微光的仓库, 竟然就是当年他们家厂子关停后废弃的其中一个。

  他将车停在仓库不远处。

  与此同时, 司家。

  “司总信号断了。”手下看了看司伯勤和司浩阑道。

  司浩阑表现的有些紧张, 自他从监控里看到容芷被拉进玻璃缸的时候, 他就开始担忧起来,之前酒会上, 容芷溺水的画面不断涌现在他脑子里, 他心很乱。

  司伯勤则是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静静喝了口茶,摆了摆手让手下离开。

  “他若是没有这点本事,我自是更看不上他了。”

  “您真的有把握吗?”司浩阑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把握是在对付沈泽宣还是在不会伤害容芷。

  “老杨不会失手,毕竟他的儿子还需要我。”

  被人拿捏死穴的人,最易掌控。

  “至于那个丫头,就得看沈泽宣选择了。”

  ——

  仓库的大门大开着,大门正对着将容芷关起来的玻璃缸,沈泽宣到达的时候水已经快到了容芷的胸口位置了。

  他瞳孔微缩,猛地加快了脚步,朝着仓库里飞奔而去。

  容芷在玻璃缸里,出水口飞溅的水珠十分影响她视物。直到沈泽宣快要跑进门的时候,她才看清楚。

  只见她拼命捶打着玻璃,企图提醒他,此时的老杨正贴着仓库大门的那个墙边上,拿着一个棒球棍。

  沈泽宣没有停住脚步,但他注意到了容芷拼命的提醒,她对着老杨的方向猛力地击打着玻璃。

  老杨常年做体力活,虽然已经年过半百,速度上却丝毫不慢,他没有在乎容芷的声响,一心死盯着门口,在沈泽宣进门的瞬间抓住时机朝着他的头部砸了下去。

  如果这一击击中,沈泽宣必定立刻丧失意识。

  容芷的心被揪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沈泽宣会有如此多的揪心,或许是他真的选择来救她了,又或者容芷心里之前那些奇怪的猜想又跑了出来。

  水流冲击着她,让她多了很多想法。

  沈泽宣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闪开了,却没有完全避开,老杨的这一击打在了他的左肩膀上。

  老杨没留余力,伤得不轻。

  沈泽宣扶着胳膊,堪堪避过他的第二击。

  接着老杨步步紧逼,每一棍都好似发泄一般全力挥出,沈泽宣则因为胳膊的伤产生的剧烈疼痛,而选择不停的后撤躲避着。

  两人一时间焦灼了起来,老杨是因着年纪体力问题,沈泽宣是因着伤。

  突然,沈泽宣抓住了老杨呼吸的空档,拾起地上的椅子朝老杨丢了过去。

  在他片刻视线受阻的时候,沈泽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拳击在了老杨的腹部。

  老杨吃痛后退,沈泽宣顺势夺过了棒球棍。

  沈泽宣紧接着跨步上前,挥动棒球棍想让老杨完全丧失战斗力,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靠在杂物上的老杨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掏出了一个带着红色按钮的遥控器。

  他转身不慌不忙地扯掉了身后杂物上的油布。

  那不是什么杂物,而是满满一墙的炸药。

  老杨啐了口唾沫,手指虚按在按钮上,“司伯勤当年就是蠢,怎么就放过了你呢?留着你这个祸害长大了。”

  老杨指着他的半脸面具道:“你老子是个缩头乌龟,生了个儿子也是一样的德行,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吗?”

  “还是说你是个假的?被沈泽宣推出来替死的?”老杨的情绪激动,几次都要作势按动按钮。

  沈泽宣攥着棒球棍的手指泛白,他看了一眼容芷,水已经漫到了脖子,容芷靠着浮力,勉强浮在玻璃缸的顶部还能呼吸。

  “摘啊。”

  没有时间犹豫。

  沈泽宣的手扶在面具,指尖泛白。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容芷的眼睛,直接拽下了面具。

  容芷感觉空气凝固了。

  是比水漫过全部身体无法呼吸还要严重的窒息感。

  沈家夫妇被杀,点火在车里爆炸。

  容芷脑子里自动将之前老杨发疯说的话组成了句子。

  世界上痛苦的经历有很多。但很难有人能做到完全一模一样,容芷仿佛回到了那个漆黑的资料室,他在给她讲童年的故事。

  她早该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

  她真是蠢得可以。

  “你害死了我的父母,你满意了?”每个字都是沈泽宣咬着牙说出来的,眼前这个人就是当时害死他父母的人之一。

  “满意?”老杨疯疯癫癫的将他手里的棒球棍夺了回来,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不满意!”他嘶吼着,挥动棍子砸在了沈泽宣的小腿。

