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谓我何求【完结】>第45章 狗官

  秦柳月自尽,梁十金一案真相大白之事,自然也传到了赵瑥和谢九尘的耳中。

  赵瑥听了,只觉意料之中。而谢九尘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声。风波起,风波平,中间不过流些血,喘口气,叹声息,如此而已。

  又过了几日,尧时云与谢九尘出门闲逛,谈起此事。

  尧时云道:“听闻升堂那日,你也去了,去当赵瑥的人证。”

  谢九尘微一点头。

  “你与赵瑥,何时走得那么近了?我这才知道,冬至的晚上,你是和他一起过的。”

  谢九尘想了想,道:“我与他相识之后,慢慢就走近了。说来奇怪,我竟从未与你提过此事。”

  他们常常见面,尧时云却是从传言当中,才知道谢九尘与赵瑥交好的。

  “对啊,为何你从未提过?”尧时云不待谢九尘回答,便一拍脑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回来花溪城没几日的时候,我便跟你说了赵瑥的事情。我让你离他远些,你还记得吗?”

  如果尧时云不提起来的话,谢九尘挺难想起来这事,他与赵瑥相识之后,在有意无意之间,忘掉了他人对他的评价。谢九尘道:“记得。”

  “那看来,你听是听了,但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谢九尘微微一笑:“顺其自然罢了。”

  尧时云倒也不怪他,一人与另一人之间交往,岂是第三人可以强加阻拦的?不过他很好奇:“你跟赵瑥,是怎么相处的?”

  谢九尘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就是正常相处。”

  尧时云问:“像我和你这样?”

  “那倒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谢九尘笑了:“你问我这个作甚?每一个人与不同的人相处,自然都不一样。”他虽这样说,但心里也不免开始琢磨,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回想自己与赵瑥相处的细节,隐隐约约快要琢磨出别的滋味之时,突然被尧时云一拍肩膀,打断了思绪。

  谢九尘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刚刚喊你两声,你没听见?”

  “……没有。”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谢九尘岔开话题,道:“快要过年了。”

  “是啊,这是你从千万峰上下来之后,要过的第一个年。一定会比在山上热闹许多。”

  热闹不热闹,谢九尘倒是没那么在乎。但他喜欢节日,是因为节日总是承载着美好的记忆,能短暂地带他回到无忧的年纪。

  他们聊着天,去了一家书铺,一排排书架看过去,最后各自挑出了几本,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

  伙计麻利地给他们包好了书籍,道:“二位慢走。”

  谢九尘和尧时云提着麻绳,出了书铺,相视一笑。尧时云想到什么,道:“哎呀,这些书……应该去赵氏书铺买的。”

  “为何?”

  “你与赵瑥有交情,若是在他的书铺买书,说不定能便宜许多。”尧时云开完玩笑,又道:“不对不对,赵瑥此人一毛不拔,哪怕你跟他有交情,估计也不会有所折扣。”

  他这样说,谢九尘想到的却是赵瑥送给他的东西。他与赵瑥往来多时,发现赵瑥是个很喜欢送礼物的人,他的房中,已经摆了不少赵瑥送他的精巧之物,谢九尘想着礼尚往来,也给赵瑥送过一些东西。有他写的字,他画的画,他做的木工玩意……

  赵瑥哪有尧时云说得那么一毛不拔?

  谢九尘帮着赵瑥说话:“人情是人情,做生意是做生意,自然不可混为一谈。买卖的东西,还是数目分明的好,这不叫一毛不拔。”

  尧时云哈哈一笑:“我似乎能想象到,你和赵瑥是怎么相处的了。”

  谢九尘没有搭话,他的注意力落在了街边的菜农身上,顿住了脚步。尧时云有所察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今早我们出来的时候,他面前的菜摆得那么高。”谢九尘比了一个高度,“大半日过去了,他的菜还是那么多,若我没有看错,这是一点也没有卖出去。”

  早上经过的时候,尧时云没有注意到这个菜农,但他相信谢九尘的判断,道:“估计也是个可怜人,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走过去,谢九尘蹲下身,面前的菜油光水亮,应该都是新鲜的,按理说,不应该卖不出去。

  菜农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其唇上一片光洁,身材又瘦弱,虽作男子打扮,却有几分女相。

  翁男抬起头来,看见两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双眼一亮,问:“二位要买菜吗?”

  谢九尘和尧时云还未说话,旁边突然冲出两个黑衣男人,挡在了翁男面前。翁男紧锁眉头,盯着黑衣男子,怒火中烧。

  个子高些的黑衣男子道:“你们二人速速离开此地,不准买此人的菜。”

  谢九尘和尧时云异口同声:“为何?”

  高个男子道:“不许便是不许。”

  翁男捏紧了拳头,强忍怒气。她咬着下唇,片刻便渗出了血。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尧时云哪会听男子的话。他冷笑一声:“你们不许我买,我偏偏要买。”

  矮个男子打量着谢尧二人,脸上带了些客气,道:“两位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谢九尘道:“奉谁的命?办什么事?”

  矮个男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奉郭大人的命,守在此地,不许旁人来买此人的菜。”

  真是怪事一桩。莫非此人得罪了郭星,所以郭星想要断他的生路?谢九尘想到蓝西峰,对郭星并无好感,他心想,郭星害了蓝西峰,估计又想害这位兄弟。他得问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尧时云突然笑了,他从怀中拿出两块碎银,分别塞到两个黑衣男子的手中:“我们就是想买这位兄弟的菜,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都不说,郭大人便不会知道,你们说是吧?”

  高个男子掂量着手上的分量,他心想,这位公子说得对,只要他们都不说,哪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兄弟俩,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想到这里,他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二弟,我的肚子有些疼,可能是吃错了东西,我去茅房一趟……”

  矮个男子与他极有默契,他也弯身捂肚,满脸痛苦之色:“大哥,等等我,我感觉我的肚子也很疼,我跟你一块去,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往街边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三人都不笨,知道兄弟二人是在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想做什么,就赶紧做。尧时云道:“这位小兄弟,此处不方便谈话,可否跟我们走一趟?你带来的这些菜,我们都会尽数买下。”

  卖菜赚钱,便是翁男出来的目的。她道了一声好,将地上的菜都收进篮子里,翁男提着竹篮站起来的时候,谢九尘伸出了手:“既然我们已经买下了,这些菜就由我来拿吧。”

  尧时云立刻找出银两,递给翁男:“这些够了吗?”

  翁男还没反应过来,谢九尘已经拿上了竹篮,而尧时云的银两也落到了她的手上。这个分量,岂止是够了?翁男道:“这太多了……”

  尧时云打着马虎眼:“哎呀,我的书好重,好累啊,走走走,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下,再看看怎么样。”

  翁男没找着机会说话,就被谢九尘和尧时云带着走了。一路上,她都觉得云里雾里的,很不踏实。她见多了坏人,乍然看见好人的时候,总会生出一种他们在笑里藏刀的提防。

  走了一段路,尧时云看见前方有歇脚的凉亭,亭下刚好无人,便道:“我们去那坐一会儿吧。”

  三人来到亭下,石桌下刚好有三张方凳,一人坐了一张。谢九尘将菜篮放在桌上,先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尧时云紧随其后,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翁男稍稍瓦解了戒心,粗着嗓子道:“谢公子,尧公子,我叫翁男,今日你们出手相助之恩,我会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谢九尘问:“是郭星命人守在翁兄弟的菜摊前,故意不让人来买吗?”

  翁男眉头一黯,点了下头。她听到谢九尘直呼郭星的名字,心中有了几分好感。

  她每次听到有人称郭星为“大人”的时候,都会感到恶心。郭星那个狗官,哪里配被叫一声大人?

  尧时云也不喜欢郭星,他清楚郭星的真实面貌,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他仗势欺人,断你生计,简直无法无天!”

  谢九尘道:“翁兄弟与郭星,到底何仇何怨?”