  容芷在玻璃缸里惊呼,她拍着玻璃,眼睁睁看着沈泽宣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父母为了自己关停厂子,将钱圈跑的时候,有想过我们的死活吗?”又是一棍子,直接挥在了他脸侧。

  沈泽宣的头被打偏过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容芷这一刻的心痛超过了得知被骗真相的痛。

  那是一张永远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脸啊,他不该被伤的,容芷发疯般地捶打玻璃壁,眼泪淹没进水里。

  “我的妻子也死了,我的儿子是个傻子了!”他第三棍敲下去,却被沈泽宣接住了。

  沈泽宣歪头吐了一口血沫,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怜悯,“你真是傻的可怜。”

  “你说什么?”老杨想将棒球棍抽出来,却没有成功,沈泽宣的力气出奇的大。

  “因为在家破人亡中,找不到爆发的对象,将听信了一个谎言,一味的发泄,遇到你这样的员工,真是”沈泽宣笑的很轻蔑。

  “你在狡辩,松手!”他还是没能将棒球棍拽回来。

  “司伯勤没有公司实权?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那他是怎么能在当年金融危机那么严重的情况下,迅速的拿到资金做投资,建立了他现在这个企业的?”

  “没发到你们手里的钱,整整二百三十万,那是我们家当年面临危机,卖了老宅凑出来的钱,全数到了他手里,就在我父母要追查到拿笔钱的当晚,你们”沈泽宣将棒球棍拽了过来丢到一边。

  “你们闯进了我家,杀害了我的父母,在你们的心里,竟然还是大仇得报,如此愚蠢,当真愚蠢。”

  “不可能!”老杨后退着摇头,几乎拿不稳手上的遥控器。

  容芷也快到极限了,指尖艰难的扒着玻璃缸顶的缝隙,在水即将充满的前夕,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手,尽量放开四肢任其漂浮在水中。

  “钥匙!”沈泽宣毫不在意自己伤口流着血,撑着身边的凳子缓慢地站了起来,他手摁着的地方有一把刀,是之前老杨擦拭之后顺手放在那里的。

  他不动声色的握住,站起了身。

  “不可能!”老杨双眼圆瞪,布满红血丝,近乎失去理智。

  当时出事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找过,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司伯勤的花言巧语太多了,还给了他们的钱,让他能安顿自己的儿子,他不愿意再去深究了。

  但是他所受的苦难,需要有一个出口,需要有人去承受,他便选择了没有给过他什么的沈氏夫妇。

  人善被人欺。

  只是没想到恶人会毫无底线。

  容芷快要撑不住了,正常来说她水下憋气也就是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之后就是她的极限了。

  但是原身小时候因为溺水在肺部留下了伤害,一分半不到容芷就已经要撑不住了。

  她的眼前开始泛白,连看人形都模糊了起来。

  容芷拼着所剩无几的力气,敲了敲玻璃,吸引沈泽宣的注意力,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个口袋的形状,那是老杨放钥匙的地方。

  “死吧,都死吧。”老杨目眦欲裂,拿起他放在角落里的长刀,朝着沈泽宣砍去。

  沈泽宣后撤,却因着腿上重心不稳,后背撞在了玻璃缸上,老杨持刀拉着玻璃外壁一路砍下,在即将落在沈泽宣肩膀上的时候,被他死死抵住。

  老杨将全身的力气压在了刀柄处,沈泽宣渐渐脱力,长刀在他的肩膀上留下痕迹,血液溢出。

  “咚咚。”容芷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消耗殆尽,眼神涣散之际她沉下来在沈泽宣的身后锤着玻璃,她作势在水中挣扎哭闹,用她最后的力气。

  “宝儿?”在长刀几乎要没入沈泽宣的肩膀上的时候,老杨愣住了,他被声音吸引,看着缸里马上要失去意识的容芷。

  握着刀的手猛地松开了,沈泽宣抓住了这个喘息的机会,将那个小刀捅进老杨的肩头,摸出他胸口的钥匙,将他推了出去。

  他不顾身体各处溢出的血迹,朝着玻璃缸飞奔而去,打开门径直跳了下去,游到容芷身边抚住了她的后颈。

  以吻渡气。

  沈泽宣的血染红了一缸的清水,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堵着她的嘴两个人缓缓上升出水面。

  “唔,咳咳咳。”容芷短暂的恢复了意识。

  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的她,仅靠着沈泽宣圈住她的胳膊漂浮的水面上,她的头向后仰,余光中却瞥见趴在地上的老杨,握住了遥控器。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