  翁男冷冷道:“郭星那个狗官,杀了我的兄长。”

  此翁男并非彼翁男,她叫瓮媛,翁男是她的哥哥。爹娘只生了两个孩子,翁男比瓮媛大四岁,兄妹俩感情很好。翁家以种田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富裕,但勉强也能自给自足,吃饱穿暖。

  翁男健硕魁梧,力大无穷。小时候,他跟隔壁屋的老先生读过几个月的书,后来嫌读书烦闷且无用,便没有继续往下读。不读书就干活,小小年纪,翁男便能跟爹爹干一样多的活,大大减轻了家里的负担。

  瓮媛五六岁的时候,喜欢坐在翁男的肩膀上,抱着翁男的脖子,大片金黄的麦田流淌在她清澈的双眸中。她总是笑着,她喜欢看爹娘和哥哥劳作,那让她觉得安心,勤恳就能带来温饱的幸福,这是在她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大地教给她的道理。

  大半年前,翁男牵着水牛耕作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地上有一把立起来的断刀,水牛被断刀扎了蹄,勉强跟着主人又劳作了一会,但后来疼痛难忍,不愿再走。翁男蹲下身来查看的时候,才发现水牛的后蹄已是鲜血淋漓。

  翁男大惊,不敢让水牛再动。可那时他正在农田的中央,想着得先把水牛带回家中,再做处理。于是,他一手从水牛的身下穿过,另一手从上绕过,两手环抱住水牛的身体,奋一咬牙,竟将整头水牛扛了起来!

  他扛着水牛,沉着脚步,往家中走去。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郭星看见了。他心想,此人有神力!可堪一用。那个时候,郭星正好做了一件亏心事,害怕有人来寻仇,想要寻一个厉害的侍从来保护自己。

  这个能扛起水牛的高壮男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郭星跟了翁男一路,记住了翁家的住处。翌日,他带着两个随从,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翁男的父亲已经因病去世,而瓮媛与母亲去了集市,家中只有翁男一人。他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三个男人,而在中间的那个,便是花溪城的知府郭星。

  翁男与郭星素无瓜葛,见他亲自上门,心中不免一惊,问:“郭大人,有什么事吗?”

  郭星开门见山,毫不废话,直接说想让翁男做自己的侍从。

  翁男虽然与郭星没过交集,但他对郭星的为人心知肚明,他性子刚强,不愿在郭星身边虚与委蛇,自然要拒绝。

  郭星诱之以利,开出了一个他认为已经不能再高的酬劳。他道:“种田有什么出路?能赚多少银两?你跟在本官身边,不仅轻松,酬劳也更丰厚。”

  他这样说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善心感动到了。

  翁男丝毫不为所动,说出口的还是拒绝的话。

  郭星是花溪城中地位最高的人,他在这座城中何曾被拒绝过?他心想,此人真是不识好歹。郭星冷哼一声:“翁男,你一家有几口人,本官清清楚楚。你不答应也行,那本官可不敢保证,你娘和你妹妹会出什么事……”

  翁男大怒,他平生最恨威胁,尤其恨拿他的亲人威胁他的行为。他瞪目直视郭星:“你若想动我家人一根头发,最好先杀了我,不然我定会找你寻仇,不死不休。”

  说罢,他便“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郭星离门最近,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勃然大怒,翁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夫,居然敢对自己这么说话?

  岂有此理!郭星气煞了。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睚眦必报。这日他回去之后,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法子。

  法子很阴险,就是先找几个人去将翁男打晕,然后让喂他下□□,再找一个娇俏女子演场戏,给翁男安上一个□□的罪名。

  这个法子不甚高明,但翁男毫无防备,在睡梦中一棍子被敲晕了,然后便落入了牢狱之中,成为郭星砧板上的鱼肉。

  郭星原本没打算杀翁男,他只是想让翁男对自己跪地求饶,收回之前威胁自己的话。可翁男实在太不识好歹,人在大牢之中,竟还敢辱骂自己,说什么清者自清的话,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他去看翁男的时候,翁男一拳打在郭星旁边的墙上,那道墙顿时簌簌掉下许多粉末,仔细一看,还打出了一道不浅的裂痕。

  郭星倏然睁大眼睛,心想,这人被饿了几日,又戴上了镣铐,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若只是折磨他一顿,关上几年,再把他放出去,他定然还会找自己报仇。郭星害怕了,他不能让这人威胁自己的生命,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他!

  但翁男犯的不过是□□未遂的罪名,远远还达不到死刑的标准。郭星便只能让人再演一场戏,一场翁男“畏罪自尽”的戏码。

  翁男就这样死了。

  他被抓进牢中之后,瓮媛曾费了一些银两,偷偷去看过翁男。

  翁男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瓮媛,道:“如果我出不去了,你要记住,我没有做过对不起那姑娘的事情,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瓮媛泣不成声:“你一定要出来,你求求郭星,求求他,让你出来好不好?”

  “男子汉顶天立地,让我求郭星这等奸邪小人,我宁愿死。”翁男字字冷凛,他不畏死,他斗不过这恶人坏道,死便死了。可他放心不下家人,他对瓮媛道:“阿妹,你要好好照顾娘,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家里的地,种得了就种,种不了便卖了吧……”

  他叮嘱了一大堆,瓮媛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她想着,哥哥顶天立地,膝下有黄金。可她不在乎,只要能将哥哥救回来,她可以舍掉颜面,弃掉尊严,百般哀求,千般无赖。

  可翁男多么了解自己的妹妹,他见瓮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猜到她想做什么了。翁男道:“你答应我,不能去求郭星。他那样的人,你求不动,就算被你求动了,他真的放过我了,我出来之后,也挺不直腰背做人了。我不想那样活着,阿妹,你答应我,不能去找郭星。”

  瓮媛失声道:“……可我想要哥哥活着。”

  翁男道:“你若去求他,哥哥生不如死。”

  瓮媛猛地愕然,她忍着血泪,答应了翁男的要求。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哀求郭星。

  瓮媛离开牢房的时候,正午的太阳光华夺目,她眯着肿痛的眼睛,隐隐有种预感,这是她和翁男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两日后,翁男畏罪自尽。

  左邻右舍都在说,想不到翁男平日里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竟会做出那种下流无耻的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又说,翁男也是傻,以他的条件,娶个好人家的老实姑娘也不难,行这种作奸犯科之事,做了之后又遭不住良心的谴责,死得不清不白不体面。再说,可怜翁家,两个男儿都死了,只剩孤女寡母,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失儿之痛,流言之辱,让翁氏成了半疯之人。她时而清醒,还会流着眼泪去干活,活着的人要继续活着。时而疯癫,以为翁男还在世,但他失踪不归,所以到处走,到处问,想要把儿子找回来。

  邻居们看着翁氏,觉得她既可笑又可怜。有的人冷情些,会直接说翁男已经死了。翁氏便觉得这些人都疯了,好端端地,居然诅咒自己的儿子死了?翁氏不信,她走啊走,磨穿了鞋,磨不穿一颗母亲的心。

  瓮媛管不住母亲,她见母亲疯癫之状,心疼万分,决定易钗而弁,穿上哥哥的衣服,套上哥哥的名字。从那以后,她便不再是瓮媛,而是翁男。

  翁氏再现疯癫之时,翁男便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了。

  翁男又将伺机刺杀郭星一事说出,道:“郭星以为我认识了什么江湖高手,不敢杀我伤我,只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这些菜都是我和娘种的,吃不完的便拿到集市去卖,有了钱,便可以换点别的东西。可郭星命那两人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他都不让别人买我的菜。我明白郭星的意思,他想活生生地饿死我们,让我们一家团聚,便再也没有人能找他寻仇了。”

  可翁男还活着,卖不出去的菜,便拿回家,将一些做成耐储存的酸菜,剩下的一些,交给好心的邻居,让他们帮忙卖了。日子就这样过着,倒也能活下来。

  她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所以哪怕明明知道,没有人敢来买她的菜。她也每天到集市上去,坐在那里,想象自己是一只怨鬼,缠死路过的所有的坏人。她对郭星的恨丝毫不减,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被迫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斗不过郭星,无论她有多想让郭星杀人偿命,她都无能为力。

  翁男打消了再次伺机刺杀郭星的念头,因为郭星已经有了防备,她觉得自己很难成功。还因为,她不能死,她若死了,娘估计也熬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可成熟就意味着忍耐。为了世上最后的亲人,翁男得将恨钉到骨里,咽进腹中,摁入血肉,她是翁男……是翁男。

  谢九尘和尧时云听罢,皆久久沉默。尧时云突然道:“我父亲在朝为官,我可以写封信给他,将郭星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让他告知巡按御史……”他父亲虽是官场中人,但他对官场没有兴趣,也不清楚他们会怎么做。

  翁男失望过太多次了,听到这句话,也没有欣喜若狂,只道:“多谢公子。”她没抱多大的希望,告诉更大的官又能如何呢?谁能担保,他们不会狼狈为奸,官官相护。

  谢九尘道:“我父亲在朝中也有至交好友,我可请他修书几封,也送到京城去。只是,此事过去许久,恐怕已无证据……”

  “郭星利用权势做的恶事,又何止这一件?”尧时云道,“单是我听说过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谢九尘和尧时云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决定。郭星这样的人,实在不配管治花溪城,若再任由他这样无法无天,还不知下一个死的会是哪个无辜百姓。

  翁男见二人目光坚定,死寂的心也泛起了涟漪,她道:“若二位真能将郭星绳之以法,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的恩情。”

  尧时云摇头道:“我们对付郭星,不为任何回报,瓮姑娘不必做什么,只需等待好消息。”

  谢九尘道:“在此之前,翁姑娘若想卖菜,可去朱雀街谢府找我,我们每日都需要新鲜蔬菜。”

  “我家也是,我家的人还更多,不怕菜多,就怕不够吃。”尧时云也将自家地址报上,对翁男笑了笑。

  翁男心坎生热,不再言谢,只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间。若来日能有机会,她便努力报答,若没有机会,她就为二人祈福求愿。

  谢尧二人与翁男道别后,谢九尘道:“我在书院教书的时候,曾经问过学生们一个问题。我问他们,你们觉得好官的标准是什么,他们纷纷都说,郭星是好官。那个时候我便很疑惑,郭星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为何孩子们都说他是好官?”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尧时云给他讲了一桩事。

  郭星刚到花溪城的时候,百姓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为人。有一次,郭星为了尽快了结一桩案子,没有查问清楚,便判了一个无辜之人死罪。可那人冤死后,凶手再次作案,众人便知道了,那人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人的亲人很是愤恨,但拿郭星也没有办法,只能请戏班子的人演了一出据此改编的戏,想让郭星臭名远扬。

  郭星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寻了个阴险法子,将那家人最小的孩子弄死了。花溪城的百姓人心惶惶,从那以后,花溪城中再也无人敢说郭星的坏话。

  大人们管不了郭星是不是好官,他们只能管住孩子的命,孩子的嘴。他们总是教孩子说,郭大人是最好的大人。于是,孩子们也就记牢了,谢九尘那日那样问,他们便将说惯的话脱口而出。

  谢九尘道:“……原来如此。”

  “我看不惯郭星许久了,但因为与他毫无交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要对付他。”尧时云叹了口气,“现在想来,是我太过自私了。我若是早点出一份力,说不定翁男就不用死,说不定很多人都不用死。”

  谢九尘将蓝西峰的事情道出,紧锁眉头:“郭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却还能在官场中如鱼得水,很难说……其中到底有没有官官相护。”

  尧时云道:“不管有没有,我们当尽力而为。我就不信了,大周那么多官员,会找不出一个敢说真话的好官。”

  此时天色渐晚,云层乌漆漆的,凝滞厚重如盔,慢慢遮蔽仅存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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